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我上头了
气氛焦灼, 令人窒息。
许意知被秦夏怼得胸口憋闷，毫无还嘴之力。
而在这一刻，脑中的活动还无比激烈丶清醒。
原来早在自己退出《我的舞台》那天秦夏就知道一切了。
然后呢？
博年娱乐的招待酒会上, 她得意的炫耀：追上我，就可以欣赏我眼中的风景。
医院那晚的彻夜陪伴, 她温柔安抚：你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我，不会是别人。
意外促成的‘大佬之夜’, 她折中建议：等你开学后，有空到我家蹭个饭, 住两天。
电影节期间的隔空相视, 她在意又吃味：在哪儿？做什么？我来接你！
庆功宴冷清的楼梯间，她专程发出邀请：去不去看日出？
异国清晨，等待日出的时刻，她命令式的要求：小鬼, 恭喜我！
一次次的接触丶一步步的试探丶一幕幕的在许意知脑海里翻涌……
还有刚才，她用肯定作为否定的反讽：很好啊, 我贯来喜欢实话。
过往以全新的解读方式一一呈现，给许意知制造出显而易见的丶清晰的被愚弄感。
43岁的秦夏用近乎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那么, 23岁的秦夏把她当成什么呢？
一个不该出现丶不可理喻丶不合乎常理的奇怪存在吗？
想到这里，许意知眼中愤怒的火焰忽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和无措……又不是她自愿来到二十年前的。
秦夏也不好过。
趁了口舌之快, 赢了嘴仗, 伤了女儿的心。
许意知可是她亲自孕育的生命, 那么鲜活丶完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弟弟之外，最亲最亲的人。
她本来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去展开这场交谈, 却被情绪左右，落得眼下凝滞不堪的局面。
还能救一救吗？
现在改变态度，许意知会不会以为自己在使恩威并施的手段？
忽然之间，秦夏仿佛失去正常的表述能力。
在意变成了难以言说更无从表露的秘密。
现在的我无论做什么，都将成为今后那个不负责的我的原罪。
母女两各自烦恼，忘了现场还有自带中二属性和热场效果的第三人。
“你们聊完了？到我了哈？”秦东象征性的征求意见，先坐到许意知身旁，神往地问，“你是怎么穿越的？身上有什么法宝吗？从哪一年来的？将来的我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成为装置艺术大师？给你找小舅妈了没？漂不——嗷！秦夏你打我干嘛！我都让你们先聊了！”
“建议你问点儿有营养的。”秦夏呼了蠢弟弟后脑勺一巴掌，借口去厨房蓄水，暂时离场，实则也想自己找个地方静静。
许意知独自面对17岁的小舅舅，烦恼茫然的情绪当即散了大半。
秦东盯着她的眼睛，虔诚的模样宛如远古还没进化完全的人类看天外来物。
许意知：“我也不知道怎么穿越的，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从二十年后。”
这个问题晏总都没问过她，想来也是奇怪。
秦东哦哦哦的点头，径自思量了会儿：“你今年多大？”
许意知：“和你一样。”
秦东：“那我以后……”
许意知：“没成装置艺术大师，但你做了别的，很成功。没结婚，没给我找小舅妈，你心思似乎不在感情上。”
“竟然跟我设想的完全不同。”秦东覆杂的默了。
许意知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太纠结，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东洒脱道：“确实，没有谁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
许意知对他另眼相看：“是我大智若愚的小舅舅！”
秦东憨笑丶挠头，心情持续微妙。
其实他也从来不讨厌许意知，实在讨厌不起来。
以前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今天在一排《史记》后面发现老姐藏的文件，看到内容的一刹那，脑中电光火石，心里惊动万分。
理智要他否定，情感却在疯狂煽动去信！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不管剩下的结果有多荒谬，它都是事实。
秦东可是时刻准备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年人！
一旦接受许意知和老姐的母女关系，所有逻辑不顺的部分就全都顺畅了。
怪不得秦夏忽然把她带回家，还专程为她准备房间。
怪不得爸妈一眼就喜欢她，亲亲的外孙女，能不稀罕么？
电影节时一起出游，临了分别时，她给自己找限量版的飞船模型，不是有所企图，是外甥女对小舅舅的爱！
“在我的小时候，只要你从国外回来，都是你带着我玩儿。新开的游乐场，南综大附近的抓娃娃机店，最新上映的动画片，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艺术展览，我看不懂，就记得你哇哇叹个不停。”提及曾经，许意知才发现这些过往已经变得模糊。
小舅舅却是没怎么变。
秦东从她表情里读出了她对未来那个自己的怀念，学着电视里成熟大人的模样，伸手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很帅气地说：“将来，我们总会在某个地方重新相见。”
许意知感动之馀，很快察觉不对劲：“所以这句台词出自哪里？”
太声情并茂了，像刻意演的。
秦东：“《穿进武侠小说后我成为了最大反派》里超级有魅力的大反派！”
许意知：“……”
小舅舅确实没怎么变！
秦东话锋一转：“你跟我姐丶那个二十年后的我姐，关系很差？”
许意知眼色陡然锋利，紧迫的表情如临大敌，旋即，她也意识到这反应过了，缓释了外露的表情，把脸瞥向一边，淡淡的：“如你所见。”
哇……
秦东战术后仰。
安慰是不可能安慰的，他又不知道前因后果，再说不管秦夏多成功丶粉丝多爱她，爸妈多偏袒，在他这儿就活脱脱一欺压弟弟的恶霸！
被女儿讨厌可太正常了，属实意料之中！
他兴致勃勃：“多大仇？”
许意知一脸抗拒，严肃地：“我劝你换个问题。”
秦东跃跃欲试：“那丶下期福彩头等奖号码？”
许意知苦瓜脸：“……我哪记得这个。”
秦东：“你好好想想，未来任意一期都行！”
许意知深吸一口气：“《穿进武侠小说后我成为了最大反派》这部剧后来影视化了，你知道大反派痴迷的女主角由谁担演吗？”
秦东满脸期待：“谁？”
许意知看向秦夏刚才离开去往的方向——
秦东表情崩塌，心碎欲裂：“不是吧丶不能吧丶不会吧……啊啊啊啊啊！”
杀了他吧！
……
厨房里。
秦夏心不在焉的摆弄了一下还没撕掉塑封的咖啡机，然后在秦东声嘶力竭的哀嚎中，烦躁的抓起手机给经纪人发求救信息：【她知道我知道了，现在坦白局，在我买给她的学区房里！】
晏何安还在京市，难得晚上没应酬，这会儿正在南锣鼓巷附近转悠。
收到女明星的信息，心说好家夥！一个电话闪过去！
秦夏果断摁掉了，坚持短信交流：【我怕她过来又听到什么不好的……】
晏何安光是看她这句解释都笑出声儿了，配合打字：【怎么露馅的？】
秦夏心很累：【我把鉴定报告藏在书房《史记》后面，被秦东发现。】
晏总吃惊外加不理解：【为什么要藏在那种地方……】
秦夏：【我家里的衣帽间一季一换，全家的文件证件集中由我妈保管，她对我房间的了解程度远超过我。】
那间书房是秦教授的地盘，《史记》乃至周围几排书架重点在一个‘藏’字，已经有好几年无人问津了……
秦夏原想只想暂时藏在那里，结果忙着忙着就忘了。
总之，都是天意。
晏何安又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夏如实回答：【第一回合结束，差点把她怼得两眼飙泪。】
越想越自责：【我上头了，真不是故意的。】
外加担忧：【头没开好，不知道怎么补救，我猫在厨房丶苟延残喘……】
还有少许自己的理解：【低声下气不一定有用，心平气和又担心做不到，她真的很懂挑动我的情绪，分分钟让我炸裂！】
晏何安给女明星分析：【你怼完她，她没怒起离开，证明还有得聊。】
秦夏看了一眼偏厅那边，对话声从未断过，她隐约能听个大概。
只要聊到自己，对话就会自动中断。
这会儿，默契达成共识的舅甥两聊的是超英系列电影……
秦夏：【秦东在跟她闲扯。】
连蠢弟弟都能跟女儿正常交流，她却不行！
晏何安也问：【你怎么想？】
秦夏是乱的：【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跟她好好相处，现在目前不能够。我希望她接受我，让她知道我早就接受她了，很明显，这暂且也不可能做到……】
感觉不管聊什么，都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晏何安先给她上了一枚定心丸：【首先，她很在意你对她的看法，一直在意。】
晏何安：【其次，要是你还没想清楚怎么跟她相处交流，我就找个借口把她支开，回头我找她单聊，看看她到底怎么想。】
秦夏感动泪目：【有你真好qwq！】
晏何安：【时刻为一姐服务！】
……
许意知接起晏总的电话时，她中二的小舅舅正逮着她追问自己跟xx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那个xx你听说过吗？
一个在二次元很火的coser，平时也兼职声优，去年火凤网票选出来的国民邻家妹妹，特别清纯！
目前系君和文化的签约艺人——季然。
你们应该见过吧？
好巧不巧，晏何安这通电话正是为此而来。
裴择羲在《我舞》的表现虽然亮眼但唱得实在太拉，网友一边哈哈哈哈，一边手中宝贵的一票投给真正唱得好的学员。
于是，一哥和睡在他上铺的好兄弟吴漾双双止步第六期。
好消息是之前跟a台谈的那个恋综明天开始录制，晏何安这边战术性人手不足，便想到了他业务能力出众的‘表妹’。
电话里，晏总是这么说的：“裴择羲一向天马行空，季然又太内向，原先我安排他们一起过吃饭，你是没在现场，裴择羲那厮居然紧张到发癫，全程满嘴跑火车，最离谱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居然问人成年了没？没成年我送季然去恋综？是节目组不够严谨还是我有病？”
许意知听得笑倒在一边：“这个周末我有空！务必让我去！”
见证史上最强真cp的诞生，这个热闹她凑定了！
晏何安：“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在郊区的旅游小镇上录，两天一夜，时间有点儿紧，裴择羲还在城里，我叫他来接你，你们现在一起过去？”
现在吗？
犹豫只在心里停留了一瞬，许意知收回无意中瞄向厨房的馀光，一口答应下来。
秦东见她把手机揣包里，跟着站起来：“你要走啊？”
许意知点头：“我哥临时有事，我得帮他去跟一下艺人的行程。”
走了也好，不然还不知道得跟女明星吵成什么样呢……
“季然的节目？”秦东听见部分，眼睛都是冒光的，“带我一起！小舅舅给你当助理，免费！”
“不好吧……”许意知肉眼可见的犯难。
那可是恋爱综艺，更是一哥和季然的定情之作。
秦东大搞道德绑架：“是你自己说的，你小时候我只要在国内都带着你玩儿，换你带我玩儿一次就不行？”
许意知一想，确实，不就是带中二小舅舅去跟个现场？季然在他那些二次元女神里前十都排不进去。
她跟他约法三章：“提前说好，去可以，要听我指挥，而且不能跟人说你是秦夏的弟弟。”
“我懂，低调！我是许意知的助理，跟秦夏没关系！秦夏我们有事儿先走了，你跟爸妈说一声，我跟小知去综艺现场看看，后天回！”秦东可积极了，朝猫在厨房的女明星喊完话，主动帮外甥女拿上包。
走着！
许意知跟在小舅舅身后，走出几步，犹犹豫豫的回身看一眼，依稀听到平和静淡的应声：我知道了，去吧。
那调调，似极了她熟悉的那个秦夏。
……
好一会儿，左右四下再无声响。
秦夏端着半杯冷透的红茶走出来，面上清冷，心却慌得像犯了错不知如何补救的小孩。
你说你一个当妈的，跟自己孩子较什么劲儿？
秦夏站在偏厅一端，长久的望着沙发上被人坐过的褶皱痕迹，脑袋里全是许意知跟她顶嘴，她也当仁不让的怼回去，把她怼得眼红红的一幕……
轻松是有一些的，更多的是不圆满的怅然，和没表现好的遗憾。
久而，嘴硬的挑了最无关紧要的骂：“死秦东，我的行程多精彩，从来没见你这么积极！”
女明星她，寂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