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 224 章 “老天爷不会对你太差……
今年清明, 晏何安回安镇给表姑奶奶扫墓。
小镇现在做起旅游经济,山里的瀑布露营地丶河边的烧烤石滩,小学生的春游大草坪……这个月还举办了风筝节。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 热闹非常。
晏何安在那儿有一套商品房,属于镇上最贵的地段。
当初离开kl回国时, 他抱着落叶归根的想法,咬牙卖了一个很喜欢ip给自己置了业。
房子必须精装修, 家电家具一律选最好的,车位都要两个, 连带着临街的第一家商铺也拿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 那时的他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还缺乏安全感。
他感觉自己像一部电影里提过的丶没有脚的鸟,一辈子注定要不停的飞,直到死的那天才会落地。
被他狠心卖掉的ip, 如今翻了几十倍身价。
有一次江鸣问他后不后悔,他想想, 摇头说:“不论给我多少次机会,当时的我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老家的车丶房和商铺,都是他给自己上的buff。
他需要那些实际的物质。
而那套精品房, 晏何安一次都没有住过,倒是两年前帮许意知上《我舞》,被他抵押给银行一段时间。
这次清明回去, 他原本是打算住几天的。
行李箱放在玄关, 出门吃午饭, 顺带在附近逛逛。
租出去的商铺已经变成一家小资格调的咖啡店,老板认出他,说什么也要请他喝一杯亲手做的咖啡。
店门外摆了两只漂亮的a形木架, 花花草草缤纷多姿,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他当时就站在那些繁茂的花和草旁边,手里拿着杯澳白,不经意的擡头,发现眼前修得平整宽阔的街道竟是小时候追车的那条路。
记忆里,瘦弱的男孩拼了命的追逐那辆黑色的小轿车。
明知道追不上的。
他始终忘不了后座挡风玻璃里,女人无动于衷的轮廓。
年幼的他声嘶力竭地喊:“妈妈丶妈妈!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啊!”
可是直到车消失在视野之中,妈妈也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分明是知道的。
正午的阳光晃过来,晏何安不受控制的眯了眯眼。
从浓稠烦扰的过去里无声挣脱而出,他嘴角轻轻牵出弧度,覆杂的笑了。
“原来是这里啊……”
小镇很小,变化又太大。
他亦不再是从前的晏何安。
那天晚上辗转反侧,睁眼到天明。
然后他做了一件有点疯的事情。
他找到表姑奶奶的两个儿子,开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买回那个带小院儿的平房。
房子位于小镇深处,据说是再过一百年开发商也不考虑的地方。
以前的邻居早就搬走了,曲折深长的巷子,只剩下零散的几户人家,贼都嫌弃!
晏何安无所谓,叫律师来办手续,拿到钥匙,托着行李箱住进去。
从下午三点开始打扫卫生,清除灰尘丶杂草和垃圾,修缮破损的门窗,爬到屋顶把可能会漏雨的地方找补一下。
隔天,仲邵买齐他开出的清单,指挥着工人把东西搬进来时,见他躺在里屋一张随时会散架的单人折叠床上睡得呼声震天,差点惊掉下巴!
晏何安还是没所谓。
这是他的家,他和表姑奶奶曾在这里相依为命,一直到他十七岁。
前前后后又忙碌了几天,终于翻新了这个与四合院结构相似的丶包括小院在内不足六十平的家。
那晚,仲邵和高湛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柴火饭。
晏何安烧了一桌家常菜,在前院摆上从商业街关门店铺淘来的木桌木凳,晒着柔软的月光,吃饭喝酒,聊天谈地。
高湛说在国外认识晏何安时大家都是穷光蛋,两个人摸穿了口袋凑不出一杯美式的钱,没想到现在都混得人模狗样,还有了社会地位。
仲邵摸着吃撑的肚皮,看着寂夜,悠深叹道:“想到我晏总竟然是在这犄角旮旯长大的,我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疼,可太委屈您了!”
“我要你心疼?”晏何安勾首焖了一口地道的高粱酒,辣得他五官轻微扭曲,等到酒精入腹,那阵浓烈渗透四肢百骸,眉眼随之安逸的舒展开,再笑骂,“你懂个屁!”
年少时成长的经历,酸涩痛苦也好,温暖柔软也好,无论是失去的还是获得的,都是最终成就他的。
晏何安在老家住了整整一周。
那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放松丶睡得最踏实的几天。
之后秦夏她们在国外遭遇酒店大火,晏何安闻讯准备赶过去,就在那节骨眼上,许意知在电话里请他帮忙,回家拿一个东西。
她卧室左边床头柜的纸箱里,存放了不少宝贝。
红色表带的积家大师,她参加《我舞》时的学员证,秦夏的数份体检报告,印了梦魇爪印的木板,甚至是一枚巨大的心形蓝宝石……
当晏何安从中找到那份表面写着‘是月明个人资料’的文件袋,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脑子嗡地一下,愕然的在地板上坐了两个小时才缓过来。
再之后,工作上的事要多一些。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很快,快极了。
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回味,转头就开启新的项目,结识新的面孔,去到别的地方……
和kl成功解约后,江鸣曾送他一台智能相机。
刚回国那段时间他还随身带着相机,有事没事拍一张街景丶天空,家里落在地板上的阳光。
但也没持续多久,相机就被他收进书柜。
此刻,晏何安舒展在二楼露台的折叠上,任由思绪发散。
从清明假期到现在。
忽然很想拿出那台相机,背上行囊,到机场或者火车站买张票,去哪里都可以,给自己放一个长假,走走看看,拍拍照。
身旁左侧,许意知坐在小木凳上,面前是一张矮腿圆桌。
直径不足1米的桌面上,摆满了麻辣小龙虾丶烤肉串儿丶皮蛋瘦肉粥丶萝卜糕丶奶黄包丶豉汁凤爪丶粉肠等等惹人垂涎的宵夜。
她戴着一次性手套,连啃带剥的收拾小龙虾。
被辣狠了,就探手拿一只奶黄包,整个儿塞进嘴里。
努力闭上嘴,满足的咀嚼。
晏何安被她专注的进食吸引,忍不住调侃:“今晚这场鸿门宴还真给你消耗到位了。”
“那可不!”许意知把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又拿起冰美式,咬住吸管使劲儿滋溜一大口,彻底舒服了,双手垂肩,仰头感叹,“要把大佬和女明星一起设计到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跟你说!”
晏何安还用得着她说?
全程都直接参与了。
许意知吃饱喝足,总算有空小确幸:“差点以为自己走不了!”
席间,近距离看爸妈被太爷外公外婆轮番教育,就着婚礼怎么办丶什么时候办,反反覆覆商议,折磨得他两频繁带痛苦面具,许意知暗爽之馀,不禁担心他们过后给她来一场混打。
“还以为你不怕死。”晏何安失笑。
“以前不怕。”许意知很虎的挺了挺胸,表情坚定了一瞬,灼灼发亮的眸子里酝出愁绪,“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不仅恃宠而骄,还怕这怕那丶瞻前顾后的,人啊!”
她开始担心明年的五月五号,自己最终的归属了。
“顺其自然。”晏何安用她以前最常用的敷衍说辞做安慰,“老天爷不会对你太差。”
许意知小鸡啄米的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此话题没有继续的意义,主动翻篇。
“今天我师父比我走得早,急匆匆的,他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算计完亲爹亲妈,许意知抽空关心席间脸色就不大好看的宋秋实。
晏何安笑了声:“不用担心,你师父给你们家娱乐公司签了个宝贝。”
全世界的话题都围绕着影后和霸总时,宋秋实在港城的酒吧签回一个辍学的歌手。
外形好,唱功强,就是脑子里缺根筋。
为了生计,收拾行囊,跟宋总到南城发展,在机场先给专业娱记做了个有来有回的采访,宋秋实口头给她规划好的发展路线都一并交代干净,不拿狗仔当外人!
去公司里呆了小半天,不知跟哪个部门的茶水间听了些风风雨雨。
娱乐圈的覆杂丶博年娱乐的黑暗面,给她吓得,扭头就跑。
蒋焕没把人看住,找又找不到,只好跟宋总汇报了。
宋秋实那好胜心,从业多年,难得看上一块璞玉,还没上手雕琢呢,哪能眼睁睁看着玉自己长腿跑掉?
许意知笑得在小凳子上东倒西歪:“明天我去一趟公司,了解了解情况。”
她师父多少年没签新人了,还追在屁股后面跑,必须出一份力。
晏何安也笑。
干坐了一会儿,有胃口了,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准备吃小龙虾。
许意知有心拍马屁,连忙把刚剥好的虾肉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晏何安秒懂:“说吧,这次又想我做什么?明儿个帮你把你太爷送回京市?”
“那不用,太爷身体健康,腿脚利索,他想回了自己会回去的。”许意知停顿了下,神色认真起来,“我不去留学了,也不打算完成南综大的学业,工作那边会逐渐减少,年底让大佬安排我去拓展海外市场,慢慢淡出。”
晏何安猜到她接下来的打算:“想陪在女明星身边,直到明年生日那天?”
当一个曾经一无所有的人在经历过许多事情,拥有了过去梦寐以求的一切后,总是会变的小心翼翼,害怕失去。
许意知想守着秦夏,一如还没学会飞的雏鸟,依偎在妈妈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