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下午第三节 课过去一半了，甘画前面的桌子还是空的。
周甜芷没想到谢星沈叫她会是这种事。
“和甘画道歉。”
教学楼二楼有个平台是连着试验楼，少年站在平台墙边懒懒站着, 左手戴着佛珠, 脊骨微弯, 一双冷淡眼眸直直看着她。
周甜芷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刺痒感，她顶着新鲜精致的妆容自傲：“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谢星沈站起来，一脱离墙体的依靠他显得更高, 他往前一步。
只是淡淡一步，就生给人无限威压，周甜芷不禁后退。
少年手插口袋, 佛珠卡在腕骨和口袋的边缘，褐色和白色, 以及校裤深蓝色的碰撞, 体现出腕骨瓷感的冷白，他说：“要我提醒你吗？你和周迈合作的事情。”
周甜芷眼睛瞪大，一双美目里全是被揭穿的惊讶和心虚, 但是没有愧疚。
谢星沈眼神冷锐：“你知道周迈是个什么人。”
周甜芷咬着后槽牙, 她当然知道周迈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大脑，暴力行为频发, 一个四肢发达又全然没有用处的废物。
她突然觉得有些愤怒：“难道你叫我就是为了那个人的事情吗？”
谢星沈深深看了她一眼, 回应周甜芷的诘问说：“倒不全是。你手上有我的东西吧？把我的球鞋扔掉。”
谢星沈说完，转过身就要走了。
“记得跟她道歉。”
谢星沈往教学楼走，周甜芷知道他走了就不会再有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情况，她哽咽大叫：“谢星沈！”
声音十分响亮, 估计连二楼的高一生都听到, 齐朗朗的诵读声有了一丝凝滞。
谢星沈的后背停顿了一下。
周甜芷哭咽：“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替她出头, 你知不知道她有病，她有心理障碍！”
谢星沈转过身来，眼里有一丝锐光：“你怎么知道她有心理障碍？”
周甜芷被呛，怎么知道，当然是放学的时候，看到有人的书包没完全拉进，她抽出了里面的病历本。
她摇摇头，眼泪流了下来：“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你对她关注更多……”
她用力咬牙：“我不会道歉！”
谢星沈眯起眼睛，落在周甜芷身上的目光宛若实质，将她从头到脚凌迟，她受不了谢星沈对她的眼神从以前的冷淡到现在实打实的厌恶，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她手攥得死紧，尖叫道：“我绝对不会道歉！”
她哭着，捂着脸往谢星沈身边跑了过去。
甘画她们正在上课，突然门被人用力撞开，一道女生的身影闯了进来。
周甜芷一只手挡着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她的眼妆全花了。
她好像发出了哭着的声音，身后的男老师大喊：“周甜芷你的课堂纪律呢！”
但是周甜芷完全不管不顾，她跑到自己的座位上，无视老师问她去哪的询问，拿起书包又闯了出去。
“周甜芷！”
老师在后面大拍桌子，怒不可遏。
周甜芷的行为像外面的暴雨一样猛烈而且叛逆，老师课都不上了直接给班主任打电话。
班上的学生小声的议论开了。
“周甜芷干嘛？”
“她不是和谢星沈约会去了吗？”
“苏言，你去问沈小小。”
一颗纸球飞过来，但是砸到甘画桌子上了，苏言对甘画双手合十说：“对不起啊甘画。”
甘画摇摇头，跟黎清对视了一下，黎清拍了拍沈小小的肩膀。
苏言小声又拉长声线地问沈小小，“小小，你同桌，”苏言用下巴扫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她干嘛了？”
沈小小摇摇头：“不知道啊。”
苏言说：“她不是被大佬约出去，还回来拿书包？”
谁不知道谢星沈就是周甜芷的命，急着摇尾巴都来不及，还会在乎一个书包。
沈小小倒是有些老神定定了：“那必须在乎啊。”
苏言和其它女生：“什么意思？”
沈小小说：“你们知道周甜芷书包里带的是什么吗？”
“大佬的球鞋。”
*
这天傍晚的雨下的不小，许多人在大阶梯卡住了。
甘画放学后开了手机，她的本意是怕爸爸给她发消息，结果却先收到了草茸茸的消息。
茸茸：【甘画，雨好大qaq。】
甘画：【摸摸。】
甘画：【你能走吗？】
茸茸：【走不了qaq。】
甘画：【那你来找我吗？我还有备用的雨衣。】
茸茸：【猫猫震惊表情包ipg.】
甘画发了张照片，里面是一个薄薄的袋子，再里面是一身半透明的雨衣，下摆是黄色的拼接。
茸茸：【雨衣好可爱[色][色][色]。】
茸茸：【猫猫嘴馋表情包jpg.】
甘画无奈：【那雨衣给你？】
茸茸：【得令！】
甘画在升旗台前面的大阶梯等草茸茸，一些走读的同学被雨所困，有些人干脆就在原地学习了起来。
甘画也打开掌中宝看物理公式。
五分钟后，草茸茸带着一杯暖暖的东西贴到她脸上：“当当。”
甘画吓了一跳，笑开：“你吓到我了。”
草茸茸：“我买的45°爱心咖啡，快喝！”
草茸茸很有霸总风范了。
“是是。”甘画把罐装咖啡拉开，草茸茸已经打开她的小雨衣了：“这个雨衣好可爱。”
两个人坐在一起，因为雨势还比较大，就聊了起来。
草茸茸也是个能说的，她能从雨衣说到家里的司机今天请假了，从司机又能说到她每天放学都被家长拉去学才艺，从家里又能讲到交际，讲她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她班里的女同学总是算计她，讲舅舅家的小妹妹一直在盯着她长女的位置。
讲身边都没有什么同龄人，花清野又是那么烦，讲花清野的时候，他们的互怼日常听得甘画都笑了。
草茸茸：“哼！”
她又说：“对了，甘画，你知道大佬和周甜芷闹翻了吗？”
甘画楞了一下，想到下午周甜芷风风火火的样子，她摇了摇头。
草茸茸说：“你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周甜芷有点疯，没想到她疯起来这种事也能做出来，你知道吗？她居然偷穿谢星沈的球鞋。”
甘画眼睛睁大了一点，手搭在小臂上。
草茸茸说：“那双鞋是以前大佬在一个平台买的，说是渡洋，结果到手的时候大佬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草茸茸还记得当时谢星沈看到那双假球鞋的样子，身上的气场都寒了，还有什么比买到假球鞋更让男生恶心，花清野和盛霄也是义愤填膺，而且花清野发现那个商家居然关门大吉了：“卧槽，居然卷款跑了，这也太恶心人了。”
“大佬，这双鞋怎么处理？”花清野问。
谢星沈只淡淡看了一眼：“扔了。”
假球鞋留着也没用，盛霄把鞋子往袋子里塞。
这时候周甜芷已经和谢星沈他们搭上线了，周甜芷弱弱说：“谢星沈，这双鞋如果你不要的话…”
她指了指盛霄手里的袋子说：“让我来扔好吗？”
草茸茸说：“当时周甜芷把鞋子拿走了，大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一双球鞋，没想到她会收藏起来，还发朋友圈炫耀，我真的会谢！”
饶是甘画听了这些心里也觉得很不适应。
周甜芷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草茸茸说：“那双鞋假是假的，不过还挺好看的，尤其是鞋子的陈旧处理，做得跟原版有九成像，也就只有大佬能一眼识穿了。”
此时雨势有些小了，甘画踌躇半晌，小声：“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草茸茸听不太清：“谁？”
甘画脸有些热，双脚并得更直了：“谢星沈和周甜芷。”
草茸茸几乎要叫起来：“还不是因为30万。”
“30万？”甘画好像也听说这个，但总不可能是周甜芷贿赂了谢星沈30万吧？
草茸茸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周甜芷吗？”
甘画：“你们不是一类性格的人？”
草茸茸：“因为周甜芷排挤我！”
甘画哑然。
草茸茸说：“当时我们升高二，学校发起了一个优秀学生交流会，你知道这个聚会是什么吗？由学校发起的，请高二优秀学生一起吃饭的活动，结果倒好，这个聚会是周甜芷安排的，她让家里给学校捐了30万买物理实验仪器，捐起这个活动就为了和谢星沈搭线。”
草茸茸说：“当时花清野丶盛霄就去了，纪律和盛霄也去了，他们几个是什么成绩？花清野连年级30都挨不到，所有人里只有大佬在年级前10，周甜芷是什么心思大家看不全出来吗？说什么优秀学生交流会，不如说是周大公主倒贴会！”
草茸茸想到这个就气愤，脸蛋也气呼呼的。
甘画觉得周甜芷几乎有些可悲了。
她拍拍甘画的后背：“好啦好啦不气啦，茸茸才是最可爱的，大家的团宠。”
草茸茸说：“哼，没什么好气的，现在大佬不让周甜芷跟着了，球鞋的事大佬是彻底讨厌周甜芷了。”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草茸茸说，“大佬以前对女生都很淡，我听说有一次大佬在篮球场甩了一个女生面子，那个女的好像叫馀曼，是周迈的女朋友，后面还和周迈拼赛了。”
草茸茸说：“大佬以前对周甜芷虽然很无视，但是他如果知道一个女生收藏他的球鞋并拿来炫耀的话，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你不知道以前大佬高一的时候，捡他的笔，甚至收藏他用过的纸巾的人，都大有人在，这次却实打实对周甜芷发脾气了。”
甘画的嘴唇抿了几抿，不想让草茸茸在她面前一无所知，因为她就是当事人。
她说：“茸茸。”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害羞：“馀曼以前在篮球场的时候，议论过我。”
草茸茸睁大眼睛：“她怎么敢？”
甘画无奈笑笑，她也是听说的。
草茸茸又想起一些信息点，她惊讶：“难道周迈以前缠过的那个七班的女孩，是你？”
甘画点点头。
草茸茸的眼眶都湿了，显然搞错了其中的逻辑，她张开双手拥抱甘画：“甘画，我不知道你居然遭遇了这些。”
甘画受到她的拥抱，心都软了：“没事茸茸，一直有人帮我呀。”
那个人真的帮了她，很多。
草茸茸：“大佬真是个天使，呜呜呜你也是。”
两个女生拥抱了会，甘画把草茸茸送走。
外面还在下小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甘画此时心里的阴翳却一扫而空。
她扔掉易拉罐，撑开粉白色的伞面，后面有人叫住她：“学姐，学姐。”
她还不察，直到声音靠近，是正对着她来的，“学姐，等一下。”
她回头，一个脸蛋嫩嫩的男生向她跑过来，这个男生甘画还记得，是那个要找谢星沈要滑板入门牌子的高一学弟，她诧异：“学弟？”
樊青是从北教学楼那边直接穿过中庭跑到南教学楼这边的大阶梯，肩膀上都半湿了，扶着膝盖喘气，膝盖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纸袋，他拿起纸袋说：“学姐，学长让我把这个给你。”
如果想法有问号，现在甘画头顶就是一脑袋小问号。
“你是不是送错了？”她尝试问。
樊青：“没有错，抱歉啊学姐，我不知道你是星沈学长的……上次在你旁边还无视了你，特别对不起。”
他双手啪的合十放在额心道歉，甘画心里有了微微的猜测，她说：“是谢星沈让你送过来的？”
樊青说：“对，学姐，你收下吧？”
似乎怕她不肯收，樊青的小鹿眼紧张死了。
甘画接过来说：“好……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樊青：“嗯！学长已经给我说了最合适的牌子了。”
“好，那再见~”
“学姐再见。”
甘画看着樊青跑进雨里离开，仍是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各色的雨伞在道上堆挤着挪动。
甘画就站在干湿阶梯的交接处，往上一阶是干的，从这阶开始湿润了。
手里的袋子沈甸甸的还有些分量。
放在怀里却一手刚好能捧好。
她也有犹豫，似乎打开了这个袋子就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她就是没能抵住诱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在这个袋子的旁边，有一个装着饮料的小袋子，是一罐热咖啡，和草茸茸那罐一样，用包装袋分开。
而敞开的大袋子里，封口下是几层防水塑料袋，覆盖着体积庞大的东西，甘画将那些防水袋拈起来，顿时，浓重的色彩闯进她的视线。
她眼神颤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
防水塑料袋下，少年的球鞋，设计优越出众，深蓝色的抽象图案给人一股冷僻的乖张，如同本尊一样。
这是一双深蓝色的限量球鞋，线条流畅有力，是谢星沈穿过的一双。
“那种劣质的盗版，”甘画突然听到一道清冽磁性的嗓音，她惊讶望向墙壁，少年不知道什么出现的，闲闲倚在墙壁上，凉凉看着她。
他神情淡漠，似乎是为了强调他的洁癖般，嘴唇开合，“我没有穿过。”
谢星沈解释完，将白色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长步一迈走入绒绒细雨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