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中开臭味店（5）
被箍住的少年先是呆楞了几秒，然后在时夕的注视下，开始恍然大悟。
苍白的脸色瞬间涌上红，羞愤的他在她的提醒之下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上次没付钱的事情。
“抱丶抱歉，我不是丶不是故意的。”被时夕扼住了喉咙，他吃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随即双手开始上下翻着口袋，试图从中找到金钱，但是没有，口袋空无一物。
他紧紧咬着下唇，用力到留下了印子，眼眶微湿，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起。
双手垂下，他低着头，声音很涩，“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衣服里面没有钱。”
他的解释很苍白，身上突然出现了一股绝望难过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事实如此，他也没办法。
知道又要跟以往一样，被人辱骂唾弃，黑发遮住的眼睛已经悄悄红了起来，在这时刻却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能感受到喉咙上的力道渐渐缩紧，可却在忽然之间，他又被人轻轻推开。
时夕无语地看了少年一眼，“你这是干什么呢，逃个单怎么被你搞得就像是生死的问题一样，我没有那么凶残好吗。”
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就是故意想要不付钱的，于是才用比较凶悍的动作对他，想让他付钱，不过哪曾想少年也不反抗，身上那浓浓的忧郁让人以为是被怎么样了呢。
有点出乎意料。
虽然时夕放开他了，却还是拉着他的手腕，故意凶巴巴道：“虽然你不是故意不付钱的，但你身上也没有钱吧，为了抵消你吃饭的钱，你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给我免费打工一周，怎么样？”
少年擡起头，她这才看见了他湿漉漉的眼眸。
见他这模样，时夕有些慌张，又有一点纳闷，“你哭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看起来有这么害怕吗？”
她明明长得不吓人啊。
少年摇摇头，眼睛用力眨了几次，将酸意憋下去，这才闷声道：“没有，我只是眼睛有些过敏。”
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傲娇的意味，他别过头，又迅速转移了话题，“我是从现在开始工作吗？”
“不然呢。”时夕说了一下饭馆的规矩，“你平时需要做的就是打扫大堂，还有在客人多的时候端盘子上菜，其它也没什么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潮生。”少年乖巧地回答着。
“名字不错。”时夕称赞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他有些微红的脸颊。
大堂中只有一个已经吃完但还赖在这里不走的恶鬼，营业时间已过，时夕便叫他去把那些吃完的碗收掉。
原本躲着悄悄看戏的陆鬼一怔，在少年走过来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连忙护住自己的碗，大喊一声，“等等，我还没喝完汤呢。”
时夕扫了一眼，顿时无语：“你这是吃了都快1小时了吧，怎么还没吃完。”
陆鬼理直气壮，“没办法啊，我吃得慢怎么了，反正你们这不是饭馆吗，客人吃到多久不都很正常？”
他说完这话后，便赶紧将螺蛳粉的汤底一口喝完，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嗝。
碗被收走了，他也没急着走，而是打量了少年好几遍，这才慢悠悠开口，“老板，你是人类就算了，就连新招的服务员也想要人类吗？”
时夕本来没在意他的话，却在听到内容时一下子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这少年是个人类啊，跟你一样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的人类。”陆鬼嚷嚷着，还站起来，右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让他不能动弹，然后凑近了观察他。
“虽然这家夥跟我有点像，但是我明明从他身上闻到了人类的味道，啧，让人有点不爽。”
面前的男子相貌普通，一身气势却无法让人忽视。
“人类？”时夕的语气有点惊讶。
完了，要被戳穿了。
周潮生紧紧抓着盘子，不敢吭声，面容又被覆上了一层绝望，心中甚至隐隐产生了一丝扭曲。
本来只是想好好当个员工，怎么会又被戳穿身份了？
要是面前这人死掉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却只站在原地不动。
没有想到少年竟然是人类，时夕也只是惊讶了几秒，反而在意的是他的其他话。
“你说他跟你有点像？哪像了？你长得这么普通。”她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关键。
“你！”被她的话气到，陆鬼顿时松开少年，转身看她，咬牙切齿，“你这嘴巴，真能气人啊。”
“还好吧，没你能说。”她微笑，露出了自己整齐洁白的上排牙。
与他的尖牙相比，总觉得像是在炫耀一样。
陆鬼叹了口气，顿觉心累。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没好气道：“看到了吗，我说的像是我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因为变成了恶鬼，我的眼睛就变成了红色，但是少年明明还没死，能够出入这里不说，眼睛还跟我一样，一看就有问题好吗。”
讲得口干舌燥的，陆鬼喝了下水，他总结道：“所以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麻烦。”
说实在的，少年虽是个人类，但他却能感受到一丝同类的味道，有点诡异。
这种感觉空口无凭，但他第六感一直都很准，心里下意识不想让时夕沾染上这个大麻烦。
可他没料到出问题的反倒是时夕，她只“哦”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厌恶，也没有嫌弃，只是淡淡叫着少年去洗碗。
陆鬼有些不明白。
时夕看上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好吧，反正麻烦多了去了，你不也是一个麻烦吗。”
陆鬼：“……”
心中竟然莫名涌上安心是什么鬼？
陆鬼想不明白，恼羞成怒的他也不问价格，直直掏出一堆冥币之后就赶忙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知道付的钱肯定超了，墨羽直接将这堆冥币收拢放在了抽屉里，然后默默拿扫帚干活。
时夕则是把洗完碗的少年拎出来，她伸出一根手指，“我们约法三章，饭馆营业时间是在中午和晚上，你需要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出现在这里，能做到吗？”
周潮生点点头，“能。”
她满意地继续说：“那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有些犹疑，然后老实交代，“其实是从15岁开始，我每天睡着后都能到来到这里，之前一直都是那种雾霾霾的景色，我就没在意，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上次发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他还记得当初吃到螺蛳粉的美味，以及被闹钟吵醒时原本饥饿身体中突然出现的饱腹感。
这才让他知道，原来曾以为是梦境的地方，居然是个真实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地开口问道：“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时夕如实回答：“是地府哦，你居然能来到地府，真是了不起。”
死人到的地方，活人居然进来了。
“是吗。”似乎有所预料，周潮生反倒松了口气。
“老板，您也是人类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眼色，斟酌道：“我刚刚碰到了您的手，是温热的，跟那个男人不一样。”
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伸手碰到他肩膀时，明明隔了一层衣服，却还是能感受到彻骨的阴凉。
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时夕便爽快点头，“不过我跟你不一样。”
她是系统带着过来的，而他估计是睡着了后有点类似灵魂出窍的那种形式跑过来的吧，不然眼睛也不会变成红色了。
找到同类，周潮生眼睛都亮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时夕打断。
“先别说了，我现在还有事情安排给你做。”
她从厨房里拿出了提前一天用黄豆制作好的豆腐块，放在砧板上。
“给我切成这种小片的厚度。”她随意用菜刀切了一下，大概是一厘米的厚度。
她刚才观察过了，少年对洗碗这些工作很是熟悉，想必应该是有下过厨房的。
果然，少年接过了她手上的菜刀，一刀下去，切出来的厚度跟她的差不多。
时夕这下彻底放心，在吩咐他切完放到加了盐的清水中后，她便又重新回到了厨房，继续做着其他的豆制品。
而墨羽在打扫完后，默默站在他旁边一起切豆腐。
周潮生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对着墨羽开口，“你好。”
墨羽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又埋头切着豆腐。
他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少年不确定地想着，自己应该没有惹人讨厌吧。
但再继续也不知道聊什么，他索性闭嘴，然后也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摆地摊是地府一月一次固定举办的活动，是为了升起鬼怪们吃东西的欲/望。
地府中的食物一点味道都没有，吃起来就像是在吃空气一样，这是所有鬼怪们最哀怨的地方。
尤其是新进来的鬼鬼们，一下子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这痛苦，可以说死过一次的他们都不想再经历。
虽然没有味道，但这例行举办的活动还是很热闹的。
毕竟鬼鬼们都想知道，失去了味觉的鬼怪们，要如何制作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
活动当天，时夕戴着当初谢必安给的遮掩气息的玉石，带着两个员工早早从饭馆中出来，来到了目的地。
举办地点离鬼差们的办公大楼不远，隔着两条街就到，时夕三人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研究了半天，这才坐上了公交，赶在五点前来到了活动地。
下车的公交处有鬼等在一旁，见到她之后，连忙上前，“老板好，老大叫我带你去摊位。”
看出是朝林的下属，还带着她一起来到饭馆吃过东西，时夕便朝她一笑。
“叫我绯就好，这次老大给你安排的摊位就在中心，那边很多鬼都会去，所以不用担心流量的问题。”
绯很活泼，一路上不停地介绍着活动的事情，而后将他们带到了地方。
这个摊位上下左右都有路，所有人不管离开还是进来，都要必经这里，可以说不愧她昨晚给朝林打了五折。
活动很忙，绯也就是带她来到这里，几分钟后便离开了。
时夕便转头对着自家两个员工吩咐：“今晚就在这里，不能走太远知道吗？”
谢必安的玉石是有范围的，脱离了范围之后，便无法掩盖住人类的气息，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她也只能重覆说着。
地摊开始时间是六点，他们来这么早是为了提前布置摊位，等弄完后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
一股异香味便开始飘散。
没过多久，就有鬼站到了摊位前，犹豫地指了指她摆上的食物。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