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在汤望舒的不懈努力之下，最后倪禾还是获得了这部剧的出演资格。
她忙着试戏丶对台本，已是半月没有和杜湛明联系，当然其中还有欲擒故纵的成分。
她是个很有时间概念的人。
提前半小时到达了《一馍馍揍你胸口》剧组，其他主演还在赶来的路上。
想到离此一两公里以外的小区里，正住着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她演戏的激情就暴涨。
化妆师赶完最后两口早饭，一刻不歇地给她上妆。倪禾看着自己的长发被化妆师高高竖起，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基本未施任何眼妆，连口红都选择极近原本唇色的色号。
第一场是学生时代的戏。
妆毕，她到更衣室里换上中式的运动校服，蓝边白底，青春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看着镜子上贴着q版《一馍馍揍你胸口》的贴纸，额角跳了跳，对于这名字实在是不敢恭维。
海城方言里，馍馍有拳头的意思，这么粗暴恶搞的名字，也是亏得制作方拿得出手，不过倒也与跆拳道沾了五毛钱的边。
这部戏区别于倪禾往常拍的正儿八经的电视剧，是台网联动制作的网络剧，制作团队虽优良，投资成本也十分惊人，但走的是网络剧的路子，不免多了些轻松搞笑的元素。
她推开更衣室的门。等在一边的阿草接过她换下的衣服，打量了她两眼，眼里是止不住的赞叹，“哇—我们倪姐简直是冻龄女神啊！这种稚嫩的装扮撑起来毫无压力。”
倪禾好笑地推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二人笑闹之际，却听到身边传来带有轻蔑意味的一声笑。
倪禾皱眉转头望了过去，这才发现候场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好几个人，都围着中间的男人在忙碌，那男人也不看她，犹自让弧度蔓延在嘴角。
她知道他，在拿到剧本的时候，主演们会在制作方的安排下，提前见面试一下戏份。《一口》这部戏就是个很俗套的三角恋故事，两女一男，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本部戏的男主角，也是当红一线的小鲜肉，瞿宽。
当时他以其他行程为由，拒绝了试戏，所以纵然倪禾身为圈内人，现在也是第一次见他。
他荧屏形象多为阳光帅气的暖男形象，坐拥一大批跨年龄层次的粉丝，是当前红到发紫的大人物。
但业界内的人士基本上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他—耍大牌。
过往史暂且不提，就这部《一口》来说，身为男主角的瞿宽会有很多打戏。倪禾听制片人说，瞿宽方面强烈要求打戏由替身完成，并且他同时还在拍摄另一部戏，为了迎合他的时间，会先集中拍摄有他的戏份，后期实在无法调剂的，也会由替身完成拍摄。
世道就是这样，谁是大能，谁更有话语权。
于是倪禾也只能把打碎了的牙往肚里咽，客套地挽起笑脸，冲他打了声招呼，“瞿宽，你好，我是倪禾，接下来的几个月还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瞿宽闻言，终于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然后痛呼了一声，瞪了眼正在给他修眉的化妆师，“轻点不会么？”
化妆师连连道歉。
倪禾的笑脸凝在半空中，阿草面色有些忿忿，却不敢说话。
倒是瞿宽的经纪人冲倪禾笑了笑，但也没多少歉意，显然这跑狗腿的和瞿宽一个德性。
倪禾面色恢覆平静，眼睛眯了眯，心里暗把瞿宽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这种靠人设无演技的明星，看他还能蹦跶个几年。
她也不在意，转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
这时，敲门声响起，带着童颜的女孩走了进来，看似熟络地同倪禾打了声招呼。
乔梦璐，大学刚刚毕业，正规的表演系科班出身，但没有任何的演戏经验，这部《一口》相当于她的出道戏。
然而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人，是不可能一毕业就接到和倪禾戏份一样重的女主戏的，汤望舒和她说过，这乔梦璐和赞助方关系不浅。
圈内对于这种人向来不耻，却又不得不结交。
就连瞿宽都难得对她打了声招呼。
倪禾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时，跟组的编剧姐姐拿着崭新的第一集剧本走了进来，客气地递到她们三人面前，“你们看看吧，有些戏份做了些改动。”
倪禾虽然有些发懵，但还是谢着接过，奇怪的是，瞿宽和乔梦璐似乎完全没有翻看剧本的意思。
她迅速地把剧本扫了一个遍，由于旧剧本她已背得滚瓜烂熟，很快就看出了改动，脸色愈渐铁青。
这本是一个双女主的戏，乔梦璐饰演乖巧可爱的角色，而倪禾饰演的是潇洒豪放的角色，二人在剧中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早闻瞿宽嫌男主戏份太少，要求加戏，倪禾没放在心上，但看了剧本才意识到，集数时长都是固定好了的，一个人的戏份要增加，那么另一个人的戏份就会减少，乔梦璐的戏份，剧组的人不敢动，自然只会来动她的戏份。
而她，因为这些改动，直接降级为本部戏的女二，配角痕迹深重。
编剧姐姐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实际上一部烂剧的诞生就是如此，真正有实力的人从来都不是主导，受到很多人为因素的制约。
倪禾沈默了很久，还是决定接受这个现实。
在这行浸染了好几年，她也早已度过了埋怨不公平的年纪，她是可以甩手走人，但绝对会给汤望舒带来麻烦，就算汤望舒不会怪罪她，她也是不愿意的。
还有最重要的，她需要这个角色，需要在覆兴路上拍戏。
只是真到拍摄的时候，她对现实还是不免目瞪口呆。
原戏份是：身为初中生的倪禾和乔梦璐在放学时遇到了混混，被路过的跆拳道高手瞿宽所救，瞿宽为她们受了伤，她们也暗自对他交了心，然后她们二人开启了跆拳道求学并且追求真爱的旅程。
俗套得不能再俗套，当然瞿宽饰演的角色至始至终都是对乔梦璐的角色钟情的，倪禾从头到尾都唱着单恋的悲歌。
万般没有料到的是，这戏份不知道怎么就改成了：身为初中生的倪禾和乔梦璐在放学时遇到了混混，倪禾为了保护乔梦璐受了伤，二人六神无主之际，瞿宽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解决了混混。
倪禾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变成我受伤了？”
编剧姐姐脸色微变，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解释道：“瞿宽说早先的戏份显得他太怂包，但是如果没人受伤的话，这情况显得不太危急，所以只能委屈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倪禾咬着唇，环顾了一圈周围面色无常的导演摄像们，于整个剧组而言，她个人的心酸根本不值一提。
她心底一嘲，原以为和欣赏的制作团队合作，能创作出令人满意的作品，却忘了整个行业那不能见光的一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听着武术指导讲着格斗技巧。
半小时后—
“砰！”倪禾被混混掼到地上，膝盖疼得她直吸凉气。
“重来！乔梦璐你被吓到表情不够自然，注意点。”导演发话。
于是倪禾快速地爬了起来，继续和混混的交锋。
“砰！”
“重来！瞿宽你等会才入戏，你往边上站一点，镜头穿帮了。”
“砰！”
“再来一次！倪禾你摔的时候脸还是要对着镜头。”
直到重来第七次的时候，混混施力时没注意，把她推到了移动拍摄轨道处，她后腰直直地砍在了上面，疼得她眼睛发花，半天没能站起来。
阿草冲了过来，剧组的人也把她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问道：“倪禾，倪禾，你没事吧？”
躺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痛稍微减轻了些，她强架起了一个笑脸，慢慢搀着阿草站了起来，“我没事。”
导演点了点头，“刚才大家的表现都不错，这段戏我们再来最后一次。”
第一集拍摄完毕以后，已是深夜。
按理说演员们都会住在剧组里，但瞿宽的时间有限，节目组抓紧他在的每一分钟，提前拍摄有他戏份的镜头，大多都是他和乔梦璐的对手戏，没倪禾什么事情，于是她有了半晚上自由活动的时间。
阿草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
她微微一笑，在原地转了个圈，“我没事的，你赶紧回家休息吧。”
阿草想到倪禾向来是特别能吃苦且心大的人，应该没什么吧。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这时候，倪禾应该回家补眠，但她想到了一处比家还要舒服的地方，随即顾不得浑身酸痛，二话不说地打车去了。
在车上接到了汤望舒打来的电话，他的语气不太好，“倪禾，听阿草说你今天在节目组受伤了？这节目组也太过分了吧，我等会就和制片方的人打电话。”
倪禾连忙劝住了他，“哎呀，阿草太夸张了啊，我就摔了几下而已，连血都没留，算不得伤，你就别折腾了，没事的。”
汤望舒还是不放心，说明天的拍摄他会亲自到场，她无法，只能答应，随后挂了电话。
心里暖洋洋的，有一个这样照顾自己的老板，她何其幸运。
车停在了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小区，凭着记忆找到单元号，上了二十九楼。
她紧张得捏了捏拳头，方才按响门铃，这个时间了，里面的人应该睡熟了，直到她按了好几次，才听到了拖鞋走近的声音。
门由内而外的打开，穿着格纹睡意的杜湛明，双眼朦胧地看着她。
他很是惊讶，“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瞥了眼她的校服打扮，竟然还玩制服诱惑。
“自然是想你才来了。”倪禾一脸的娇羞。
杜湛明想也不想地准备关门。
倪禾顿时哭丧着脸，“杜医生我受伤了，好疼好疼好疼的。”
杜湛明连忙把门打开，担忧道：“哪里伤着了？”
倪禾指了指左胸口，“你对我好冷漠，我心好疼。”
杜湛明不由分说地准备关门。
她赶紧伸手卡住门，鼻头一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不小心发现了她手腕处的淤青，眉头深蹙，一把将她拉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