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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得偿所愿 “阴狠狡诈,才能杀得了正派……

出天水牢的时候, 祁樱遇到了一个熟人。

右手上的灵契印疼得灼人,她原本还有些诧异,设想着萧原这两年不仅研制出了治疠疫的药,还顺带着将自己的妖根覆原丶妖力更上一层楼。

晨光熹微, 清风肆意。

只一眼, 祁樱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祁樱!”

宁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怒道:“你往回走干什么?”

她都没想明白她是怎样这样轻而易举地便从里面逃出来了。

不是说这连雾山的天水牢是这天下最难逃出来的吗?

祁樱面无表情看她, “不走等你杀我?”

“我……!”宁玥一时语塞,却见到她怀中的小家夥横眼瞪着她。

“宁玥,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祁樱转身过来看她,笑眼弯弯。

祁樱几乎很少这样对她软气, 更多的是阴阳怪气,还有她真的有需所求。

而且, 她真的很会撒娇。

“去哪?”宁玥咽下气, 手刚要放下便被她牵了起来。

只一瞬,两人便来到一个喧闹的街市上。

叮呤当啷的声音在响,繁华熙攘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丶玲琅满目, 更为显眼的,便是高悬的灿空之中飞耀着好几只凤凰朱雀。

祁樱轻笑, 将小桑收入衣袖,道:“多谢宁师姐。”

宁玥拉住她的衣角, “祁樱,你不急着去凤鸢岛设伏, 反倒是有闲情逸致逛起街来了?”

祁樱没有回答她, 反倒是拉起她便往街巷里走,不多时,便听到有妖叫嗬:

“妖王晏祇千岁大宴, 同时又为了庆祝两年疠疫终于结束,特意在凤鸢岛设宴,邀各方尊者来客莅临,把酒言欢,共度良宵。”

“今日整个凤阳街,全场商品统统打七五折!两位小仙子,可要来奴家看一看啊!”

是一家衣饰铺,店门的帷幔是挂的一丈深红秀丽的锦缎,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栖梧。

祁樱停下脚步,转而牵着宁玥往里走。

“掌柜的,劳烦帮我们俩挑几件好看的衣裳。”

“好嘞!两位仙子稍等!”店门外的小妖连忙往内堂走。

宁玥扯出自己的手,怒道:“祁樱,你有钱吗你就买?”

祁樱擡手触了触左耳的霜魇泪,弯唇道:“我自然有。”

“你……!”宁玥咽下一口气。

话刚落,内堂却有人走进来,瞧清祁t樱的面容之后,喜悦道:“这位小仙子可是青黛仙尊的明珠祁樱祁仙子?”

祁樱含笑点头,眉头微微蹙起,似想不起面前人的名字,镜妖忙不叠道:“叫我柳娘便好。”

“柳娘。”她甜甜叫了一声。

镜妖一听,喜笑颜开,琥珀眼眸之中却不经意泛起泪光,道:“我知道祁仙子要来取什么,你等我一会儿。”

凤鸢岛内,九百十九只赤焰鸿鸟齐飞,漫天之中齐绽缤纷绚烂丶耀眼夺目丶响彻云霄的烟花。

玄宴门内,各尊者来客掷帛帖后随两奴从上落梧轿,至各自所在的岛殿。

凤鸢岛有九大岛,十馀小屿,围绕在其中的是一个巨大的凤祇,近看栩栩如生,远看雄伟壮观。九匹红绸铺卷到岛殿之上,随而是千丝密布的金链,灼灼生辉。

玉盘珍馐齐整而上,琼浆玉液美人手捧而倾,香炉气缕如幻雾,纱白帷幕微微卷起,凤祇红台前,有一神龟妖从容开口:

“诚谢各位尊者丶来宾远道而来,吾妖王千岁之宴,五界百年之合,亦如今日灿鸿其腾而飞。”

“闲话不多说,下面由吾妖王宣宴启始。”

最中间的双龙争珠之门倏然打开。

祁樱身着一件灿红月华裙,衣襦之上的流光溢彩,金光碎玉,胸襦上是细致如生的牡丹花。

“祁樱,你是要出嫁吗?”宁玥的手从衣料上放下,蹙眉看着她。

穿什么大红色,夺人眼球。

她眼下没有戴上发饰,乌长的秀发如瀑倾泻,皮肤细腻而白,原本的装饰清水出芙蓉,如今换上灿红正色,就连未施粉黛的脸都变得过分明艳。

“嫁谁?”

她顺着她的话说,弯身想要抱起一旁的小桑,却见它似乎呆楞在了原地。

“嫁……!”宁玥喉间一哽,随而挑眼蔑道,“也是,没人想不开要娶你。”

小桑猛咬了她一口。

“啧,疯狗!”宁玥收紧指尖,擡手就想抓住那烦人的家夥,却被祁樱抓住手腕:

“若是有呢?”祁樱轻笑,随而定眼看她,“宁玥,你先前不是同我说,穿红的,自然是因为等脏血溅出来的时候,不会脏了我的裙?”

泠泠目光,如剑如月,带着积怨已久的恨意,落于祁樱这样澄澈而明亮的褐瞳之中。

宁玥心中一颤,修长的指尖开始发颤。

“你……认真的?”

她几乎是过分诧异地问。

祁樱将手放下,往满是玲琅的换饰间走,随而坐在那长椅之下,芙蓉玉貌一点点被饰妖落下艳妆。

她反问她,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传神术:“宁玥,我何时对你说过谎?”

何时……何时……

宁玥脑畔泛白,心下一急,擡脚就要往里走,却被小桑拦下,祁樱眉眼都不擡一下,反倒是吓坏了一旁着妆的饰妖,“这位小仙子,您莫要慌,小的很快便叫另一个饰妖过来…”

刚要走,祁樱却拦下道:“不用,饰娘,不用管她。”

“啊……好的,仙子。”饰妖颤颤巍巍点头,随而继续她的工作。

宁玥拧眉,隔着帘幕问她,语气焦灼:“祁樱,你真以为你杀得了他?”

她先前问过邪尊的,以祁樱这样,至少要杀两名至亲,上万修灵,可是祁樱这两年,别说是至亲,就连斐云山的弟子都未曾杀过,靠她那一点给她分的邪力,怎会打得过祁之夷?简直是天方夜谭丶异想天开。

更何况,仙根被废,半邪之身,若不是有她和面前这个小黑团护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祁樱没理,眼妆上完之后,眨眼问道:“饰娘,眼下凤鸢宴到哪一步了?”

眼部一处被眉粉涂得有些红,碎亮的红砂增添了一番娇媚。饰妖眼光一闪,随而答道:“狐月舞,由十六白狐共舞,远远看去如同一轮明月,很是美呢。”

祁樱闻言莞尔,眼尾之处的落花轻拈,柔媚如狸。

“有幸见过。”

“是吗…?”饰妖和善一笑,眼眸之中的星光微颤。

祁樱补充:“我母亲也是狐妖族。”

宴台,十六个白狐翩翩起舞,最为中间的一个是九尾白狐,轮廓如霜,胸前挂着璀璨白栀花,只她一人手握着一颗诺大的玉珍珠,其馀之狐跟着她的舞姿追逐,翩翩惊鸿,舞姿曼妙。

祁之夷莫名开始冒冷汗。

红绸之下的白狐,更为夺目耀眼。

香炉上焚的香是他最为熟悉的雪竹香,可是越吸入鼻腔越是寒彻刺骨。

美人随从早已被他遣退,浩荡的岛殿只有他一个人。

白狐仍在跳,曼妙身姿只让他眼底的暴戾不断。

祁之夷扣紧指尖,喊道:

“林安。”

精致的香炉被他一呼而碎。

青影忽现。

“掌门。”

祁之夷额前青筋渐收,语气却冷得彻骨,“去连雾山看一下祁樱的状况,你亲自去!”

“是!”

饰娘将帘幕移开,祁樱姿容尽泻,如同黑云将一直湮灭着的灼日重现世间。

不对,更贴切的说,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宁玥,我……”

话未尽,雪白的脖颈之上架上了一柄锋剑。

只要轻轻一划,甚至稍稍一颤就能将祁樱的喉管刺破。

饰妖一惊,祁樱怀中的小桑戾气暴起,却被她压住。

很漂亮的一柄剑,血红色烙上银白剑身,纹路看上去覆杂又精美。

“宁玥,我今日这副模样可是好看?”她仍是从容地问。

怀里的小桑开始舔她的手。

没等她回答,祁樱却看着面前的明镜嫣然一笑,自言道:“很漂亮,穿上这件衣裳,樱儿同阿娘料想的一样漂亮。”

“哐当”一声,剑落如泪下。

宁玥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祁樱记得很清楚,以前阿娘在的时候,同她说过,若是到了十八岁生辰那天,千青黛会带她去妖界市巷中一所名为“栖梧”的衣饰店取一件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阿娘还说,这份东西从她出生时就为她准备了。

祁樱小时候一直缠着问她到底是何物,千青黛却怎么也不肯说。

“是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樱儿,不管你以后嫁不嫁人,嫁是何人,阿娘都在心底盼望你能够幸福。”

小小的她,不懂得何为嫁人,却料想到了是漂亮的衣饰,先是耍赖缠着问,又是闹着说要去一探究竟,最后哭闹着被母亲抱过来买了几十件漂亮的衣裳回归。

祁樱运力将那柄剑捡了起来,转身过来道:“宁玥,可否将这柄剑借我一用?”

她的语气很是柔腻,带着以往求人的故意示弱,还有过分的笃定。

宁玥以前最不喜的便是她这副语气和模样。

如若是爽快答应,她会给你一个明媚的笑;如若是拒绝,她也会想尽办法地从你手中抢过去。

狡猾得要命。

“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

“我记得,你唤它是,明禧。”她将剑化入衣袖之中,捧起小桑走到她面前,”火主礼;禧,礼吉也。明月如照,你为玥,它为明。”

“你嫌我取名总是草率敷衍,什么小桑丶阿启,先前受赐的镜月剑也只叫镜月。”

她施术将小桑往宁玥手里带。

体内的黑魇之气彻底将祁樱侵占。

“一物换一物,宁玥,我用小桑作抵押,三刻……两刻以后,你莫忘了,过去看我是死…是活。”

话尽,如焰消逝,宁玥手抓了个空,窒息之气终于解开。

另一只手,那令她最为厌烦的小桑猛猛抽动,倏然冰冷,最后竟然化作一团黑气。

迟深在殿内呕血醒来。

蜒虚听到动静,嘴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却见他轻盈似箭,纵身从床榻上坠下来,满身都是黑血。

“蜒虚!速带我去妖王宴!快!”

“可……!”

“没有可是!”

他急彻丶双目之间的戾气如同火炬。

为何偏偏是今日!为何他方才竟一点魔煞之力都用不了!

他的弑魔之力竟然被更强的力量压制。

“少主!您也知道!疠疫两年,妖界对魔界设结阵,要过去也要两刻!”

两刻。

两刻……

原来她早有预谋。

她那日明明说,要带他一同杀祁之夷。

“骗子。”迟深泣声,随而翻下身子自断其术。

蜒虚哑然,金瞳惊恐,却见到眼前的结界受其猛烈攻击,似要破开。

宴台,觥筹交错丶欢愉喜悦之声连绵不绝。

狐月舞散尽,神龟妖宣以三刻钟休憩。

手中的灵匙迟迟不传来林安的讯息,祁之夷焦灼凝眉,喉间干涩难耐,最后唤来美人送酒。

“还请尊者稍等片刻。”

祁之夷收紧指尖,细密的t血丝蔓延开来。

一步。

两步。

最后一步……光滑透亮的地板发出声响,步调轻盈而曼妙。

那人来到他的身前,金缕杯上却迟迟没有倒酒。

整个岛殿都被一强盛霜光笼罩,从外面看,毫无异样。

祁之夷眼底戾气浮生,却又耐着性子擡指敲桌。

清脆丶如滴水欲穿。

下一瞬,锋剑驾脖,眼底波澜未动。

祁之夷轻笑,眉眼未擡,“可当真是场鸿门宴。”

锋剑将其脖颈滋出肮脏血迹。

“错了,当真不是。”

剑锋猛然被一场盛气炸开,周遭倏然燃起焰火廖光,祁之夷瞬离她有几里之远,两人隔着一颗玉摇台观望。

看清她的面容,祁之夷猖狂一笑,眉眼之中的轻蔑与鄙视犹如窥不见黑底暗穴,“本仙还料是谁,原来是吾的亲侄祁樱。”

尾音如恶狼咬肉,尖锐刺耳。

祁樱双眼浸入一层薄薄的青蓝色,灿红的衣裙耀眼夺目。

她没有说话,只一剑,干脆利落。

两人的距离变为几寸,这一剑很是精确,斩到了祁之夷的胸腹,鲜血很快便将他的霜衣染红。

“这样恨吾?就因为吾将你关了起来?还是因为吾将你和那孽畜分开?”

半空之中瞬然掀起千万道凌霜剑意,然料不是半空,而是身后有一黑长毒蝎,祁樱擡剑,斩碎凌霜之时凝气同时击溃毒蝎之尾。

祁之夷眉眼一挑,似有惊愕却不是从容,“你真是……”

祁樱瞬移至他的面前,凌人气势彻骨,黑煞之气只逼人心。

“叔父原来这般弱。”她终于开口。

祁之夷瞳目骤缩,旋即催动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金紫雷光,手中之剑瞬然迸发盛人灵气 ,半空之中的一切都开始动荡,反手之间,两剑相抵,气彻整岛。

神龟用传令术提示道:“损毁本岛物者,十倍奉还。”

祁之夷冷哼,“祁樱,你以为你入邪就能杀得了吾?”

“痴丶心丶妄丶想。”他一字一句,凌霜之剑一点点撕毁黑红煞气。

黑长毒蝎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莫过祁樱。

祁樱一点一点往后退,煞气渐弱,眼底的眸光却毫不动摇。

“砰”地猛声,整个岛屿都开始地动山摇,黑邪之气重聚,随而抵住身前侵袭。

剑光飞舞,半空之中犹有两颗明星陨落,两人再一次回到玉摇台上。

“本仙一直在给你认错回头,祁樱,你莫以为,你是吾兄之女,吾同族后嗣,本仙就真的不敢……杀你!”

祁樱猛然施力,两人气场又是如同山河震碎一般,整个岛屿又开始倾倒。

毒蝎顺势而上,祁之夷眼里的凶恶徒生出欢愉。

“杀掉她!杀掉她!杀掉她!”

语调一声一声,诡变如魄,两人气势汹汹,互不退让,黑长毒蝎举起它最为致命的后尾——

“噗。”他倏然呕出血。

身体的整个血液都开始沸腾,一瞬如炽热烈焰在烧,一瞬又如掉入冰窟那般彻骨寒冷。

是毒。

是他身上中的毒。

凌霜之气瞬减,随而是汹涌之黑邪煞气,将他整个人都击溃在地。

“叔父,杀我父亲可是用的这一招?”

祁樱冷眼看他,灿红绣衣无一处脏污。

“这毒蝎,可是害死不少人吧?”

祁之夷眼皮稍稍往上一擡,便见到那黑长毒蝎双目上,染上了青蓝邪气。

瞳孔涣散,嘴角挂着呕人的笑,整个脑袋抽搐着,一缩再缩。

像是在点头,同是又让人觉得可恨至极。

祁樱将剑收回,让黑长毒蝎,举起长长蝎尾往他身上一刺再刺。

“邪修胜在邪丶蛊,阴狠。小樱儿,你可知为何?”

脑畔之中,回想起先前归漓同她说的话。

“阴狠狡诈,才能杀得了正派。”

祁樱一剑将他的首级斩下,挂在了最为醒目的玉摇台。

用时还未过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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