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甘画心里有些乱。
她其实早有察觉, 但是她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
球鞋和外套都是上千上万的天之骄子，一条毛巾都有专属的刺绣，真的会差那386块钱吗？
可是他又是什么成分的心情来靠近她呢？
好奇？
好玩？
甘画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覆这条消息。
如果是一般的同学的话, “我们交个朋友啊”丶“加个微信, 交个好友呗”, 像这样的说辞，会让她觉得很愉快很轻松。
可是那个人太矜傲了，他的每句话都有自己的考量, 他没有在人前对她示好，而是在幕后才慢慢将自己的身影缠过来，甘画觉得难以回应。
她关闭了手机。
第二天, 甘画起床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她这个习惯倒不是为谁而制定的。
而是因为她比较早睡, 有时候沈小小会在深更半夜对着两人的聊天框鬼哭狼嚎, 黎清也会给她留言，这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把作业抽出来放在桌子边上了。
手机没有新的讯息，昨天的作业不算少, 但是沈小小估计是忙着吃瓜去了。
爸爸还没有醒, 甘画轻手轻脚出了门。
来到学校，平时都死气沈沈的早读, 今天班里却罕见的热闹。
“黎清。”
甘画跟黎清打招呼, 坐下来：“大家怎么都攒在一起？”
黎清是少见几个还在认真学习，清甜苹果脸无奈：“我们要上音乐课了。”
“喔。”这有什么稀奇的吗？甘画把书包解下来。
黎清：“和五班一起上。”
甘画手顿了一下。
黎清捕捉到甘画的小动作，含蓄地将目光收回来。
甘画声音小了些：“怎么和五班一起？”
两个班不是同个音乐老师的。
黎清说：“五班的老师要出差一周，问他们班里要和哪个班一起上课, 五班口径一致地说要和七班, 挺匪夷所思的。”
五班和七班既不是竞争班, 也不是联谊班，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班级。
周围有女生议论：“五班为什么要和七班一起上课啊？”
“管他呢，可以看到大佬我就好兴奋啊啊啊。”
有人说：“五班口径出奇一致，该不会天之骄子圈说要和七班一起的吧？”
“啊？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
甘画发现大家把视线移过来了，对上前面的周甜芷。
周甜芷锐利瞥她们一样，眉眼冷厉，有几分是在学某人的神态。
音乐课。
年轻的音乐老师今天连香水都多喷了一点，娉娉婷婷地从音乐楼大楼梯走上来：“同学们，我们要上课啦。”
可能是想别的班的好同学留下个好印象，老师今天的嗓音格外地甜腻：“人都到了吗？高二五班~”
高二五班的人的氛围显然比七班要活泼和团聚，他们从上了音乐楼就不和别人打招呼，而是自己班里的人聚在走廊里，笑声放肆，“哈哈哈操你妈.的。”
五班男生多，他们嘴里是惯常飈惯了浑话的，二十多岁的音乐老师脸颊酡红：“都是学生，说什么不正经的呢。”
娇嗔的教训，却不知道是想训斥还是想加入。
有男生说：“老师，我们都是混男人，正经不起来啊。”
五班哄笑，音乐老师脸更红了。
七班的女生在音乐老师背后翻了几个白眼。
音乐楼其实是实验楼的副楼，这边的课室很少，一层只有两个教室和两个办公室，所以教室的面积是非常大的，艺术生也在这边上课。
上课例常大家要脱鞋子坐在实木地板上。
“黎清，你让我扶一下。”
大家手搭着肩互相帮忙着脱鞋子，女生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的，男生就有些不耐烦了，横竖的也有，侧翻的也有，惨不忍睹。
上课打了铃。
音乐老师说：“五班是不是少了几个人啊？”
她其实从上楼梯的那一刻眼睛就一直在搜寻着了。
五班的男生说：“老师，你是想看我们班那个七号吧？”
老师红了脸：“谁想看他，老师只是想点名！”
男生懒洋洋：“老师，我还没说是谁呢，我才是七号。”
“哈哈哈哈哈。”五班的人不客气地笑了，有人在拍地板。
音乐老师下不来台。
周甜芷讥诮出声：“人家还没说是谁，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往上赶吧。”
五班有人说：“不用不好意思老师，想看谢星沈的人多了去的，是母的都想看他，你不是第一个。”
音乐老师跺了下脚，几乎要哭了。
她是领导的女儿，求职路上顺风顺水的，哪里被学生这样侮辱过。
教室里很混乱，没有一点纪律，甘画抿了抿唇，七班的女生有议论老师不爱惜名声的。
这时候一截冷白有力的手腕在门口举起，微弯的指节侧转敲了下教室玻璃门，叩。
男生挎着黑色书包，身后还有两个朋友，他手上拿着滑板，滑板从他手上跃下，被他不知道怎么施展的动作，幅度很小又很稳地抵在脚边，他撩起浅淡的眼皮扫了一圈舞蹈教室里的人，对着讲台说：“报告，我来晚了。”
还在红眼的老师看见来人微怔了下，半晌后才欣喜若狂地对他们三人说：“进来吧。”
三人走进教室，教室的氛围马上就变了，刚才还在调戏老师的男生们几乎是点头哈腰：“大佬，来上课啦。”
周甜芷也含着柔情喊了一声：“星沈。”
谢星沈没有和谁搭话，坐在了五班的那一边。
甘画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五班的气氛变了，五班的男生像一群被驯服了的二哈，可是她为什么也不由得坐直了起来。
借着刘海和口罩的掩饰甘画望过去，只一眼就被燎伤了一样收回视线。
谢星沈在看她。
她的手心脚底都是麻的。
为什么一直看过来，还这么明显...
甘画的眼睛都不知道放哪了。她不喜欢和别人的鞋子挨在一起，所以她故意晚了一会脱鞋，此时坐在第一排，而谢星沈是打铃后才进来的，他的鞋没脱，也没人敢提醒他脱，老师在讲ppt上的知识，谢星沈大刺刺地看过来，穿越大半个教室的直径落在她身上。
甘画的脚趾缩了一下。
她突然发现她这个动作肯定也会落到别人眼里，低着头脖子都热了。
欲盖弥彰地把书包盖在自己脚上，假装镇定地看向讲课的老师。
“接下来我们放三段音频，一段古典音乐，一段流行音乐，一段合成电子，你们好好感受，待会我们找几个同学起来回答。”
谢星沈的视线灼灼，她看到小姑娘曲起膝盖抱成一团。
周围的人有盘膝的，有鸭子坐的，也有人受不了忍着同学抱怨将腿伸出来，小姑娘是抱着膝盖。
脚后跟抵着地板，两只小脚往上翘，白袜下脚尖的方向向着天花板。
她本来是轻松的，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眼神颤了下，像猫抓纸板一样，脚趾迅速地蜷缩了起来。
但她大概弄巧成拙了，因为如果不是她忙忙遮盖自己双脚的动作，谢星沈还不会留意到，她的脚是那么小那么软，盈盈的一双足弓，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两只脚提起来。
三段音频很快就播完了。
老师期期艾艾：“那接下来，我们请五班的一个同学来分享……谢星沈。”
周甜芷冷笑，当场挑衅：“有意思吗？”
老师假装听不到：“谢星沈，请你回答一下对刚才那三段音频的感受。”
少年站起来，甘画看过去。
他本就长得高，大家坐着，他站起来后几乎是凌盛于他人，可是即使是大家平起平坐他也完全有这种气质，他靠近舞蹈教室的墙壁，眼睛却似有意无意地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把，甘画手心发麻，少年手上没书，手悠悠插在口袋里，“我觉得……”
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有点沙，落在甘画耳里和其它的噪音完全区分了来。
全场鸦雀无声，都把空气让给了这位少年，所有人都对他行着注目礼。
忽而他挑起嘴角，口吻暧昧缓慢地说：“像一双害羞的小脚。”
甘画轰的一下脸红。
教室里的男生更是燥热：“大佬牛逼！”砰砰砰地拍着地板，“大佬，你看看，像不像我这双害羞的小脚，哈哈哈哈哈哈。”
许多女生红了脸：“大佬怎么这么坏啊。”
教室里所有女生都赤着脚，有些庆幸因为是音乐课提前准备了好看的袜子，周甜芷一双手工舞蹈袜更是惹眼，几乎所有女生们脚都微蹭，紧紧并着膝盖，害羞脸红地埋怨起来。
谢星沈像是不察，扭了一下左边的脖子。
老师也是很害羞：“你在说什么啊，快坐下吧。”
教室里的氛围顿时变得好暧昧，有一些男生点了点前面女生的肩膀，女生不耐烦：“干嘛呀。”
男生：“让我看看你害羞的小脚。”
这样的玩笑多了，甘画眼睛半垂了下去。
那个叫谢星沈的这样开她的玩笑，好轻佻。
下课了。
大家从不同的楼梯下去。
甘画要等后面的黎清，故意往旁边站着。
而谢星沈在前面，他又高，被花清野和盛霄不耐烦地推着走了。
等甘画和黎清下楼的时候，周甜芷和五班的闺蜜正好在她们旁边，一路并排着从走廊到楼梯都舞蹈楼外面。
一个瘦小的男生从教室楼往音乐楼的方向走，遇到人群就问：“师姐，请问你们看到星沈学长了吗？”
小学弟虽然个子小，长得奶奶的，苏言他们打趣他：“找你星沈学长干嘛呀？你学长不好好上课，没来。”
小学弟挠挠头：“奇怪，他跟我说今天在这里上课的呀。”
女生们想这个学弟小小的，居然跟谢星沈那么好，看长相和衣服，倒是个少爷，怪不得是同个圈子。
小学弟说：“我是想问学长他刚开始玩滑板的时候入手的什么牌子的工具。”
有个五班的女生尖声说：“那你问周甜芷啊。”
小学弟擡头：“周甜芷是哪位学姐？”
五班和周甜芷交好的几个女生说：“就是这个美人，谢星沈旁边不就一个女生，你跟他交好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小学弟害羞：“我也，也并不是和星沈师兄很熟，周甜芷学姐，请问你知道星沈师兄的滑板牌子吗？”
因为师弟的出现人群停下来了，一个外班的女生走过去撞到了甘画的肩膀，她一跄。
“抱歉。”
甘画声音低和：“没事。”
她看去，周甜芷下巴扬得很高，一尾马尾顺滑贴着后腰，她整个人亭亭玉立，似乎不屑于开口。
这时候五班有两个男生去而覆返，跑到周甜芷旁边说：“嫂子。”
“嫂子？”七班的人议论。
周甜芷也是有些懵：“王史你干吗？”
那是王史就是调侃老师的七号，两个男生目测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王史塞了一瓶饮料到周甜芷怀里，巴结地说：“学校有个篮球联赛，嫂子，你能不能叫大佬和我们一起组队？”
另一个人说：“奖金8百多，还有商家赞助，两千块。”
王史踢了另外一个人一脚，说：“是钱的事吗？”
他对周甜芷谄媚地说：“嫂子，大佬虽然和我们一个班的，平时也不和我们说话，你和他们走得最近了，帮我们求个情呗？”
周芷若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欣喜又瞥起眉间，有些心虚又仰挺高了下巴，嗓音传遍全场的尖亮：“我跟星沈说说吧。”
“谢谢嫂子！”两个男生齐声弯腰。
他们的这阵仗倒是把小学弟给震到了：“那嫂呃周周周学姐，星沈学长的滑板牌子你知道吗？”
周甜芷斜他一眼，很不屑的说：“星沈的东西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自己拿好笔抄吧。”
“是是。”
“周甜芷好大的威风啊。”沈小小她们小声说，人群又移动了起来，甘画顺着势往前走。
“你们知道谢星沈和周甜芷是怎么认识的吗？”
“不是因为30万吗？”
“什么30万。”
“一个传说。”
走到了楼梯的时候，人有些挤，大家上楼的速度缓慢了很多，轮不到自己的时候，脚步都停了。
甘画在五六阶楼梯那里卡住了，接着扶手往下看。
周甜芷一脸傲气，嘴里比背诵时更加流畅地说着什么。
而旁边的学弟低着头，不断往笔记本上飞快记着。
有人拍了她的肩膀，“画？”黎清唤她。
甘画回神：“嗯，我们走吧。”
甘画回到教室，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有些漂浮，她戴了一会耳机听音乐，没有得到改善。
在刷手机的时候却发现……列表上面还有一个小红点。
她还一直给那个人标记着未读。
她取消掉了。
*
谢星沈从坐到座位上，花清野和盛霄还在乐器旁边鬼哭狼嚎。
这里是音乐楼一楼的一个大教室，也是摇滚社的训练基地，前面的空地，后面是座位。
谢星沈和摇滚社的人又几分交情，严格说来，是摇滚社的人来跟他讨了几分交情，这个教室是随便他们使用的。
花清野投入得不行，显然对自己的水平相当自信，松开电吉他对盛霄说：“发挥得不错啊。”
盛霄是玩架子鼓的，现在脑袋还是嗡嗡的，比着耳朵：“你说什么？”
花清野：“……”
谢星沈喝了一口冰水，现在是上午第四节 课不到，还在课间休息。
他看到自己的消息列表有未读消息。
樊青：【学长，我今天想找你问点事情，你明天方便吗？】
他：【一二节音乐课，b06。】
这是他们的昨天的对话。
早上樊青没及时过来，他也把这事忘记了。
樊青在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樊青：【学长，老师下课晚了，你还在吗？】
樊青：【学长，我看到你们班的人了，但是没找不到你，你是离开了吗？】
谢星沈点击输入栏，回覆：【在】
他：【再约】
樊青说：【不用了学长！嫂子已经告诉我你用的什么牌子了，我已经准备入手了，谢谢学长！】
谢星沈没明白樊青在说什么。
这时候花清野说：“焯，大佬你看这个视频，好牛逼啊。”
谢星沈给樊青回了个问号。
然后切换出去，没有多留意。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