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柳暗花明 “师妹,下次可否轻些?”……
夜色寂静, 巷道廖然。
祁樱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在他身后。她有些恼,迟深所说的外院,已经离她的院子足足有几里远。
而且,眼前的人还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他像是吃定了她一定会跟在他身后。
虽然祁樱也只是为了想搞明白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 迟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去个人少的地方也好, 到时候干出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也不容易被发现。
不对, 什么难以言喻, 应该说是迕逆宗规的事情。
祁樱咬了咬牙,眼神忽而转入他高挑背影上, 迟深的身段比她高上好几寸,任由着祁樱再怎么长, 后来也只长到他的肩部这般高。
这个人最是会身材管理。虽说修仙之人多为不凡之躯,但是迟深并没有刻意去追求硕大坚肌, 也不知道是如何保持这腰骨与肩膀的比例, 总而言之,这副身板是可以堪称为完美的。
就像是裴云朔招徒特意强调的,宽肩窄腰。
祁樱还记得凡间有一词形容, 叫做“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月光皎皎, 眸中人侧着脸,后尾的赤发犹若深夜里生出的一缕焰火, 丹青墨服上的绸缎凌凌映出一道暗光,总让人生出几丝不寒而栗的气息。
祁樱倒是没觉得冷, 稍稍垂下眸想去看一看他的那双手, 却没料到他竟将手收了过去。
夜色漫漫,巷道狭窄而潮湿,淡淡的土壤夹杂着杂草的香气萦绕而生。
祁樱抿紧唇, 身后忽然被人猛猛一撞,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落到了迟深的怀里。
好险。
?
迟深这人?
她在他怀里怔住半刻,才发觉他其实一直有在注意她的动向,还这么熟稔地接住了她。
祁樱擡起眸,瞥见迟深眼底的一丝慌乱,那双劣迹斑斑的手倏然就收了下去。
动作很快,可是祁樱还是窥见了。
祁樱正要起身,身后一个小小声音终于怯生道:“对不起…”
话刚说出口,又有一声骤响:
“啊!”
“哥哥,是魔族!”
声音嘶嘶哑哑,像是百雀鸟被人哑了喉咙一般。
祁樱寻声看去,漆黑一团的布衣之下,是两双澄澈明亮的眼眸。
是两个面庞相似的小孩。
一男一女,还是是兄妹,哥哥背着妹妹,看上去才七八岁的样子。
只不过……
“魔族”二字说出口,身下的哥哥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快步向前跑去,兴许是跑得太急,都还未跑出几步便绊倒在地。
“嘶——”
身上的妹妹跟在摔下身,袖口又裂开一道长痕,她没有哭,只是赶紧爬起身往男孩的身上靠。
男孩欲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崴伤了脚,脸色霎时惨白。
他将女孩护在身后,捡起旁边一块青沥石,眉头紧锁着,威胁道:“别过来!”
祁樱见着他那颤抖的手臂,微微蹙了下眉。
迟深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
祁樱望了一眼,见他眼眶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兴致恹恹,估计是在等那两小孩自行离开。
巷子很小很暗,还满是泥泞。
即要入夏的夜里,总会莫名其妙下起夜雨。
夜雨不长,却总要打湿山路,连同着巷子里的杂草,都比平时湿冷许多。
虽然说,今日并没有下雨。
祁樱叹了口气,擡手变出一盏灯,步履轻盈的向他们走去。
那两个小孩仍是有些防备,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圆滚滚的黑瞳里闪过几丝慌乱与畏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
眼见着她越走越近,男孩举起那块石头就要向她砸去:“你别过来——”
“叮——”
那块石头都还未碰到她的裙角便在半空上落了下来,男孩面色一顿,慌乱中又想拾起一块石头,倏然间却顿感无力。
石头倏然被打飞,他的双手竟也被控制住了。
男孩骤然色变,本能想去护住身后的妹妹,没料到祁樱早已快他一步,来到他的身后。
“不要——”
低沈又稚嫩的少年音骤响,吓飞了巷子外围上的鸦雀,祁樱回过首,悄然后退一步捂住他的唇道:“小声些!”
臭小孩!
肩后的妹妹并没有哭,就连咳喘都不再咳喘,倏然扯了扯他的残破衣袖道:“哥哥,我没有被吃…”
她的音色忽变,男孩这才意识到,自己脚腕上已经不在发出疼痛的触感。
他有些茫然,稍稍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解开了束缚,只不过,身上一点也不疼了。
祁樱仍是站在他面前,手上还提着一盏明晃晃的灯,把身后的迟深遮了一大截。
她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悦,出声道:“谁跟你们说魔族吃人的?”
就你们俩这小身板,身上肉都没几块吧?谁爱吃!
男孩没有说话,倒是后面的女孩先开了口回答道:“我阿爹的阿爹说的,他说魔族都是吃人的怪物!还最爱吃小孩,叫我们见到魔族一定要…”
话未说完,男孩便慌忙捂住她的唇,制止道:“阿沅,别说了!”
“噢,这样呀!”
女孩见她没有生气,挣开哥哥的手继续道:“是呀是呀,我阿爹的阿爹说,魔族最为阴险恐怖,长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和长长的獠牙,最是骇人了!”
“姐姐,你怎么……”
和一个魔族人混在一起。
祁樱轻轻笑了两声,伸手牵住迟深的衣袖将他拉了过来,继续道,“那小妹妹,你看,我家师兄可不长那样噢!”
她将灯盏往上稍稍提了提,明亮的黄白灯光映衬在迟深那张雕栏如画的脸上,更衬得他俊逸非凡。
女孩往后一退,惨白小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绯红,像是被惊艳到又或是有些诧异。
世上竟还有如此好看之人。
祁樱将灯盏放了下去,认真道:“我师兄虽是魔族人,但并不是坏人。”
“你阿爹的阿爹的说法,那可是在你阿爹的阿爹那个时候才生效。”
“现在的魔族人,可不屑于吃你们这些小喽啰。”
祁樱负起手,将那盏灯笼放在他们面前往后瞥一眼,“是吧,师兄?”
迟深敛起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到她身边,将身后的影子变成了两道。
祁樱没有再看他,只是负起手将灯盏幻成烟雾t,迈开步子便要离开。
“姐姐。”
“能不能救…”
救救我们还在病榻上的……?
一只枯瘦小手握紧她的裙摆,暗淡漆黑的眸色中流露出浓郁的凄惨哀伤之意。
咻——
祁樱回过首,纤细裙摆如微风般拂过她的小腿,如同流水一般在那只手中流过。
只不过是顷刻之间,她眼眸里的光亮不再,一轮悬月高高挂于她身后的夜空之中,微凉夜风吹过,揉乱她细密如瀑的青丝。
瘫倒在原地的两小童忽感后背一凉。
她的目光,竟比她身旁的魔族还要……吓人。
祁樱收回眼,忽然像是个泄气的顽童一般,恹恹地问身旁那人:“师兄,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走路好累。
迟深侧头过来看她,赤红的瞳色灼灼夺目,乌睫犹若新生的飞蝶一般扑闪扑闪。
“快到了,就在前面。”
祁樱懒懒应了一声,眼眶里流出哈欠过后的星星泪水。
在烟柳镇不似斐云山,不能随意御用道术,她今日站了一天,真的很累很困。
再者。
迟深他真的以为他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吗?
巷道的沥路越来越平坦,连同着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开阔。
祁樱走得慢,迟深也不催她,二人便这样慢慢踱步,身后仍是稀稀疏疏的细语声,祁樱没再管,只是瞧着月亮不说话。
她不是那种见弱不救的人,也讨厌自己怜悯心泛滥,见着什么可怜虫都要帮扶一下。
毕竟,前世摔得跟头太多了,她现在只想好好欣赏这月色。
夜色很长,像是不舍,又像是有人故意将这段路途变得长远。
迟深就在她身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轻而易举地听得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好闻的白檀香。
祁樱甚至还破天荒地问过解雨婵和楚一舟,说能不能问到迟深身上的香。
结果,竟然只有她能闻到。
她嗤笑,还在心里反驳说她又不是狗鼻子,定是迟深每次都故意在她身旁的时候偷偷散香。
迟深这个人,向来无耻至极。
祁樱望着他,微微张了张口,忽然又想到掉入裂隙那日,自己骂他无耻这人还一脸诚然地承认了。
她又闭上唇。
迟深见她这欲说还休的样子,以为她仍是嫌自己将她带的太远,心里有气却不想说,出言道:“师妹,若是有苦难言,可以直说。”
“若是想骂我,也可以。”
祁樱顿然,眼底戾气横生,轻哼一声,“你知道我想骂你就好!”
“坏迟深!混蛋迟深!”
“厚颜无耻,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她骂得一气呵成,气都不带喘的,心底的怒气也跟着冒了出来。
迟深的瞧着她,眼底柔腻的春光滟滟,迎合道:“嗯,骂得好。”
祁樱更气,直直给他一拳,他竟躲都不带躲,闷出一口气道:“师妹,下次可否轻些?”
若是将他这身体打残了,可不好引诱她了。
“你……”
迟深缓缓喘出一口气,胸前微微起伏,整个矫健腰身显得更为轻盈有力,就连玉白的面庞都好像因为这一拳变得更加有生气。
祁樱竟有些无语会对。
她望着他,心底又气又好笑,刚想撇过脸,面前却忽然传来一声骤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