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是年轻的影后，更是意气……
凌晨五点, 顶楼的派对还在继续。
许意知独自坐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拿手机逛火凤网的视频版，等一个下饭菜的突然空降。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派对上些许吵闹涌入楼道，谁和谁在乐声的掩饰下交头接耳, 谁同谁诉说着这些年从业不易，谁又在满场回旋, 拽着谁干杯……
门被关上时，夜和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没玩祖玛？”秦夏的声音清晰的响在身后, 轻易将这片小天地拉入她的节奏。
许意知垂下握着手机的手, 扭头看过去：“这是你的庆功宴，不是什么g小镇祖玛大赛。”
楼道里的感应灯很是迟缓，两人都聊上了，它才慢吞吞的亮起苍茫的白光。
老旧的灯管被安置在天花板上, 散发出犹如迷雾一般朦胧的光线。
秦夏站在光源下，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身装扮。
黑色挂脖连体裤, 剪裁大方利落的v领，收腰设计，裤腿七分长, 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细高跟尖头皮鞋。
全身上下有两处红，耳坠上对称的两枚硬塑料红圈耳环，以及颈上的红丝巾。
丝巾在系法上相当有讲究, 系好之后, 一定要保证两个角像兔子耳朵那样, 俏皮的点缀在修长的脖颈侧面。
女明星出席一整天的活动，到最后头发必定是重灾区。
秦夏很聪明的将毛毛躁躁的长发挽起，刘海和碎发炸开也无所谓, 欧美七十年代流行元素拿捏得死死的。
造型到位了，补个口红，戴一副夸张的大墨镜，直接上t台给品牌开场都行！
许意知将她从上到下观察完整，楞是挑不出错，只好心悦诚服的叹：“你在自我管理上真是——满分！”
秦夏自信的昂起头，“顶级艺人的基本素养。”
许意知受不了的擡手扶额：“昨天早上到现在差不多20个小时了，就算你不累，独独找我炫是个什么意思……天都快亮了。”
秦夏举起手中的竹篮，对她发出邀请：“去不去看日出？”
篮子里有玻璃瓶装的果汁丶可口的小点心和新鲜的水果，甚至还有一张折得端正仔细的格子桌布。
许意知默了两秒：“去丶去吧。”
……
秦夏在酒店的车库里挑了一辆覆古红色敞篷跑车，手动挡的，收起的车篷已经好几年没能再撑开过了。
许意知嫌风大，让换一辆。
女明星坚持，只有这辆最配她得奖的心情和此刻的装扮。
许意知能怎么办，嘴上念叨着‘原来影后是这样任性’，顺从的打开车门坐上副驾，为自己系好安全带。
秦夏调整了座椅，握着方向盘找了找手感，目视前方。
将车发动前，她忽然问：“比起初舞台的时候，现在还讨厌我吗？”
许意知被问得凑手不及，诧异的望住女明星。
那是一张完美的侧颜，年轻美丽丶春风得意，动人眸中蕴着神采奕奕的光，对生活对事业丶对正在发生的每一秒都充满了热情。
怎么会讨厌这样的秦夏？
许意知下意识启唇，想要说两句不违心丶但也不全诚实的话。
秦夏没给机会，笃定道：“没有立刻回答，那就是不讨厌了。”
踩下油门，出发——
……
盛典这天，秦夏始终在惦记着许意知。
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会想，我那还未相认的宝贝女醒了吗？早餐吃的什么？对今天有什么期待？
亦或者问得直接一些：你对今天的我有没有期待？
其实出国前，晏何安就侧面对秦夏暗示过二度封后这件事，是她患得患失，一会儿陷入‘我要踏上人生巅峰’的狂喜中，一会儿又陷入‘要是我会错意就尴尬了’的恐慌里。
纵然来自二十年后的许意知给出标准答案，可还有世界线的不同呢……
秦夏与晏何安私下讨论过许多次。
最可怕的是，许意知原先那个世界的秦夏拿奖封后，而她却没有，岂不是会让女儿加倍失望？
秦夏还知道，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庸人自扰。
她没办法任何人倾诉，必须独自消化。
午后收到消息，许意知决定去跟春婉婷的行程。
秦夏竟然松了一口气。
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她害怕与17岁的女儿发生对视。
一旦被那双洞察未来的眼睛锁定，她便被动的站到了被审判的席位上，那些还未发生的‘不好将来’都是她失职的证据。
事业上有多成功，为人母亲的部分就有多失败。
秦夏不信那个结局。
颁奖典礼上，当嘉宾宣布本届电影节的影后是她，感动和喜悦涌入胸腔的瞬间，脑中竟然钻出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个时候的许意知，对我是祝福多一些，还是怨恨更多一些？
这让她莫名的恐慌起来……
幸而获奖感言的最后，秦夏看到许意知站起来为自己鼓掌。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内心真正的期待。
不会让她失望。
不能叫她失望。
秦夏在心里郑重的允诺她了。
……
红色的小敞篷驶离小镇，来到视野开阔的半山腰上。
许意知把桌布展开铺好丶摆上食物，找不到启瓶器，她就用两支玻璃瓶的瓶盖相抵，熟练的借力开了盖儿。
秦夏从后备箱里取出数枚大小不一的糖果靠枕，拆掉外面那层塑料包装，将车的侧边当靠背，正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准备就绪，等日出。
不到六点的光景，夜色浓郁得近乎吞噬一切。
小镇在零星的灯火中安睡，视线再向前延伸，海面上的游艇像白色的落叶，毫无规律的散漫分布在各处。
每一片叶子上，都有名为‘人类’的生灵在延续与电影有关的盛典的馀温。
秦夏享受了一会儿这难得的宁静，懒得侧首用眼睛去确定，只管开口：“不会睡着了吧？”
许意知安逸的歪在柔软蓬松的糖果里，“没呢，就是在想为什么我会跟你在这里，一起等日出？”
秦夏调侃自个儿：“不跟你一起，难不成要跟我传闻中可能发生恋情的对象们？”
饶了她吧！
“别的不说，春婉婷在你的庆功宴上舞了整晚，你对她是相当的包容。”许意知吃味而自知。
秦夏头顶影后桂冠，心情美丽，人也十分大度：“我真包容她，怎么不邀她跟我一起看日出？”
许意知夸张的‘哇’了一声，故意用受宠若惊的口吻：“原来我不是顺路被捡？”
她只当女明星从派对开溜，刚好遇到自己，一时兴起，拉她作伴。
秦夏撑坐起来，被媒体吹爆了的高级电影脸，写满受伤：“你没发现篮子里的食物都是双份？你喜欢的柠檬芝士我拿得最多？芒果也一样！许同学，做人要讲良心！”
许意知被影后控诉得心虚，“为丶为什么偏偏找我看日出啊，还算准我在楼梯间？”
这一切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莫非丶该不会……
还是别了吧。
在这个时候母女相认，她承受不来。
“直觉是你，那就是你。”秦夏给出相当无理由的答案。
许意知表情艰难，似哭又似笑的盯着她，用自己那张扭曲的脸，打出一个偌大问号。
难道不是晏总终于对你告了密，你略作密谋便把我诓到这里，想要给我一击绝杀？
秦夏知道她机敏警觉心思多，动辄怀疑全世界，老早想好说辞。
“你知道吗，全球总共有14个的a类电影节，fdc是其中之一，也是公认的严苛。但是我封后了，第二次。我今年23岁。”
大多数人的23岁才将毕业一年，或继续埋头苦学考研考公，或已踏入社会成为崭新的职场人。
刚发现世界与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每天被领导上司敲打锤炼得鼻青脸肿，成功是什么？未来在哪里？
别问，不知道，迷茫着呢！
秦夏不同。
出道五年后，她跨越了自己造就的山峰，来到更高的起点。
这是她骄傲的资本，开口的底气。
许意知不得不点头，从主观的自我立场给与她充分认可。
秦夏这才继续：“你从出现在我面前就在质疑我的一切，这让我很不爽……”
许意知连道‘误会了’，弱弱的辩解：“没有质疑你的一切。”
她一只否定的是秦夏身为母亲的部分。
然而眼前的秦夏芳龄23，恋爱都没谈过，言何失责？
许意知无从说起。
秦夏是演技派，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她把‘罪名’坐实，“我不管，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所以让我在派对上找一个人看日出，享受封后的喜悦，那个人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
说完，摆出‘今天是老娘扬眉吐气的大喜日子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拽样。
许意知确定了，晏总没有告密，背叛没有发生。
她又多想了。
“小鬼，恭喜我！”秦夏举起可乐瓶，命令她来碰。
“这么孩子气，说谁小鬼呢……”许意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用自己的瓶子轻轻碰了她的一下，玻璃相触，发出清脆可爱的撞击声，“恭喜秦夏老师摘得本届电影节影后桂冠，实力证明，众望所归！”
这才二封，您将来还有三封，还有史无前例的内娱大满贯。
制霸娱乐圈，谁与争锋？
秦夏满意的翘了翘嘴角，收回饮料，咕嘟咕嘟，喝下象征胜利的甜甜水。
丰富的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刺激的口感从咽喉蔓延至胃。
上次喝可乐，大概是在一年前。
明星，艺人，演员，歌手……
都不容易！
秦夏发出满足的叹息，馀光瞥着身旁若有所思的小姑娘，歹心一起，佯作正经的思量道：“拿了影后，证明了自己，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忽然空虚了，好想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呀！”
许意知猛然扭身向外，‘噗——’地喷了！
接着，剧烈的咳起来。
呛得不轻。
秦夏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连忙抽纸巾递过去，又探手为她顺背。
“你丶能不能别那么——掉以轻心！”许意知说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要不是秦夏有两座影后奖杯傍身，都要信了亲闺女的指责。
“我可是在给你机会，停在原地，等你捧出人来打败我。”她扳起手指头，计较的细数，“谢瞳儿形象好，标准的大花底色，身上劲儿劲儿的，影视方面可与我一战。宗渺渺唱功强，起点高，电影节开幕献唱已经口碑出圈了，可惜乐坛不景气，已经没什么音乐盛典，不然她是你对付我的好牌。其他方面嘛，听说你有一张隐藏牌，有照片吗，给我瞧瞧？”
“你不是要去谈恋爱吗，管我捧谁。”许意知思路还算清晰，没被牵着鼻子走。
秦夏凑近她的脸，放肆怂恿：“说说吧，有什么建议？就像你从花的角度点评春婉婷那些追求者那样。要是说得有道理，没准我就听你的了。”
至于对象名单，已经被谈论得太多次了，不需要她再覆述。
亲妈让我帮她选恋爱对象？
许意知为难得栽进糖果堆里：“真的吗？让我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帮你决定？你们国际影后对待感情都那么草率？”
“假的，逗你玩儿的。”秦夏收了神通，慢条斯理的喝快乐水，“年底看起来没那么忙也有演唱会要开，要把体能练上去，正好《疯狂之路》的角色也需要吊威亚飞檐走壁。陈导跟我聊了很多次，他在筹备一档旅行综艺，七人组，二十三天。不带经纪人的那种，想要一个我这样德艺双馨的艺人镇场，我还在考虑。”
其他的影视剧丶广告拍摄，商务安排……要么在谈，要么定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改动馀地。
谈什么恋爱？和谁谈？
“感情是要讲缘分的，我没有婉婷老师那么博爱，做不到她那样，欣赏宋则珩的端正品行，和宋泽文一起胡闹，享受宋择晏青涩直白的追求，与此同时还跟周屿钧搞暧昧，钓着追求她多年的富商……”
秦夏光是这么一捋都觉得累了，难得春婉婷沈迷感情游戏，还游刃有馀。
所以说任何人都有她/他的长处。
许意知得了亲妈的真心话，心头停止打小鼓。
原来婉婷老师说的是真的，女明星牡丹23年，感情一片空白，能与矿泉水比纯！
“你对那个人有期待吗？”许意知好奇，以前也没有机会跟亲妈聊这些。
“有啊，当然有。”秦夏点了点头，目光放远，看着深邃的夜空遥想说，“我希望他善良丶诚实，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希望他忠于自己，尊重家人朋友甚至是路人，有信仰丶有担当，顶天立地。我不要求他事业非常成功，但必须能养活自己，不可以懒惰。希望他骄傲不矫情，果断不优柔。希望他有挺拔的身高，健康的体魄，英俊的外表，得体的举止，幽默的谈吐……”
许意知听不下去了，擡起手打住：“姚大编剧说过，想要塑造出真实的人物角色，瑕疵很重要。”
秦夏无辜道：“是你让我说的，我期待的就是一个百分百满足我想象丶身心都与我契合的对象。”
许意知：“没有那样的人，就算他出现了，你早晚也会发现他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秦夏望着她，用近乎迷茫的口吻求教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意知无力摇头，欲言又止。
秦夏一屁股坐起来，干了可乐，放下空瓶子，双手一撑，直渺渺的站起来，乐观开朗的模样：“不知道就算了，其实我没那么向往，至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渴望陷入热恋。”
世界那么有趣，好的剧本那么多丶那么多，那么多……
“比起跟哪个臭男人开启一段不知结果的恋情，更愿意全身心的投入一个角色的演绎，体验另一种人生。”
明年，她要做外星人！
许意知坐在原处，昂起脑袋看秦夏冒傻气的背影。
是年轻的影后，更是意气风发的追梦人！
“我支持你！”
许意知也站起来，站到秦夏身边，和她一样目视前方，看海阔天空，等耀眼夺目的日出时分！
柔和的橙色从两人身后泛起，橙光渐强，面前的那片海也有了光亮。
秦夏：“……”
许意知：“……”
回头一望，好家夥，阳光穿过树林，一枚可爱的蛋黄从山的那头冒出一弧圆润。
许意知侧首问表情呆滞的女明星，“好像搞错方向了？”
秦夏呃呃啊啊的为难又尴尬，结果反怪她说：“错就错了吧，气氛都到这儿了，你干嘛非要提醒我！”
许意知何其幻灭：“那发起看日出邀请的人是你哇，搞错方向的也是你，那么大个人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还以为回国的最后一天能有美好的收尾。
美好个鬼啊！
“我搞错了你也没纠正，大家都没方向感，就不要互相指责了。”秦夏胡乱把桌布上的东西往篮子里塞。
“现在开车过去还赶得及吗？”许意知虽然保持怀疑，但已经帮忙把糖果保证扔到后座去。
两个糊涂鬼当然没赶上，被完全升起的太阳晃到两眼发晕。
最后商量下来，对今天的失败的‘看日出’活动——必须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