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成年人的感情是很覆杂……
婚礼没有覆杂的流程。
选在早晨的9点47分, 最初贺觅林在论坛上第一次回覆凌笑的时间点。
宾客们的见证下宣誓，交换戒指丶亲吻，完成仪式。
携手步入舞池, 乐声响了起来。
[当我碰到你，我就感到开心]
[这种感受就是我的爱]
[你有一种让我折服的魅力, 我想你会明白]
[当我对你说，我想握住你的手, 我想握住你的手，我想握住你的手……]
披头士的《i want to hold your hand》, 发行于1963年11月29日, 次年2月登上公告牌单曲榜首，在榜首停留了七周之久。
没想到选了这首歌作为开场曲。
有品味！
许意知完成伴娘的使命，退到餐台边开启自助模式。
通常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跟她聊几句。
昨天的比试，今天的天气, 近期内娱发展走向，她的工作进度……反正跟新人无关。
不确定谁先来, 但一定会来。
“我来晚了？”宋秋实率先在她左手边站定，扫了一眼餐台，拿起最管饱的鹅肝寿司, 大口开炫！
许意知恭敬的向身侧睇去，泛出惊色。
她的师父宋秋实，此时头发微乱丶银边眼镜下的双眼眼底泛出不知熬了几个大夜的淡青色。
一身难以遮掩也不屑去掩饰的疲态和肃杀, 与周围纯洁爽朗的铃兰花海格格不入。
全身上下, 只有颈上那条暗红色的领带崭新。
饱满端正的温莎结, 苦苦支撑着宋四少往日的体面与风采。
许意知看他吃得急，眨眼功夫炫了三个寿司，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晚，派对刚开始，您慢点。”
要是他噎死了，自己就没师父了。
宋秋实接过水杯，顺着咽下食物，咽喉里溢出冷哼：“我就是要死了，你也不是我留遗言的首选对象，少拿那种看死人的眼神看我。”
还能放狠话，那就死不了咯。
许意知‘哦’了声，悻悻地去拿柠檬派吃。
最近公司好几个项目在招商，虽说都是高质量待播剧，但博年只挂一个联合出品的名头，实际上对版权的占比和分成都不高，只为来年财报好看。
按常理说，潜力爆剧从来不缺广告商，坏就坏在这个圈子从来都是看菜下碟的。
博年娱乐成立三个月，自家打造的‘疯狂之路’系列还在前期筹备中，高薪挖来的行业精英都在这个头部项目里，导致其他部门丶辐射到底下大多数对接工作跟不上进度。
人手不足，经验不足，看起来牛气冲天，实际是个草台班子——业内私底下对博年娱乐的大实话评价。
许意知入职接手周李飞云就看出内部问题重重。
自家的工作人员对拍广告的流程各种不熟悉，到了拍摄地，住五星酒店，出行配几百万的保姆车……完全是一线艺人的配置。
把博年拟人化，可不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脖子上挂一个‘人傻钱多快来骗’的牌子。
这次招商，品牌方们狠狠的压价，摆明了就是要欺负你。
事情本来不需要宋秋实管，结果招商部那边把初步意向往他跟前一递，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披挂上阵，连续加班53小时，轻轻松松破了许意知当初谈下秦破的47小时闪电战。
打交道的品牌方也都是老面孔，落井下石不成，反被宋秋实压榨。
事实证明，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宋秋实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招商的事谈得差不多了，稳住了局面，参加完双l婚礼，就要回去补觉。
稍稍补充了能量，他用纸巾抹了嘴，挑一杯气泡水拿在手里慢条斯理的喝，恢覆平日里翩翩公子的矜贵形象。
他目光淡然的环视全场，问徒弟：“情况怎么样？”
许意知心系公司，张口开始做近期工作小结——
“c台的竞技综艺想找吴漾和裴择羲组队，看重他们在《我舞》‘走音兄弟’的热度，原先我试过解绑他们的热度，但是失败了。既然现在有新的机会，裴择羲又是君和力捧对象，等《心瞬》开播后，他的人气还会暴涨，这波合作不亏，档期也合适。”
圈中稍微熟悉君和文化的人都知道，博年的许意知是创始人的表妹。
她也不讲客气，把君和的艺人当自己的用。
吴漾除了刘主编给的时尚资源，其他方面远远不够看，有裴择羲带着是再好不过了。
“项羽那边拍摄顺利，唐导对他简直不要太爱，已经跟我说了不止一次下部电影给他主演，虽然只是口头承诺吧，谈的空间很大。”
她家霸王的硬汉形象，深得大导演喜欢，之前被狙是时也命也，现在否极泰来了，不愁工作的。
“阶段内，个人数据涨得最好的是小柿子，已经有剧本递到我这儿来了，我打算给她接几个大投资的电影，最好是明年春节档上映的大片，重在露脸，下一步重点提升她的个人形象。”
立人设，接触高端的时尚资源，拿下一个大牌代言少说几千万进账，娱乐圈的钱是真好赚！
“秦破的新专辑在录了，下周会放出一段demo来造势。他那两期《星外》会在月底播出。”
顶流唯一的问题在于：粉丝太厉害。
爱闹腾，花样多，私生饭一箩筐。
昨晚许意知才跟秦破工作室的小经纪人开了个电话会议，交代对方加固秦破的出行安全，防追车丶防投拍，随时跟后援会的几位高管保持沟通，对粉丝做好引导。
流量艺人的饭碗是粉丝赏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二者的关系一定要做好平衡。
“拽姐渺渺无悬念杀进《我舞》总决赛，她两是最让我省心的。我想尽早把她们的个人工作室建立起来，有了独立的团队，更有利于个人发展。当然了，分成比例跟秦破不一样。”
秦破的合同，放在内娱都是独一份，签到就是赚到，但拽姐和渺渺家里有矿丶不差钱，这是许意知需要衡量的部分。
“还有昨天，我跟褚家那位老先生比试……”
宋秋实听到这里，笑着打断道：“那位老先生？”
‘那位’是你的曾祖父，用不用这么见外？
许意知抿了抿唇，馀光瞄向远处。
大佬正跟几个与他外貌气质相当的男人相谈甚欢，其中一个是贺觅林的二哥贺观桁，那也是今天唯一到场观礼的贺家人。
贺觅林这场婚礼，只能算得到贺家一半的认可。
道阻且长。
“我是真没想跟褚家攀扯关系。”许意知艰难道，“再说了，您不是说会当不知情，怎么还主动提起来了呢。”
宋秋实嘴角扬着松弛笑意：“不知情是对外，你是我徒弟，我跟你客气什么？”
哦，好的吧。
许意知无语的垂了垂眼皮：“那您想知道什么？”
“贺觅林和凌笑，他两着算是消停了么？”其实宋秋实最开始问的那句‘情况怎么样’，问的是他两。
当然，徒弟傻不楞登的汇报工作，他也是听的。
柠檬蛋挞甜而不腻，入口爽滑，淡淡的蛋奶香混着柠檬轻微的酸感在口腔里扩开，像当下在舞池里转圈圈的一对璧人，幸福得难以言喻。
许意知拿起一个咬出一个缺，有被惊艳到！
“我觉得，这二位跟‘消停’是沾不了一点边。”她慢吞吞的说，“在我那个二十年后，分分合合，比古早八十集的家庭剧还狗血拖沓。”
眼前这场如梦似幻的婚礼，全靠她在暗中使劲儿。
宋秋实上上下下打量她这身价值不菲的行头，眼色里，赞许和打趣各占一半：“贺觅林的伴娘，舍你其谁。”
这明晃晃的讽刺……
许意知胸口堵闷，还不能跟师父顶嘴，因为说得没错。
她只好岔开话题：“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拿《我舞》来说，原先有二十多期呢，正片不够，花絮来凑，学员在训练营的日常都出了足足六集，持续播到十月中才决赛。”
然而今天凌晨，a台的3号演播厅，陈导当众宣布：半个月后，将在新落成的南城地标建筑鸿运体育馆举办《我的舞台》全国总决赛！
a台/独家播出，万名观众到场见证这场巅峰之战！
半个月后，是九月九号，星期六。
宋秋实陷入思量。
许意知狗腿到底：“冠军是谭熠宁，香草天空被他带飞上市。”
未来的内娱，将是君和丶博年丶香草天空三足鼎立。
“《我舞》录到第五期我就知道谭熠宁是冠军，剩下五个出道位，要我告诉你花落谁家吗？”宋秋实凉飕飕的看着他的傻徒弟。
这种利益博弈的结果，还需要她当殷勤献到自己跟前？
许意知没劲的闭上嘴。
宋秋实眼里溢出笑意，又去盯褚涵所在的方向，随口道：“今天这场婚礼，贺家只来了一位二少爷做代表，看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不同意又怎么了？
豪门里的少爷拥有继承家业的资格，女儿呢？横竖摆脱不了当家族工具人的命运了是吗？
贺觅林头还有三个哥哥，貌似都没结婚，这么喜欢联姻，让其中一个入赘不就行了。
许意知帮腔道：“贺觅林有才华有事业，凌大作家怎么也是国内top级的作家，一年版税几千万，又不指着贺家的脸色过日子。”
“谁跟你说这个了？”宋秋实嫌弃她没抓对重点，“相较贺家二公子代表出席，我们的老董事长出手阔绰，送了贺觅林一套价值将近九位数的婚房作为贺礼。”
许意知瞪了瞪眼珠子。
那爱喝豆汁的坏脾气老头，有这么大方？
宋秋实喝着手里的起泡酒，“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许意知快速分析了一番。
“贺觅林和大佬的相亲建立在两家长辈先点头的基础上，成了就是强强联合，不成的话……总之谁也没料到大小姐来南城不到一个月就跟作家闪婚，面子上挂不住都是次要的，贺家不好跟褚家交代。”
这场婚礼，贺家只来了一个贺观桁，为的就是向褚振轩做样子，摆态度——我们是不赞同的，孩子大了我们也没办法！
可是再往深了想，当真反对小女儿的婚事，直接把人绑回去就完事了。
顶级豪门拥有只手遮天的权势，这一点无需怀疑。
贺家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派了个不轻不重的老二来观礼。
说明什么？
“所以贺家还是在乎贺觅林的幸福的，碍于褚家那边不好交代，只能低调行事。”许意知得出新的结论。
宋秋实表情松弛了几分：“还有呢？”
“还有，当然是豆汁老头的豪迈手笔了。”
话到这份上，她再笨，再是没接触过真正的豪门，靠推演总结，也能摸出些门道来。
“老先生出手就送豪宅，一方面体现自己大度，另一方面，算是对外展示褚家的实力吧。”
毕竟是褚振轩亲自相中的孙媳妇人选，就算没有进褚家的门，她也值得那么多。
而那些妄图攀附丶蓄谋着把女儿往褚涵跟前送的小门小户，不够档次却做着春秋大梦的土财主们，行动之前，请以贺觅林为参考标准，掂量掂量自己个儿的分量。
许意知酸溜溜的叹：“有钱真好。”
钱能解决这世上绝大多数问题，解决不了的，都是没给到位。
“羡慕？”宋秋实好笑的睨着她，压低了声线，“除了褚涵，你可是博年集团最正统的继承人了。”
“婉拒了哈。”想到自己跟褚家的关系，许意知心肝儿颤。
她真的，怕死了！
“而且。”她顿了顿，“您在这儿又是旁敲又是侧击的，无非想让我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不要为了阻止大佬和女明星就去打老先生的主意，撺掇他出手。”
贺家因为小女儿闪婚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褚振轩一个不高兴，引发惊天动地的商业大战。
秦夏算什么？
蝼蚁都是擡举了。
“我只是不希望她跟大佬重蹈覆辙，又不是想要她的命。”许意知不情不愿的打了口头保证，又闷闷不乐的补了一句，“还说你不喜欢她。”
都护到亲女儿跟前来，根除隐患。
宋秋实不否认：“成年人的感情是很覆杂的，成年人的世界里也不只有男女之情。”
“懂。有爱，但不多。”许意知目光辗转绕回远处的褚涵身上。
今天的大佬依旧西装笔挺，英俊且沈稳。
他手里捏着一杯香槟，自若的与人攀谈碰杯，举手投足间，既有世家公子的风度教养，又不乏上位者自带的威严。
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将他怠慢。
宋秋实见她视线聚焦在亲爹身上，那双与秦夏如出一辙的眼眸里，逐渐流露出覆杂的情绪。
“又在想什么？”自从知道她的来历，那真是想忽略都难。
“我觉得他跟你差不多。”许意知擅自揣度，“真那么爱，为什么不放下一切和女明星双宿双飞？”
说穿了就是不够爱。
那段感情，不足以让他放弃亿万家产。
宋秋实开始担心这个徒弟了：“他们爱不爱是他们的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他们不爱，我就不会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被明里暗中的嘲笑，像个见不得光的小怪物……”许意知鼻子都翁了，“师父你干嘛帮他们说话，你的成长经历跟我也有几分相似，我以为你会比别人懂我。”
宋秋实见她这就委屈上了，要哭不哭的，无奈的笑了声：“我是宋家公开的养子，虽然没少被人指指点点，但也是能拿着宋家的户口本横着走的。”
他身上没有见不得光的debuff，真没法儿和傻徒弟共鸣。
许意知看他的眼色瞬间变得冷硬，“我在跟你卖惨，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你的良心呢？”
在她道德绑架的指责下，宋秋实也变了脸。
“你都说是卖惨了，我不防着，难道要对你痛哭流涕的狮子大开口照单全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喻家那烫手山芋到你手里，又是一个家里有矿的，很开心是不是？”
“喻拂澜要组个人工作室完全没问题，组团就算了，关欣凌火不火跟她有几毛钱关系？”
“今天粉上关欣凌，要为她伸张正义，带她一起出道。哪天转粉秦破，难道要嫁给他？”
“关欣凌去练习生部做培训老师，这是我亲自敲定的，就算我养父从棺材板里蹦出来帮她说情都没有转圜。”
“她能有今天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有份体面的工作。”
“说起来当初还是你发现她搞的那个‘录音门’，穿越来的了不起，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想多了。”
宋秋实说完，朝不远处使了个眼色。
“你妈来了，要卖惨跟她卖，她有良心。”
……
许意知临时起意打的小算盘被宋秋实拆解得七零八落的，搬出迷离身世卖惨，全是白搭！
宋秋实一走，秦夏无缝衔接，站在他刚才的位置，兴致的往餐桌上一扫，挑了一枚白巧克力塞进嘴里。
“被你师父训啦？灰头土脸的。”
“没事儿，我还在思礼的时候，隔三差五被他凶眼红红。”
“他就是那样的人，不解风情的工作狂一个。”
一如公司职员喜欢在茶水房/卫生间/公司年会等适宜的场合讲上司坏话，顶级女明星也爱数落经纪人。
对前经纪人的怨念就更滔滔不绝了。
许意知不带情绪的看了她一眼，又直截了当的去看远处与人寒暄的大佬。
“我师父刚跟我承认他喜欢你，但不多，我说大佬也喜欢你，同样不多。所以问题来了，你觉得大佬对你的喜欢有几分？”
想想也是了，只怪秦夏不公平。
她一个人生不出自己那么大个女儿。
第一次，许意知对褚涵产生了怨念的情绪。
即便他不知情，身为她生理学上的父亲，那便是他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