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鹤砚清从东宫里离开去往前朝上朝,下朝后去了一趟翊坤宫。
从前的雍王妃,如今的姚贵妃姚佩凌站在窗边,人安静得像一尊不会说话的瓷器。
从前最爱体面,最爱华丽冠子与衣衫的她,此刻身着素淡的长裙。
云鬓上也只零星的有些青玉簪子,连黄金打的首饰也不爱佩戴了。
鹤砚清走入翊坤宫,站在她身边:“母妃。”
姚佩凌转身看着他,朝前走了几步,语声淡淡的问了句:
“我找你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沈念卿是不是在你手里?”
鹤苍澜翻遍了能翻的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沈念卿的踪迹,已经渐渐怀疑到了鹤砚清的身上,姚佩凌也是。
如今能有这种能力与圣文帝抗衡的,只怕只剩下鹤砚清了。
鹤砚清直接回:
“母妃,沈念卿此生都不会出现。你依旧是后宫的女主子,这对你其实没有任何影响。”
姚佩凌晦暗瘦俏的面庞幽邃着,与窗边的夕阳融进阴影里:
“身为女人的苦难,你怎会懂一点?
我本是妻,却从妻贬为妾室。皇儿,你何尝不是在羞辱你的母亲?”
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儿子,到底也是自己生的,鹤砚清实则已经回答了她。
姚佩凌几乎可以断定,沈念卿就在自己儿子手里,且没有要杀了的准备,也不像是要挟姜玉瑶的样子。
鹤砚清道:“母妃何必执念于此,姚家被保全,凤印在你手上。
鹤翎更不会是我的威胁,你只是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罢了。
来日鹤苍澜死了,您会是后宫中唯一的太后。”
姚佩凌眼睛凌冽起来:“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我就是要找到沈念卿,我要杀了她,永绝后患。
这个女人是我这一辈子的耻辱,全天下都在笑话我,我安能忍到鹤苍澜死的那一日?
我就是要在鹤苍澜活着的时候,杀了沈念卿,让他痛苦,让他难受!”
鹤砚清眼神清冷下来,提醒她道:“沈念卿是瑶瑶的母亲,我会保全她。
母妃,您若是真想要皇后的位置,我可以想办法,但你不要没事找事,我与瑶瑶要成婚了。”
姚佩凌冷哼一声:“那个沈念卿的孽种姜玉瑶也还拴着你,看来,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儿子,早点将沈念卿杀了,将鹤翎除掉,你就能做太子了,咱们免得夜长梦多啊。”
鹤砚清劝说了几句,发现姚佩凌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便离开了。
姚佩凌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要跟姜玉瑶成婚了,她可不愿看着这桩婚事安安稳稳的落下来。
沈念卿的女儿,还想做她的儿媳,可真是天底下更大的笑话,绝无可能!
紧接着,她便去了一趟乾元宫。姚佩凌端坐在乾元宫里的宽椅上,依旧一身素净,不饰奢华:
“皇上,臣妾近来也想通了,这大元皇后的位置臣妾也不争了,臣妾会让姚家也消停下去。”
鹤苍澜从龙椅边上起来,走到姚佩凌的面前,很是诧异的望着她:
“你想清楚了?
这又是如何想清楚的,朕倒是觉得这不像你锱铢必较,什么都要争一争的性子。”
姚佩凌淡淡笑着:“臣妾争了半辈子了,这不是什么都没争到吗?
正室的位置罢了,坐在上面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作用,反正也就是个空壳。”
她抬起那双风霜尽染,满是苍白萧瑟的眼睛: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沈念卿的下落。”
沈念卿只要被找到,她一定会动手,士可忍孰不可忍!
鹤苍澜立后立太子这件事,是啪啪的打响了两个耳光,打在她姚佩凌的脸上。
沈念卿一死,姜玉瑶必会将怨气撒在鹤砚清身上,闹得不可开交最好。
反正也听说姜玉瑶这一胎,是日日都在喝药保住,肯定是极其凶险的。
只要除掉这两个女人,她眼前就干净了,她就舒坦了。
鹤苍澜打量着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姚佩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正面相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鹤苍澜:
“皇上只要答应臣妾无论如何都不准让姜玉瑶嫁给臣妾的儿子,臣妾就告诉皇上最想知道的答案。
退一万步讲,沈念卿若是回宫,她做了皇后,她的女儿最起码也是个公主,是臣妾皇儿的妹妹,两兄妹安能成亲?
臣妾这般做,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臣妾就是不愿沈念卿的女儿嫁给臣妾的儿子,就这么简单。”
鹤苍澜算是能理解,姚佩凌憎恨沈念卿半生,不愿大皇子与沈念卿的儿子成婚,他能理解。
鹤苍澜笑道:“朕答应你。”
姚佩凌看着他:“沈念卿就在你儿子手里,护得可宝贝了。
臣妾先前派人调查过,除夕前后姜玉瑶去过一次钦州,大皇子也跟了去。
这过年过节的,平白无故的去什么钦州呢?臣妾猜测,沈念卿应该就在钦州。”
鹤苍澜一刻都等不及,连忙下了令:“来人呐,派人去钦州将沈皇后请回来!”
姚佩凌眸眶里的眼泪都在打转,默默离开了乾元宫。
身边的心腹陈嬷嬷走上前来,心里憔悴的看着她:
“贵妃,您近日消瘦得极快,太医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啊。
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去想这些了,您保重身子啊。”
姚佩凌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走到御花园的角落里才激动起来:
“不就是说我要死了吗!
没关系,我会拖着那个疯女人一起下地狱!
鹤苍澜冷落我在王府那么多年,我都忍了,平妻我也忍了。
这直接贬妻为妾,从皇后变成贵妃,我的儿子从太子变成庶子。
陈嬷嬷,我忍不了!陈嬷嬷,我的心都在滴血,我真的好痛好痛!”太医说,她积郁成疾,又不肯吃药,身子气血败坏。再这么下去,怕是没个几年能熬了。
陈嬷嬷叹息着:“娘娘……大皇子不是说了吗,您想要皇后的位置,他可以去想办法的?”
姚佩凌大声的道:“不,我是要沈念卿死,你明白吗?”
半个月以后,圣文帝将钦州的地都给翻了三尺上来,根本没有发现沈念卿的踪迹。
鹤砚清那日从翊坤宫一离开,就命人转移了沈念卿的居所,将人给彻底藏好了。
圣文帝怒极,找到鹤砚清直言不讳的问询沈念卿的下落,鹤砚清拒不告知。
鹤砚清身处乾元宫,圣文帝下令围了东宫,泼了火油:
“你自己选,要么告诉朕沈念卿的下落,要么朕也不管不顾,今夜就烧死你的女人跟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