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要么赢，要么死！……
马场的咖啡馆位于半山腰上, 是风景奇佳的天然氧吧。
太阳升起时分，晨曦驱散薄雾，穿过密林, 以毫无保留的姿态倾入玻璃墙中，照亮整洁的原木地板丶摆放着咖啡器具的吧台丶整齐的桌椅……
咖啡馆呈长型, 从外部看像一只盛放盲盒公仔的盒子。
沿视野开阔的落地窗边，设五个圆桌卡座。
许意知和褚振轩走进来时, 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居中c位的那张台走去。
一老一少，面对面入坐。
店长亲自招待。
直径不超过一米的精致圆桌, 很快布置上丰盛的早餐——
刚出炉的黄油可颂酥软无比, 洒上葱花的蟹黄粥浓糯飘香，看似平平无奇的蒸鸡蛋用了大草原空运来的牛乳调制，还搭配鲟鱼子酱升华口感。
当然，褚老先生的餐桌, 豆汁必不可少。
“食享记大厨特供，十分钟前刚送到。二位, 慢用。”店长呈上一大壶豆汁丶两只土陶碗，以及一桶细腻的碎冰。
许意知留意到他离开前，特地对自己投以充满同情丶又不失期待的目光。
根据苏问提供的情报, 老先生三天前就来南城了。
这家马场虽有一定的入会门槛，但看店长的反应，这三天应该有不少人摸到门路前来叨扰, 且, 都遭了‘豆汁款待’。
“来即是客, 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褚振轩挽起袖子，拿过一只碗，倒上满满的豆汁, 还假惺惺地问，“加冰吗？”
许意知婉拒：“不了，冻牙。”
褚振轩误以为她雷声大雨点小，好心给她加了两勺碎冰：“给你加点儿，味道没那么冲。你说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马骑得那么好，穿得也干净整洁，待会儿干呕起来可不好看。”
完了，老头儿冲她恶劣的笑。
就喜欢看各种色儿的人在他跟前痛不欲生的yue啊yue。
出尽了洋相，也就没下次了。
“大清早喝冰的不健康。”许意知主动起身，探手拿了另一只空碗，倒满豆汁，站在桌前隔空朝他敬了一敬，仰头咕嘟嘟。
主打一个真诚！
褚振轩‘谑’了一声，对她另眼相看。
许意知把一碗豆汁喝出了‘我可干翻千军万马’的气势，抹了把嘴，实事求是道：“我见您一面不容易，要是玩赖的，不就把机会白白浪费了么。”
“嗯，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觉悟还挺高。”褚振轩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说话。
许意知站着没动，跃跃欲试的问：“我这算过关了？”
“想得美！”褚振轩觉得这小家夥有点儿意思，比前几天来的那些有趣，脸没先前臭了，“先把早餐吃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懂不懂？”
许意知好好好丶懂懂懂，规矩老实的坐下。
褚振轩将黄油可颂推到她跟前，让她边吃边说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驯服了太阳，又是谁给建议，让她来这里碰运气。
许意知毫无保留供出大佬，道明来意。
她相信自己这份坦然不会影响大佬和老先生本就算不上深厚的祖孙感情，再说了，大佬给她当‘中间人’，排面啊！
至于那匹傲娇骏马，驯服是不可能驯服的……
“都是太阳主动，我就配合的骑了它一下。”许意知态度谨慎，表情凛然。
“它主动，你配合。”褚振轩才放晴的脸又臭上了，“合着是它碰瓷你呗。”
许意知连忙表示：“那能被您家的马碰瓷，是我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褚振轩虽然也吃这套，思路却是极其敏捷：“小涵跟我都不亲，他能带你回庄园吃饭，还给你骑马，看来真的很器重你。”
许意知来前把所有可能性都想到了，拿‘大佬的看重’做文章，亦在她意料之内。
“我年轻，有干劲，有能力！要是干不好经纪人，收拾收拾出道，也能给公司赚大钱。”她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你给公司赚大钱，有多大？”褚振轩专逮她话里破绽。
许意知先前进了两步，眼下麻溜的后撤三步：“不管我赚多少钱，您肯定是看不上的，但是——”
褚振轩：“谁会嫌钱多呢，是吧？”
她点头如捣蒜，嘴上没停下，滔滔不绝地：“大钱都是从小钱一分一厘攒起来的。您这大半辈子谈下无数买卖，记得最清楚的一定是第一桶金。博年娱乐在集团里只是颗芝麻粒儿，可它也有存在的价值！《疯狂之路》这个ip是公司在娱乐产业打响第——”
褚振轩慢吞吞的打断，说：“这三天，每天都有人来马场求我办事。头天来的是个远房亲戚，给我捋了半天关系，我楞是没听明白。他是来讨工作的，开口就要当总公司的广告总监，被我打发走了。昨天来的两个人想在我这里拿投资开公司，企划案我留下了，还没看，估计也不会看。今天来的只有你，你呢……”
“嗯，是我，您说。”许意知听得仔细，生怕遗漏什么。
褚振轩被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认真劲儿逗笑了：“摸到门路找到我跟前，你就给艺人求个女二号？”
许意知端正姿态：“我真诚，务实，不贪心。”
“确实。”坐下聊这一会儿，褚振轩对她好感倍增。
“那《疯狂之路》的女二号……”
“不能白给你。”
“……”
许意知苦瓜脸，酝酿着准备卖一波惨。
老人家不要动不动就想考验别人。
人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褚振轩吃着喷香的鸡蛋羹，给她机会：“下午1点，新文化公园广场，咱们比试一场。”
许意知定了定心神：“比什么？”
……
褚振轩要和许意知比赛——摆摊卖豆汁！
比赛场地选在南城占地面积最大丶存在年代最久远的休闲公园。
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丶下棋的大爷，每天到点儿就来，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比上班还准时！
小贩也多，卖气球丶炸土豆片丶烤小豆腐丶棉花糖……童年回忆小吃应有尽有。
还有相亲角。
绝对不缺人的那么一个地儿。
比试时长两小时：下午1点到3点。
规则很简单：两元一杯的豆汁，谁卖得最多的赢。
限制只有一条：许意知不能利用经纪人的身份把艺人叫来帮忙吆喝，相对的，褚振轩不调动集团资源。
大家各凭本事。
褚振轩还表示会安排好场地，提供充足的货源，许意知只管想法子卖豆汁就行。
简单！
离开马场，她给林慎去电，让他和唐展琛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林少爷短暂默了会儿，问：“你没跟老先生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约定吧，比如输的一方把剩下的豆汁喝光？”
许意知知道他担心什么：“我们的比试公平公正公开，没有那些幼稚的附加条件。”
林慎随即换了个问题：“你准备怎么赢？”
神通广大的许同学，字典里那个‘输’字早已被她涂掉了。
——要么赢，要么死！
许意知坏笑：“这就需要你的一臂之力了。”
……
新文化公园广场。
烈日当空，热流翻涌。
退了休的大爷大妈们在树荫下躲太阳，旁边有一座巨大的充气儿童城堡，小孩儿统统往里送。
十块钱玩一下午，性价比之王！
小贩们沿着广场弧形的边缘摆摊，这其中，有两个新鲜加盟的同款。
都是四方形的简易遮阳棚，棚下设长桌，桌上摆两个巨型保温桶，旁边再放几摞一次性纸杯。
桌前一块粗麻布，正前方下垂的那部分写着漂亮的毛笔字——卖豆汁儿。
底下一行小字：提神醒脑，消暑降火，两元一杯，童叟无欺。
两个摊，肩碰肩，从里到外长一个样子。
明眼人看出来了，打擂台呢！
许意知到时，褚振轩已经被公园里的常客们围着打听了一通。
个别有胆识的想要尝试传说中的老北京特饮，还没喝呢，闻着味儿先龇牙咧嘴，认怂逃开……
有没有消暑降火不知道，提神醒脑的效果是绝对的。
“豆汁跟豆浆有什么区别？”
“什么味儿啊，都馊了还拿出来卖，这不坑人么！”
“不不不，这是好东西，我在京市读书时喝过。”
“喜欢的人喜欢的不行，不爱的吧，嫌弃得不行。”
围观人群久久不散，等一位勇士出现。
唐展琛跟在许意知身后，杵着拐杖往前一步，伸长了脖子找寻：“褚家的老先生在哪儿呢？”
国内富豪排行榜前三的人物，出行不得带百八十个保镖？
许意知朝摊子外的某处使了个眼色，他望过去，就见一小老头翘腿坐在高板凳上。
老头矮小精瘦，目测体重不过百，站起来绝不超过165。
穿一件洗得发旧的灰t恤，同色系的宽松长裤自带塑料感，脚蹬一双黑布鞋，鞋跟被他踩塌了，当拖鞋穿着，露出一小节光秃秃的脚跟。
他头发几乎花白，五官挤在皱巴巴的脸上，手里拿把蒲扇，慢慢悠悠的给自己扇风。
要不是有个壮得跟坦克似的保镖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真的，谁能把他和博年集团联想到一起？
公园里蹭免费象棋的臭老头罢了！
唐展琛难以置信：“你说那个皮肤黑黑的丶个子矮矮的丶脸上皱巴巴的丶拿着把济公传承劈叉蒲扇的眯眯眼老头，博年创始人——褚振轩？”
许意知听得一楞：“没你这番形容，我真没注意到这位老人家长得——不好看。”
唐展琛：“大佬貌比潘安丶身材挺拔，怎么爷爷会是这样的……”
许意知：“不好看。”
唐展琛本来想琢磨一个温和的中间词，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只能痛苦的承认：“对，不好看！”
他幻灭了。
说话间走到摊位前。
褚振轩坐在凳子上，摇着扇子风，把唐展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嗤笑出声，跟许意知打趣：“你带个杵拐杖的家夥，不嫌麻烦？”
唐展琛不顾先前自己以貌取人的行为，意见很大：“您这老先生怎么还搞歧视呢？我身残但志坚，待会儿您豆汁卖不过我们可不能玩赖！”
“我活了将近八十岁，从没赖过谁。”褚振轩顿了顿，聚着熠熠光辉的眼，扫到小姑娘身上，“当然，谁要敢赖我，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不是吓大的。”许意知笑着拿手机看了一眼，刚好1点整，“到点儿了。”
选摊位，开卖！
老先生坐在左边摊位前懒得挪窝，许意知便要了右边。
公园里人来人往，三公里长的休闲步道在做民间书画展，吸引了不少游人驻足，不远处有一座少年宫，暑期活动搞得如火如荼，连带着广场也不乏人气。
即便如此，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想要掏两块钱买杯豆汁尝尝的意思。
都是看热闹居多。
坐了五分钟有馀，褚振轩拍大腿，扬声道：“哎呀，生意不行，得想想办法啊！”
唐展琛抱着拐杖倚着长桌，好笑的瞅过去：“别藏着掖着了，亮兵器吧！”
在南方卖豆汁儿，不搞点营销策略，卖得动可就见鬼了！
褚振轩中气十足：“小伍！”
身后的坦克保镖行上前来，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在围观群众面前展示他标准的肱二头肌。
与此同时，褚振轩从长桌下摸出一丶二丶三丶四丶五……足足十叠红彤彤的票子！
惹得惊呼声此起彼伏。
“在场诸位听好了，今天豆汁摊子开业大酬宾，这里有十万块现金，只要花两块钱挑战我的丶我的侄子！跟他比掰手腕，谁能掰赢他，十万块您拿走。要是输了，赠送豆汁一杯。”
褚振轩说完，不少年轻人摩拳擦掌，发起挑战。
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输了还能拿走一杯豆汁，傻子都知道怎么算这笔账！
那名被褚振轩唤作小伍的保镖，身高188，体重170，双眼如炬，体型如山，身上的肌肉群威武雄壮，轻松送走十几人，淡然的表情中，隐约流露出对比赛的无趣。
唐展琛：“您侄子可真猛！”
褚振轩一脸得意。
不大会儿的功夫，小二十块钱进账，他的摊位前排起长龙，而许意知那边还没开张。
难得的是，褚振轩并没有因此轻敌。
“你们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他不相信许意知没准备。
早晨在马场的时候，小姑娘可是全副武装。
许意知从充气城堡的老板那里借了把折叠椅，坐在自己的摊位前，胜券在握：“尊老敬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让您十分钟。”
褚振轩开始好奇她到底会耍什么花招了：“行，就跟你闲扯十分钟。”
许意知淡定点头，“您来南城是度假还是谈生意，来几天啦？”
“不度假，谈生意也不带你。”褚振轩哼哼了声，露出不大愉快的表情，“来参加婚礼，贺家那闺女的。”
许意知睁大眼睛望他老先生，想笑之馀，生出一丝额外的担心。
褚振轩点她大名：“许意知。”
许意知从椅子上弹起来：“贺觅林和凌笑两情相悦在前，大佬对您安排的相亲对象也不主动积极，您怪不到我头上！”
“就怪你，你有那机灵劲儿撮合有情人，怎么不帮你老板我孙子制造机会？”
“您自己听听您说的话……”
逻辑都不通。
许意知心里叫苦。
褚振轩也是中午才专程要来她的资料，一过目，好家夥，这不就是破坏褚贺两家联姻的罪魁祸首！
“明知道是我相中的孙媳妇人选，你还从中搞破坏，胆子真不小。”
许意知没被牵着鼻子走：“事情是我做的，我认！但这跟我们比赛卖豆汁没有直接关联，今天您要是输在这里，女二号得给我家艺人。”
“我要加码。”褚振轩说一不二，“今天要是我输了，你搅局我孙子相亲的事一笔勾销。但要是你输了，立刻卸下经纪人一职，准备准备，下个月出道，捧你做博年娱乐的当家花旦。”
唐展琛听得两眼放光：“还有这么好的事？”
再一想，不对哇！
许意知不是当下时间的人，万一哪天她穿回二十年后，在电视里看到成名的自己……
现实主义恐怖片？
许意知没立刻接话，看上去似乎犯了难。
老先生的加码着实加在她有心躲避镜头的痛点上，不过比赛都开始了，而且……
褚振轩：“小鬼，怕了？”
许意知从容道：“您别后悔就行。”
……
十分钟到！
许意知拨通电话，郑重其事的对对方说了两个字：“进场。”
很快，一辆拼色劳斯莱斯开进来，停在摊位前的空地上。
林慎和司机下车，保持默契，沈默的拉出一条横幅——坐上劳斯莱斯，体验人生巅峰！
另一边，身残志坚的唐展琛拉出一条稍小的横幅——许家豆汁，天下第一！
什么鬼？
褚振轩扔掉蒲扇站起来，有点搞不懂但又忍不住惊呆的意思。
许意知跟隔壁套圈老板借了喇叭，轻车熟路的吆喝：“各位街坊邻居，叔叔阿姨大爷大妈，漂亮的小姐姐，帅气的小哥哥，可爱的小朋友们！只要花两块钱买一杯豆汁，您就能得到与世界顶级豪车亲密接触的机会。买十杯，获拍立得合照一张！开业大酬宾，限时开始！”
有人问：“真是劳斯莱斯啊？”
唐展琛抢答：“两千万的私人订制，蓝白拼色，全南城仅此一辆！”
林家的司机道：“你买杯豆汁，给你摸摸前面的小金人。”
那人觉得只摸小金人没意思：“坐驾驶位要买多少杯？”
林少爷垮着个脸：“驾驶室两杯，副驾三杯，后座五杯，合照十杯，合照位置任选。”
报完了，扭头问定价的许同学：“没错吧？”
许意知笑得眼睛弯成两条月牙：“没错！”
“行，我要合照！”那人很是爽快，钱包里摸出一张20的票子，钻进后座，享受的拍了拍真皮座椅，“不错，舒服！”
有那富豪的感觉了。
林少爷身兼多职，拿出拍立得，帮客人跟自己的代步工具合照。
许意知二十块到手，这钱可比掰腕子来得快多了。
小伍看得脸白，他还得在这儿掰足1小时50分钟！
唐展琛没疏忽他，贱兮兮的笑着：“别急，今天保准让你尽兴而归。”
说着，朝远处看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过来。
粗略看去，穿空手道道服的丶形似健身教练的……总之块头都不小。
小伍向老先生发射求救信号。
他再是力大无穷也经不住这样的造……
褚振轩这才意识到，大意了！
只想着公园里的游人多是重在参与，压根没把对手摇人的可能性考虑进去。
“我给附近商场，我常去那家健身房的前台打了个电话。”唐展琛对自己这手操作满意得不得了。
劳斯莱斯那边，队伍排起长长的一溜儿，一眼看不到尾巴。
褚振轩眼见这顷刻变幻的形势，嘴上没说，心里已然认可了。
许意知这个小姑娘，有趣，有干劲，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