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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很想

馀越觉得自己醉了。

但是好像又没有完全醉,他喝完那杯威士忌以后,就觉得头晕晕的,想回去坐一下,没想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睡得也不算太安稳。

馀越在半梦半醒间,觉得整个人都很烫,又听见耳边传来单杭跟他女朋友打电话的声音,说什么把一个朋友送回去,他也就叫代驾回去了……

有点儿吵。

馀越很轻地皱了皱眉,把脸更深地埋在臂弯当中。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馀越感觉耳边清净了。

单杭没有再和人打电话了,倒是和另外一个人说起话来。

只是那个人是谁,馀越不知道,因为那个人没有说几句话,很寡言。

再后来,馀越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

他想醒来,却醒不过来,整个人都是绵软无力的。

馀越好像闻到了很熟悉的柠檬香气。

这种香气,好像是……很久以前,许远哲会用的,柠檬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清新又好闻,馀越也喜欢用。

为了继续闻这个味道,馀越把脸埋进那人的脖颈,果然闻到了更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这股柠檬香气,把馀越牵扯进了很久远的梦中,馀越在这个人的背上睡着了,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中,夜不知道许远哲把自己放进车里,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这些事情。

车内很安静。

许远哲开着车,馀越睡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馀越的头靠在车窗上,在一阵又一阵掠过去的霓虹灯光中,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和许远哲一起生活的小房子里。

梦见了那两年多以来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梦境里都是阳光,是两个人腻歪玩闹的笑声,之后渐渐的,仿佛光被切了一半,半只脚踏进了阴影中,馀越看见那盏总是坏掉的浴室灯,看见自己总是洗到一半浴室就陷入黑暗以后,开始跟许远哲发脾气。

看见他们第一次因为给剧组买宵夜那件事情发生的“吵架”,再到后来,因为一盏修不好的浴室灯,馀越又跟许远哲吵架了,还有越来越多的小事,逐渐堆积在一起……

在梦境里,馀越看见最后说分手的人是许远哲。

和现实不一样。

许远哲回到那个家,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自己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他和馀越的合照。

馀越从来没有那么难过过。

他在梦里骂许远哲王八蛋,把两个人的合照摔碎了,后来又哭着想把合照捡起来,没想到合照的玻璃割伤了他的手,血流了出来。

好疼啊。

馀越在梦里想。

许远哲背着馀越上楼,走过感应灯坏了的楼道,用钥匙开了门。

在关上门的时候,感觉背上的馀越动了动。

许远哲侧过头,看馀越还趴在他的背上,并没有醒。

可馀越虽然没有醒。

许远哲却看见馀越的脸上有眼泪。

一滴泪从馀越的眼角滑下来,滑到了鼻尖,摇摇欲坠的,最后落在了许远哲的衬衣上,迅速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许远哲站在那儿没有动。

他本来想把馀越放回到卧室的床上的。

可是还没走一步,背上的人忽然就开始挣扎起来。

许远哲听见馀越在梦中说了一句:“王八蛋……”

紧跟着,又是一滴泪落在许远哲的肩上。

许远哲想先把馀越放在沙发上了。

他的手掌托着馀越的脖颈,刚想把馀越轻轻放下去,馀越就睁开了眼。

借着昏黄朦胧的灯光,馀越看清许远哲的脸,和梦里一样的那张脸,说着要跟他分手的那张脸,把家里东西都清空了的那张脸。

这一张,让馀越记了五年的脸。

馀越其实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也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现实又是哪一年的现实,至于梦境,就分不清了。

因为他梦到过太多次许远哲了。

馀越看着许远哲,过了很久,他声音很轻地问:“你怎么还敢回来?”

许远哲的身影微微一顿。

馀越道:“你把东西都带走了,所有都带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许远哲垂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什么把东西都带走了?”

声音很哑。

馀越并不打算和许远哲解释什么。

他现在坚信的就是许远哲跟他分手,还毫不留情地把家里所有值得他们怀念和回忆的东西都带走了。

馀越道:“你有本事把合照也带走呀,只把合照留下来是什么意思?折磨我吗?”

许远哲又不说话了。

馀越伸出手,很轻地捏住许远哲的衬衫,在手里用力攥着,“你既然要跟我分手,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看我忘不掉你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许远哲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伸出手,想握住馀越攥着自己衬衫的手,却在碰到馀越手指的瞬间,馀越突然甩开了他,说了一句:“疼!别碰我!”

许远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馀越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疼得身子几乎都在颤抖。他慢慢张开手,以为会看见手指上冒着血珠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更别提血了。

馀越好像有那么一瞬的清醒,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梦中。

也逐渐开始意识到,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他,搬离那个家的人是他,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只留下合照的人,也是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真正的现实,馀越却觉得更痛苦了。

他痛得心脏都扭曲起来,仿佛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心脏,非要将那颗心捏出血来才愿意松手一样。

馀越感觉到了窒息。

他低垂着头,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肩膀微微颤抖着。

现在是哪里呢?又是几点钟?许远哲为什么会在他身边?

馀越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客厅里的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四下里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馀越的馀光瞥见许远哲的手,那只手那么近,又那么遥远。明明许远哲就在馀越的跟前,可馀越却感觉好像碰不到他一样。

“到底要怎么样才放过我……”馀越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一颗眼泪落在了手心里,“许远哲,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掉你。”微微一顿,“我去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见过那么多人,为什么这一切都没能让我忘掉你。”

客厅里寂静了很久。

许远哲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哑得已经听不出原来的声线了,“宝宝,对不起。”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突然就崩断了。

馀越坐在沙发上,几乎是和许远哲面对面的。可他低垂着头,坐在许远哲面前,始终攥着自己的手指,不明白地道:“对不起……许远哲,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你自己究竟有没有想过,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许远哲没说话。

馀越依然低着头,借着酒劲,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这样很轻地说:“你对不起我为你受的委屈。”

许远哲放在旁边的手指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馀越擡起眼来,看着许远哲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跟着你,真的从来都不委屈,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觉得的?你觉得我真的不委屈吗?你觉得我住四十平米的小房子的时候,真的不委屈吗?你觉得我总是磕碰到腿的时候,真的不委屈吗?你觉得我每次用那盏坏掉的浴室灯的时候,真的不委屈吗?”

许远哲的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

馀越好久没有这样发泄过情绪了。他瞧着许远哲,眼泪不断地滑落脸庞,滴落到自己的手心上,“我真的很委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很委屈。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说,为什么我从来都跟你说没关系,你有没有想过?”

微微一顿,他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换来的却是更凶猛的眼泪,“因为那个人是你,因为你是许远哲。因为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这些委屈,都比不上你一个人,我觉得这些委屈可以忍受,因为我每天醒来,看见你在厨房里做早餐,每天放学,你背着我走过那条小路,每天晚上,你跟我在阳台上看星星,我觉得这些都可以抵过那些委屈了,跟你比起来,那些委屈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我们不是说过,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吗?那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呢,我觉得我们都会变得越来越好,所以那些委屈都微不足道了。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这一点委屈算什么,它只是我们一生中最短暂的一段时光而已。”

“可是你都做了什么?”馀越的视线模糊极了,他已经看不清许远哲了,“你跟我说,你后悔了。”停顿片刻,“不,你没有说,你只是表现出来了。你还不如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你厌倦我了,而不是用‘你后悔了’这几个字,觉得你对不起我,把我推走,然后又用五年来怀念我,好像说得你有多爱我一样!”

馀越最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知道自己说的很多东西可能都不对,可能只是他在胡言乱语,等清醒过来,他也会想起,自己曾经说过,分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决定,后悔的也不只有许远哲一个人。

眼睁睁看着许远哲受折磨的人是馀越,最后选择分开的人也是馀越。因为馀越也不忍心看许远哲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所以他也想放手了。

可是馀越现在不想清醒。

他就想对着梦中的这个许远哲发泄。

“许远哲……”安静了很久,馀越好像缓过来了一些,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以前带我走过家楼下那条小路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恰好听见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那就是你在思念我。那一天……我不记得是在哪个国家了,就记得好像是个冬天,我经过一条小路,看见那棵树的树叶没有完全落光,风吹过去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我当时就在想,是你在想我吗?我想多听一听那个声音,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了。结果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那个长椅上坐了一夜,当时晚上下了雪,我浑身都落满了雪,醒来的时候,树上的树叶都掉光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别说了。”许远哲的声音极哑,手指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可是馀越还是要说:“还有一次,是我手机丢了,我还被困在了暴雨里。我朋友跟我说过那条街很乱,但我没想过手机会被偷,我当时急着回家,想赶紧回去把云盘登录了,因为我怕里面的照片丢了,那些照片对我来说很重要,都是和你的一些照片。我就淋着大雨回去了,结果烧了三天,那个地方海拔还很高,我一边缺氧发烧一边用电脑把云盘里的照片一张张下载下来。很多东西都没有丢,但我还是丢了你的电话号码……”

许远哲说:“别说了。”

馀越本来还想说。

可是下一刻,许远哲突然伸出手,颤抖的手指扣住馀越的后脖颈,突然将他拉近自己,仿佛只是为了不让馀越再说下去一样,偏头重重地吻了下去,堵住了馀越的所有话语。

馀越蓦然放大的眼睛里,看见许远哲眼眶殷红的颜色,还有滑落眼尾的眼泪。

许远哲疯了一样,疯狂地吻着他,呼吸又急又沈,仿佛要将这五年丢掉的一切都找回来一样。也不知道喝醉酒的人是谁,总之两人口腔中弥漫的都是酒香,柔软但滚烫的唇纠缠厮磨着,明明以前经常亲吻,可这对于馀越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触感,可能是因为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

许远哲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他。

这种仿佛要把馀越的呼吸全部吞下去,还有夹杂着眼泪咸辛酸涩味道的,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吻。

馀越拼了全力才把许远哲推开。

下一秒,他的动作比大脑更快,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极其清脆,好像让整个客厅都瞬间寂静了下来。

馀越感觉掌心都有些发麻,自己的嘴唇也发麻。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许远哲。

许远哲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垂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寂静了多久。

馀越最后说:“我已经,不是那个……”微微一顿,他把喉咙里的哽咽压下去,“那个,你说‘亲一个’就跟你和好的馀越了。”

说完,他起身,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回了房间。

馀越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头疼,疼得仿佛要炸开一样。

阳光很好,但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馀越在床上趴了很久,感觉自己昨晚好像断片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又好像觉得不是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意去想起来。

馀越想,他好像又梦见许远哲了。

他慢慢地起了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换。

于是,馀越就去洗漱,顺便洗了个澡,洗了头发,把自己洗干净了,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打开卧室门的瞬间,馀越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的香味。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红烧排骨的香味。

馀越的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他开始怀疑自己昨晚是做梦还是真的看见了许远哲。

但在开始怀疑之前,馀越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厨房走去了。

在走到客厅里,可以看见厨房的时候,馀越彻底停了下来。

许远哲在厨房里熬排骨。

大概是正在等待,所以他没有动作,只是双手轻轻撑着料理台,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微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馀越站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这是在梦里都看不见的场景。

阳光从阳台的落地窗外照进来,斜斜地正好照在馀越的脚尖前面,馀越站在阴影处,而许远哲站在厨房里的阳光里。

这束光横在了馀越和厨房之间,似乎也横在了他和许远哲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许远哲回过头。

他看见馀越。

馀越也看着许远哲。

一时间,许多零零散散的画面,在这一刻疯狂涌入脑海,包括昨晚馀越以为自己断片了的那些画面,包括他自己一边掉眼泪一边质问许远哲,一边承认自己这些年来有多想许远哲,还有最后……

那一个疯狂到近乎要窒息的吻。

全都回忆起来了。

对了,还有那个巴掌。

馀越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和许远哲说什么,只是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也许是排骨还没有那么快好。

许远哲转过身来,向馀越走过来。

馀越有些想后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后退。

许远哲迈过了那一道明暗分隔的阳光,走到馀越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馀越总想后退。

他的眼睫一颤,低下头来,真的打算往后退一步。

可就在这一刻,许远哲伸出手,将馀越轻轻拥抱进了怀里。

馀越的眼睫剧烈一颤。

因为是冬天的早上,馀越刚洗过澡,所以穿得少,而许远哲也没有穿风衣,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

许远哲将馀越抱进怀里的时候,馀越几乎感觉到了彼此肌肤的体温,和心跳。

客厅里寂静无声,只有时钟滴答滴答转过的声音。

许远哲一只手抵着馀越的后脑勺,一只手抱着他的背,似乎这个姿势能将馀越抱得更紧,抱得更牢。

馀越的下颔抵着许远哲的肩膀。

他的眼睫不断颤着,眼前的阳光渐渐变得模糊,昨晚的回忆纷乱涌入脑海,伴随着这五年来的痛苦,眼泪几乎要涌出眼眶。

馀越等这样一个拥抱等得太久了。

等到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许远哲还是这样不善言辞。

不知道抱了多久,许远哲的手指轻轻穿过馀越湿透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声音很低地道了一句:“吹头发吧,吹完就可以吃饭了。”

馀越把许远哲推开了。

他看着许远哲,“你走吧。”

许远哲站在那儿没有动。

馀越讲毛巾搭在头上,转过身去,免得让许远哲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声音很轻地道:“我不爱吃红烧排骨了。”

馀越回到房间,去把头发吹干了。

等他再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许远哲已经走了。

客厅里空荡荡的。

馀越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才站过的那个地方,仿佛透过那道斜斜的阳光,看见了刚才被许远哲抱在怀里的自己。

看见了刚才的场景,像电影一样,被人重覆放映在自己的眼前。

馀越在原地站了很久,把毛巾轻轻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里,米饭煲好了,排骨也熬好了,放在保温的蒸笼里。

旁边还贴着便利贴:

“小心烫。”

馀越盯着便利贴上,许远哲的字迹,半晌没有动静。

他是真的不爱吃红烧排骨了,虽然以前最喜欢吃许远哲做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口味也早就改变了。

但是不能浪费。

馀越最后还是打了饭,把红烧排骨盛了出来,坐在桌前开始吃了起来。

昨晚喝了酒,虽然喝得不多,但胃部总归是不太舒服。

暖暖的米饭和排骨下肚,别提有多舒服了。

馀越垂着眼,安静地坐在饭桌前,一块一块地吃着红烧排骨。

恍惚那么一瞬,他擡起眼来,看见许远哲就坐在他的对面,和很多年前一样,也拿着一碗饭。在最难熬的日子里,许远哲挑了半天排骨,最后把最好的都给了馀越,自己用少少的几块排骨送了很多白米饭,最后的最后才用酱汁送饭。

其实当时馀越都看在眼里,也都酸在心里,也故意说着自己吃不下,把排骨分给许远哲。

他们就这样过了最煎熬的一段时间,当时馀越想,等好起来了,他要买好多好多排骨,让许远哲不用再把好的排骨分给他,让他们两个人都能吃饱饱。

馀越垂下眼来,看着盘子里的排骨。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眼泪掉在盘子里。

再之后,一颗又一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馀越轻轻捏着筷子,用指节轻轻抵住滚烫的眼皮,就这样无声地流着眼泪,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喃喃着道了一句:

“许远哲王八蛋……”

史蒂文过了两天,来了a市。

他一落地,就给馀越打电话,说:“我到a市啦!出来玩啊,来吃饭,来喝酒!”

馀越一听见喝酒,就有些头痛。

他这些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除了剪片子,就是剪片子,有时候剪入神了,熬到凌晨两三点,眼睛都痛到不行,才想起要睡觉。

单杭几次想约馀越,都被馀越拒绝了。

因为馀越知道,单杭约他,其实就是为了打听他和许远哲的事情,而且馀越也猜出来,那天他喝醉了,是单杭叫许远哲过来的。

馀越没有生单杭的气,只是觉得,他现在暂时不想面对和许远哲有关的任何事情。

所以他没有接受单杭的邀请。

倒是史蒂文来约馀越,馀越觉得可以跟史蒂文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出去走一走,毕竟史蒂文应该不会提起许远哲的事情,而且还可以跟史蒂文谈一谈电影项目的事情。

馀越答应了史蒂文的邀请。

史蒂文定了一家日料,一起来的还有电影团队里其他几个人,都是团队里的工作人员,大家在国外结识,欣赏馀越的才华,所以决定跟着馀越干。

馀越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坐下来以后,史蒂文问他:“怎么戴了眼镜?咦?没镜片的。”

“黑眼圈有点儿重,”馀越说,“怕吓着你们。”

史蒂文“啧”了一声,“又熬夜剪片子了是不是?你命不要了,整天那么拼命干什么啊?”

馀越也想,是啊,这五年来,整天那么拼命干什么。

他没有用家里的钱,自己在国外打工,挣到的钱买了第一台设备,后来就开始白手起家,组建自己的第一个电影团队,在伊甸园的一些资助下,开始拍摄电影。

馀越去过很多国家,但都是为了拍摄,或者都是接了一些电影工作。他去过很多电影剧组学习,也带着自己的剧组过了很多苦日子,是真的很拼命,苦不堪言的那些日子,好像想要跟谁感同身受一样。

饭吃到一半,史蒂文忽然问道:“对了,谈得怎么样了?影帝他愿意来演这部电影吗?”

馀越:“……”

还以为史蒂文不会提到许远哲的。

见馀越沈默,史蒂文有些慌了,“又不打算演了啊?真的不演吗?要不要我去说服他一下?不能这样溜我们的啊,我都满怀期待了,他怎么可以……”

“没说不演。”馀越夹一片姜夹了半天没夹起来,居然有点儿孩子气地放下了筷子,“但是,也不一定能演了。”

毕竟,他和许远哲现在,关系比起刚重逢的时候,应该更差了。

许远哲向馀越求和了,可是馀越拒绝了他。

那天晚上的吻,和第二天早晨的拥抱,是许远哲能说的一切。

不过馀越都拒绝了。

他甚至给了许远哲一巴掌,还把人赶走了。

脾气再好……也会生气吧。

史蒂文又在叨叨,准备发挥他的嘴皮子功夫,说服许远哲,馀越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包间的门忽然就被人打开了。

里面的人吃完饭正好出来。

馀越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就停住了。

许远哲从包间里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毛衣,袖子微微挽起,手腕上戴着好看名贵的手表,显得气质纯粹又干净,和他谈话的人年纪有些大了,不知道是哪行哪业的前辈。

仔细一看,似乎是一位面熟的老演员。

史蒂文擡头一看,就楞住了。

他说:“卧槽。”

馀越和许远哲对上了视线。

很快,馀越就移开了视线,低头继续去夹那片夹不起来的甜姜。

史蒂文揉了揉眼睛,“那是不是影帝啊,我应该没有脸盲认错吧?!那就是影帝吧!卧槽,我要去找他要签名……不是,我要找他谈谈我们的电影。”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别人拦都拦不住。

馀越也没有打算去拦史蒂文。

反正也拦不住。

他不知道史蒂文有没有跟许远哲说上话,不过应该是说上了,因为史蒂文很久没有回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到桌前。

史蒂文似乎很兴奋,“影帝说他一定会来演的,他都打包票了,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其他人也是一阵欢呼。

吃完饭,馀越去买单。

结果到了柜台前,那个服务员对了一下桌台,面带笑容地告诉他,“之前有一位先生已经替37号桌买过单了。”

馀越怔了一下。

服务员小姐甚至补充了一句:“穿白色毛衣,戴黑色口罩的那位先生。”

馀越拿着单子回到桌前,垂眼看着单子上比较昂贵的餐费。

过了一会儿,他问身边的人,“你们谁有许远哲的微信?”

几个人当然是面面相觑。

史蒂文也不知道。

不过史蒂文正在思考一件事情,摸着下巴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影帝,而且好像是很久以前,奇了怪了,到底是哪里呢……”

没有人有许远哲的微信,馀越没有办法,只能主动联系周灵。

很快,周灵就把许远哲的微信发了过来。

馀越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因为这一顿的餐费去加许远哲。

他添加了许远哲,等了几分钟,许远哲就加了他。

史蒂文和其他人正在前面逛商场,馀越就跟在他们身后,低头看手机。

许远哲加了馀越以后,没有说话。

馀越思考了一下,也没有说话,直接发起转账,把这顿饭的餐费给转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让他不想欠许远哲一分一毫。

见许远哲没收,也没有动静,馀越又说:“谢谢你。”

客气又疏离。

隔了一会儿,许远哲终于回覆了。

他说:“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馀越垂眼看着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也回覆:“不然呢?”

分了手的前任,难道不应该分得清楚吗?拉拉扯扯算什么。

这次隔了很久,许远哲都没有回覆。

馀越以为许远哲不会回覆了。

他收起手机,跟上了史蒂文和其他人的步伐。

快要离开商场的时候,馀越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结果看见许远哲发来的消息。

他说:“来天台谈谈,我就收下这笔钱。”

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前了。

馀越拿着手机,不知道许远哲等了半个小时,走了没有。

史蒂文催促他,问他为什么停在原地。

寂静片刻,馀越还是说:“我要去见个人,你们先去玩吧。”

说完,他就捏着手机,去了商场的天台。

推开天台厚重的门,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这个晚上没有下雪,但是似乎比之前要更冷了一些,吹得人骨子里都在打颤。

馀越来到天台上,一眼就看见了那边一闪而过猩红的火光。

许远哲靠着天台的墙壁,抽了一口烟,呼吸混合着白雾随着夜风散去,他的手臂垂下来,指间夹着烟。

馀越来到许远哲的面前。

他看着许远哲的眼睛,像看着天边遥远的星星一样。

其实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像两颗可望不可即的远星,那么近,又那么远。

安静了很久。

馀越问许远哲:“有什么事情吗?”

许远哲看着馀越。

寂静的夜空,缀着一颗丶两颗星星,其他都隐没在淡薄的云层里。

许远哲的眼神和很多年前一样。

馀越突然有些看不懂这样的眼神了,这是后悔吗?

他一直在等许远哲说话。

等了很久,许远哲终于微微直起身子来,夹着烟的手指也微微擡起。

他身子往前倾,浅黑色的眼眸低下,低声道:“没什么事情。”

在天边雪花落下的瞬间,在馀越反应过来之前。

许远哲已经偏头吻上馀越的唇,很轻丶很轻。

他覆着馀越的唇,眼睫微微垂下,就这样,声音很低地道:

“就是想你了。”

微微一顿,声音愈发沙哑:“很想丶很想。”

久等了所有宝宝们,准备了大肥章,感恩陪伴,感恩订阅(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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