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蛋
宁阙的心态完全变了。
以前他还能说一句分开大家都好,但现在看着塞弥兰肚子里那个必须要慎重对待的生命,他实在生不出丝毫不尽责的心思。
他们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治疗仓,塞弥兰快速躺进去,宁阙也快速按下孕检一项。
结果没多久就出来了,最醒目的是岌岌可危的生命力,宁阙太久没进行灌溉,小虫蛋已经在饿死的边缘。
之后吸引宁阙目光的是虫蛋的天数,这是一个精确的两位数,宁阙往前一推算,竟然就是他和塞弥兰的第一次。
也是那次,塞弥兰在还没完全吸收的时候做了检查,得到了失望的结果,之后他坦白了心意,告诉塞弥兰不用太过在意概率极低的幼崽。
违反常理的是,明明这么低的概率,还真一次就中了。
宁阙想到这思维一滞,仔细回忆后改变了说法,虽然是一晚上,但确切来讲不是一次,而是十几次。
尽管次数很多,他一个f级能让塞弥兰怀孕实在不可思议,按宁阙的预想,他两百岁之前都不该有虫蛋的。
他越想越惊讶,连塞弥兰起身了都没发现,直到被握住手腕,才条件反射甩开,再看向表情凝重眼眶泛红的塞弥兰。
“你……还是很讨厌我。”
塞弥兰仍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仿佛手心里还有宁阙的手腕,恍惚道:“不能接受的话,我们的蛋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虫蛋的食物固定,不是掠夺雌体的生命力,就是依靠雄虫的灌溉,只有两方同时供给才能保证虫蛋的健康。
如果缺少雄虫的参与,虫蛋能吸干一个普通雌虫,诞生后也会因为营养不良退化,雄性易夭折,雌性变为亚体,既亚雌。
虽说亚雌也有心思细腻的优势,不至于处处被歧视,但面对强大的雌虫,鄙视链是真实存在的。
无论是早夭还是亚雌,塞弥兰都难以接受,就算他有信心靠自己的生命力独自诞下虫蛋,却无力为虫蛋提供先天的健康。
于是他压低眉眼,用上乞求的语气,哑声道:“雄主,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虫蛋了,求求你,别让他出事。”
“我知道。”宁阙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去,挣扎和痛苦完全隐藏不住,脑内的混乱也一阵强过一阵。
光是一想要灌溉,宁阙就有些不适,但比之前能强些,至少他不会对着塞弥兰干呕出来。
嗯?比之前反应轻了……
宁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医院迷迷糊糊听见的“脱敏”,可能真的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治疗这个念头刚出来,宁阙又是一阵眩晕,脑子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这不是病,不需要治疗,安心接受就好。
“塞弥兰,都告诉我,那个医师说的一切,不要有隐瞒。”
他咬紧牙关说出几个词,不太通顺,但意思足够明确,塞弥兰紧张的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宁阙,开始权衡坦白会不会让他更难受。
塞弥兰足够聪明,再有了医院那一趟得到的信息,已经能推断出宁阙现在的情况。
是虫皇对宁阙进行了精神力控制,最主要的是感情方面,前几天宁阙没怎么靠近他,就一切正常,但面对他的索取,立即表现出了不适甚至恶心。
之后宁阙选择了离婚,通过淡化他们的感情,减少来自虫皇的影响,保持绝大多数时间的正常和安宁。
塞弥兰能感觉到宁阙在下定决心离婚的那段时间,精神好了许多,看见他不会有难受的反应,也能接受简单的触碰。
这足以证明宁阙做的选择是有一定正确性的,只要减少和他的牵扯,问题迎刃而解。
但这不是塞弥兰能接受的结果,他发现宁阙准备离婚的一瞬间,就失去理智让老四送来迷药。
随着得到诊断结果,塞弥兰以迷药为中心建立的粗糙计划逐渐完善,从简单粗暴把宁阙掳回去,变成了解决问题的根源。
按他的打算,要杀掉切瑞卡纳,并以远离追捕的理由名正言顺带走宁阙,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不重要,总之宁阙都会在他的星舰上醒来。
到那时,因为切瑞卡纳身死,残馀精神力自然会随时间与距离消失,他们还会回到以前那样。
全程宁阙不用面临任何危险,不用承受任何痛苦,睡一觉之后就能免于被控制,除了不得不舍弃在帝星上的经营,一切都称得上完美。
但这都是塞弥兰得知虫蛋的存在前的计划,现在,这枚虫蛋已经打破了他所有的安排。
脆弱的虫蛋需要清醒的宁阙进行安抚和灌溉,也需要细致的医疗,正常的教育和一系列废星所没有的成长环境。
塞弥兰知道宁阙不介意与星盗为伍,可他不敢保证宁阙能接受他们的蛋在混乱地带长大,如果还继续之前的计划,或许他永远不会得到宁阙的原谅。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种解决精神力控制的方法。
他刚才方寸大乱,急得眼眶都红了,此时冷静些才明白过来,继续犹豫不决既会害了宁阙也会害了虫蛋。
即便治疗手段对宁阙来说很不友好,还有被虫皇完全操控的风险,宁阙也有权利知道诊断结果。
“雄主,他说虫皇对你的影响很严重,即便杀了虫皇消灭源头,也需要很长时间恢覆,最好的办法是反覆去见虫皇,直到你的身体自发建立起耐受。”
“那就这么做。”宁阙没有丝毫犹豫,嗓音坚定。
塞弥兰想到宁阙为抵抗虫皇控制划破手心的画面,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表达了支持,没有在这种时候因为私心拖后腿。
见虫皇对大多数虫族来说有难度,但宁阙是雄虫,并且是和虫皇同处在帝星的雄虫,很容易就得到了皇宫宴会的入场券。
为雄虫服务的宴会在各处都常有举办,并作为匹配所的指标,为了促进虫族繁衍,对各个宴会的规模和频率都有硬性要求。
皇宫作为最大最豪华的场地,基本两天就有一场宴会,不过切瑞卡纳很少亲自到场,基本是匹配所在管理。
即便如此,因为切瑞卡纳还没有结婚的原因,无数雌虫挤破了头想拿到名额,追求那一点渺茫的可能。
但凡有切瑞卡纳出现的宴会,便像宁阙上次去的那样,到场的个个地位极高,连忙着战事的元帅都赶回来参加了。
今天的宴会原本是和切瑞卡纳没关系的,宁阙要来邀请函也是碰碰运气,但在他透露出要参加宴会的意向后,虫皇立即调整了行程。
于是一场普通宴会被突然提升了规格,之前拿到名额的雌虫被告知延后,受到邀请的全换成了元帅一级的雌虫。
不过这次没有元帅,毕竟是切瑞卡纳临时改变行程,皇宫的管事即便尽全力调整规格,也没办法让远在另一个星系的元帅一天内回到帝星。
对于虫皇的任性举动和之后导致的一系列紧急调整,宁阙全然不知,也没有任何探索欲。
他只在进到皇宫后,看见大厅里极有名气的面容们,感叹了一句这些位高权重的雌虫还挺闲,总是泡在宴会里。
和上次一样,宁阙没有参与一楼的宴会,而是直接被带到虫皇面前,直面了在他眼里满脑袋圣光特效的切瑞卡纳。
“吾就说过你会回来的。”切瑞卡纳自言自语一句后,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向塞弥兰瞟了一眼,语气带上不满。
“你又带着他来?所以不是归顺吾,而是试图反抗吾?”
切瑞卡纳笑得夸张,自问自答道:“没区别,就算吾不知道那些废物怎么算计雄虫,但吾对你的关照,可不是普通手段能比拟的。”
宁阙一言不发,继续用松松垮垮的军资站着,无视了切瑞卡纳的话,专心等着他的精神力出现。
可切瑞卡纳都废话一阵了,还是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逐渐不耐烦,打断了切瑞卡纳要娶他的话,挑衅道:
“陛下的雌虫兄弟在哪?你想让我留在皇宫里很简单,将他们中的一个或几个嫁给我就好了。”
宁阙用上了毕生的演技,表现的对那些雌虫十分感兴趣,反覆询问他们的信息。
这有效的激怒了切瑞卡纳,虫皇和他的兄弟们本就有竞争关系,再加上“夺爱之仇”,一直要什么有什么的切瑞卡纳当然不能忍受。
无形的精神力迅速涌出,全部刺向宁阙,一瞬间就让宁阙眼中的特效更加丰富,脑子里也出现归顺爱慕的情绪。
见此,早有准备的塞弥兰拿出醒神药剂,用带来的痛觉最小的手法扎进宁阙的血管,没有一丝副作用的让宁阙清醒过来。
与上次宁阙割开手心放血不同,切瑞卡纳没有被这种场面震慑到,也没有惊讶到停下精神力。
s级的强大精神力仍包裹着宁阙,一次次入侵着宁阙的意识,姿态强势和药剂的效果抗衡,很快就再次影响了宁阙。
被两种力量当作战场的宁阙十分痛苦,但勉强在他忍受的限度内,他一手指尖紧绷捂着头,一手颤抖着伸出去拉了拉塞弥兰的小指,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之后,药物的剂量瞬间增大,让宁阙再次摆脱刚入侵的精神力,获得了短暂的自控能力。
切瑞卡纳此时也与他们杠上了,自大且嚣张的认为宁阙坚持不了多久,他很快就能用精神力将宁阙完全控制。
时间在这场拉锯战中一分一秒过去,塞弥兰身上的药剂像是用不完一样,总能在宁阙状态不对时及时补充,与精神力抗衡。
而切瑞卡纳的疲倦感越发明显,再加上他对宁阙把精神力当鞭子用的能力有些留恋,不舍得下手太狠,就主动放弃了。
使用精神力是很耗费体力的,换个s级雌虫在这能和宁阙僵持几天,直到宁阙疼死,但切瑞卡纳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撑不住了。
切瑞卡纳目光悚然看着大汗淋漓快晕过去的宁阙,不能想象他承受了多少痛苦,也十分不理解他这么坚持的原因。
接受精神力不就好了,当虫后又不会亏待他,有必要这么……
自小受教育雄虫生命至上的切瑞卡纳,完全招架不住宁阙拿命不当命的做法,阴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塞弥兰将宁阙带走了。
其实宁阙已经在剧烈的疼痛中基本失去意识,全靠着对虫皇的厌恶,才撑着一口气没彻底昏迷。
感受到精神力散去和塞弥兰的支撑后,他本能的神经一松,直接倒在了雌虫怀里,最后的清醒也在剧痛中消失。
不知多久后,宁阙才恢覆了对外界的感知,他的身体因为代谢了太多药物疲惫不堪,脑中也因为承受太多痛苦非常晕眩。
虽然现在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了,但仍连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向身边的热源靠近,再通过手感确认身边确实是塞弥兰后,才用沙哑的嗓音道:
“虫皇不过如此,s级精神力不过如此。”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塞弥兰紧绷的表情略微缓解,心疼的轻轻搂住宁阙:“雄主说的对,他不如你的万分之一。”
宁阙清楚自己对上切瑞卡纳十分狼狈也十分勉强,但仍接受了这句“不如万分之一”,嘴角微微扬起。
更好的消息是,他现在被塞弥兰抱着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显然是有了脱敏的兆头,那么过程中的疼痛便不值一提。
安心的宁阙静静躺着,体力快速恢覆,虫族先天的强大和他优秀的身体素质,让疲惫感一扫而空。
“幸好你带我去了那家医院。”宁阙睁眼后第一时间看向塞弥兰,然后凑过去在他嘴角一吻,“也谢谢你在那种情况下也坚持治疗。”
塞弥兰眉心微动,想露出喜悦的表情但又谨慎的克制住,甚至在被宁阙亲完后退了一些,担忧的观察着宁阙的反应。
他被宁阙之前的干呕弄怕了,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生怕再让宁阙感到难受。
宁阙当然能发现塞弥兰的退避,一怔后抿起了唇,心中被歉疚填满的同时尝试弥补他们的关系。
“我好一些了,不用担心,我还可以试着……喂一喂他。”
说着宁阙摸上了塞弥兰的小腹,感受到充满生命力的皮肉,适应着与塞弥兰的很久没有进行的亲密接触。
塞弥兰哪舍得宁阙愧疚,立即握住他的手,主动敞开自己,再红着耳根丶有些生疏的丶小声撒了句娇:“雄主,我更想听你说……是为了喂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