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重明鸟 “四姐姐,我的灵力恢覆了!”……
北旻宗的掌门站出来接话:“有何不可, 楮獒本就是邪兽,更何况又深居秦蜒山。这么多年,吾仙派与妖王交涉多次无果,说不准这一次疫疠是……”
话到半截, 却不再说下去。
众人噤声, 面色严峻, 香炉上的烟缕漂浮不定。
祁之夷擡眸, 问道:“如今受疫影响最小的地域是哪?”
林安作揖,“妖界。”
祁之夷颔首, “既如此,云朔长老, 你明日带人去一趟妖界谒见妖王,问询可有防疫良药或是方法。”
“暂时取消仙门一切历练或是惩戒, 将主力全派往斐云十六镇…”
话未尽, 却被一声厉声打断:
“掌门!西阙岛逃出数只渊螭,秦蜒山归漓现身凡间…”
来着将头狠狠扣在地上,声音却响彻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祁之夷凝眉, 道:“北掌门,你同阳逐一起派人去湮灭异兽;林安等人继续将斐云山十六镇疫病控制住, 此事不得伸张。”
道完,又对裴云朔开口, “云朔,你速速去趟妖界!”
…
魔域。
云山雾绕, 月影倒影湖中央, 残花落败,池中鱼却争先抢夺,这回是白鲤与赤鲤为主角。迟珩偏爱赤鲤, 将它养肥了些,偏瘦的白鲤动作轻盈,很快便在绯红之中脱颖而出。
“哧。”迟珩指节稍动,瓷白鱼身猛然渗出血色,很快便翻白浮面。
赤鲤众向而上,争相而食。
“尊上,仙界暴乱,邪魔异兽纵横。”
迟珩不理,细细摩挲指节上的扳指,问道:“长玉呢,他可醒来了?”
黑影叩首,回答:“少尊主他……”
话到嘴边,身旁却徒然出现另一道黑影,是一只钰鸦,它飞到迟珩肩头,迟珩敛起散漫的眼,毫无顾忌地将信纸上的东西读了出来:
“连雾山结界已破,我妖界派出三千只幻獯助阵。”
迟珩蔑笑一声,瞥眼道:“护好长玉,暂且别让他受伤,唤魑到妖界送些礼物过去。”
“是!”
池中,白鲤的尸骨无存,绿波水轻微飘荡,可迟珩仍是不觉得尽兴。
钰鸦未飞走,只是乖巧地在他肩上啄羽。
“嗯,还有一封?”
迟珩稍稍侧首,将那张沾有血气的信纸拈在手中,仍是妖王晏祇的信。
指尖稍稍划开,身前却被一道焱炽煞气所灼,迟珩眼眸幽深,弯唇一笑:
“妖王,何苦屈身远到而来?”
眼前,茶棕缕发配上高贵金紫长衣,胸前衣袂上,九尾凤逐灿若辽阳,晏祇蹙眉,眼尾狭长深邃,鼻翼挺立,脸庞的轮廓比迟珩比起来,相对温润些。
“魔尊,既已为同谋,不见上一面,日后仙界那群狗东西可全要往本王身上扑。”
迟珩皮笑肉不笑,将手中的鱼饲往池中撒去,“怎会?妖王真是谬言。”
晏祇顺势瞥眼,心中却是长叹,问道:“迟珩,这一回你又打算要打多久?”
自迟珩的爱妻姜栖云神陨后,这样的状况他屡见不鲜。
不过也是,仙魔妖三族三界,天生就水火不容。
即便眼下,亦是如此。
妖王晏祇与魔尊迟珩相识数百年,称不上敌但也说不上友,只道是同谋或是共犯,偶尔会以姓名相称。
魔尊迟珩生性暴戾,残忍无情,生为妖或是魔,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总是阴戾尖猾的。
不过,数年前,也曾有人打破这样的僵局。
于微上仙门下第二弟子姜栖云,以身试险,瑶玉剑曾伤及魔尊右胸,两人化敌为友,最后相爱,仙魔安定数年。
只可惜,魔尊夫人情深不寿,诞下一子后不久神陨于世。
“这一回?”迟珩化术将手心清净,侧目过来道,“晏祇,看来你近日真是过得舒坦。”
“你可是忘了前不久凡界有人从秦蜒山抓妖过去炼丹?若说全是本尊惹出的祸端,本尊可不认账。”
晏祇的眼皮狠狠一跳。
迟深眸色怠倦,肩上的钰鸦飞走,他却没有逐客的意思,散漫道:“自古便是妖吃人,如今却变成了人吃妖,可真是道反天罡。”
妖王晏祇噤声,耳后突然闪烁,有传令来说有仙君会见。
他正要离去,一旁的人却徒然发了话,依旧是矜笑着,月下的湖水瞧上去却愈发惨淡,“这便来了?妖王,不若带本尊一同去会会?”
…
戚山。
珍贵的草药一般生于悬崖峭壁。祁樱没怩于自己修为灵力被封,一路风雨无阻,偏偏在采高悬上的雪莲却被祁蕴拦了路。
“四姐姐,你一个人采不了那么多的。”她朝她稍稍垂了垂眸,眼底渗露出关切与焦急。
戚山再怎么说也是属于灵山,药资再怎么也能将村上的人称够一年半载,只是祁樱没料到的是这疫疠来得如此之快。她努力回忆,总觉得比上一世快上好几些。
这次的疫疠可是要难对付多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去了妖界凤泉城将萧原的妖根覆原,这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祁樱,比起你,还是我去更为合适。”祁蕴不由分说,甚至用剑斩下一道结界将两人分隔开,独自前往高悬处采集灵药。
“好吧。”
祁樱在身后皱了皱眉,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只好从怀中取出那张宣纸在一旁找其他的草药。
斜阳未散,落日在月白的天幕中撒下缤纷馀晖,树荫松竹缓缓摇曳,就连微风都带着温和的气息。
祁樱见到不远处有丛影在动,雪白之中又带着些灰,她挑了挑眉,对着识海中的宁玥道:
“宁玥,你想附身在什么妖兽上?”
她的语气有些兴奋,听得宁玥格外不悦,哼声道:“关你什么事?”
祁樱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你不能总待在我识海中吧,这样我每回想自己的事情还要特意用邪术控制你,一点也不好受。”
“你以为我想?明明是你强要求和我缔结邪契。”
祁樱手中一无一物,心想着若是用那柄桃花剑的话很容易将兔子杀死,只好一步步靠近。
“你若是不好受你就别用邪术啊,你以为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扑咚”一声,祁樱将那只雪白的绒兔抓住,绒兔很快不服气地张开獠牙欲想咬她的手逃脱,祁樱却一把揪起它的两只大长耳,嘘嘘道:
“就这个怎么样?宁玥,它和你一样爱咬人。”
宁玥气炸,意识到她方才全然没有听自己的话而是在千方百计地抓绒兔,狠狠踩她识海一脚后骂道:“你让我附我就附?祁樱,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她说着就想释放自己的邪力加一控制,却猛地被一道凛霜灵气打了回去。
“祁樱,你在做甚?”
四周的邪气,怎么这样强。
祁蕴手中捧着好些雪莲,想来是百宝囊不够装下其馀的草药而如此。
“啊,四姐姐,我方才正想着采些其馀的药材却见着一只绒兔,想着捉去烤肉吃呢。”
“我先前听到有位师姐说兔子如此可爱为何要吃兔子,想来她定是不知这兔子肉烤起来有多好吃。”
宁玥恶狠狠地咬牙。
见祁蕴没答话祁樱也不生气,只是笑意盈盈将自己的百宝囊拿出来道:“四姐姐,装我这里吧!”
祁蕴怔住一瞬,想到她明明是被没收了法器却仍然藏有私物。
想来,或许又是她的那位师尊心软或是祁樱的其他师兄师姐赠予她的吧。
祁樱向来颇受欢迎与宠爱。
“嗯。”
一直捧在怀里也会伤了药性。
“走吧。”
她化出自己的剑出来。
“好呀!”祁樱在后边甜甜一笑。
不可避免的,两手相触的瞬间,祁蕴似乎本能地一躲,祁樱却微微眯着眼擡手替她拭去头上的碎枝,“四姐姐,你头上沾了脏物。”
祁蕴两眼一颤,心底似乎都跟着震了好几下,手指都不自觉地握紧。
祁樱浑然不觉,趁着还未到村,问道:“四姐姐,叔父成为师尊后,对你有什么变化吗?”
宁玥在此时嗤笑,“怎么,祁樱,你这是怕你失宠了?”
“呵呵。”
祁樱冷哼一声。
她原本还以为,祁之夷会将祁蕴关起来让她接管宗门的事项,好让自己多在各界露面。
最后还是全用在了她的身上。
疾风旋流,祁樱眼下没有灵力,也没有贴着祁蕴的耳畔,就这是如同寻常一般的问。
她相信祁蕴一定会回答。
“没什么不同。”
不久,祁蕴用传神术映射入她的脑海。
“那剑术和修炼呢,四姐姐。”
宁玥又来插一嘴,“你这么想知道,当初为何又要拜入云朔长老门下?!”
“真是招笑。”
“当初是谁在长阶t殿前,口口声声说只拜入云朔长老门下的,缘由也是,就扯了一句迟深师兄做饭好吃。不晓得的,还以为你祁樱爱慕迟深师兄多年呢…”
”结果人家跟你…”
表白了还惨遭被抹除记忆……
话到半截,手臂传来剧烈的刺痛感,疼得宁玥几乎一时失声。
“祁樱,你知晓叔父他修的是无情道。”
良久,脑畔终于传来祁蕴的回答。
祁樱少有噤声,吐息却莫名加重。
“到了,下来吧。”
祁蕴收剑,却见祁樱没像之前那样笑意盈盈,倒是额前冒出几滴冷汗。
祁樱还以为是她的剑气伤及了她。
“你……”
还是说,祁樱对方才她说的话不太满意,生了气?
邪煞的嗜力终于过去,祁樱勉强扯出的嘴角,笑道:“被风吹得有些楞神了,四姐姐你见笑了。”
老远处,楚一舟循声而笑,正想远远打个招呼,灵匙却传来一阵响声。
丹田灵海处,高墙碓彻的矢壁徒然崩塌,强有力的惊涛骇浪几乎是要将宁玥冲走。
?!提前了。
莫非。
“祁祁祁……樱!!”
浑厚又强盛的灵力几乎是要将她仅存的邪力吞噬,祁樱骤然拿出方才捕到的那只绒兔,两手向后一伸,用以灵力混淆其中,将宁玥附于绒兔身上。
只可惜她的法器还未回来。
“四姐姐,我的灵力恢覆了!”
祁蕴将灵匙往袖中一收。
“四姐姐,怎么了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祁樱揪心地问,不自觉地抓紧兔耳。
宁玥疼得嘤嘤叫。
“无…事。”
她瞥一眼祁樱,又将视线转回寺院,祁樱猛地一惊,忙不叠牵着她的手往寺院走,“也是,四姐姐,我们赶紧去炼药,那些病人还等着呢!”
下一瞬,面前忽然掀起一阵风浪,沿路的黄槐花如同飘零雪花纷飞,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如同山弦乐曲。
湛蓝的羽翼流光异闪,长顷的身形高耸而立,两颗翠绿眼几乎是要将人吞噬。
“重明鸟?”
祁樱倒也没多惊讶,直呼它的大名。
祁蕴眉头一蹙,袖中灵匙又震了一遍。
很快,她们眼前又出现一道白光,仙雾寥尽出一排金字:
“斐云山祁樱丶祁蕴,速到凡界洛淮城助阵!”
很是气派的楷书,一见笔锋就知晓是谁。
字尽,两人也一同消失。
祁樱挣扎着将绒兔塞于衣袖中,同时又拍了拍祁蕴的肩,道:
“四姐姐,百宝囊给我呀!咱们的药都没送过去!”
“......”
寺院内,楚一舟收到两个百宝囊以及一张传符。
萧原的手心猛然刺痛,这一次却没有出差错,又给下一位病人服药祛寒。
屋舍内。
迟深的眼皮稍动,终于有了要醒的样子。
蜒虚急得想叫出声,又怕惊扰了重伤未愈的少主。
可是,蜒虚在原地打转,漂亮的后尾垂落地面。
祁樱她……又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