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阵“淅沥沥”的水声将裴之玙吵醒。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捞,以为能揽过一片温软,可拥入怀中的物体却邦硬,手感还十分粗粝,与他刚刚离开的柔香美梦格格不入。
什么鬼东西?
他迷糊地睁开眼,看清眼前黑乎乎的贝斯包时,满腔的餍足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这是抱着自己的贝斯做了一晚的春梦?
虽然他爱琴如老婆,可还没变态到会幻物拟人的地步,而且那人的形象还是多年未见的死对头洛白珵。
他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起身,环视了下周围,发现这是一间装潢简单的酒店房间,并不是他常住的五星级酒店套房。
相对狭促的房间里,一股淡淡的冷香不时掠过他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挑逗着他的嗅觉,试图唤醒仍有些混沌的记忆。
“你是不是不行?”
记忆中,洛白珵漂亮的黑色眸子自下而上地望着他,薄红的眼皮半阖着,迷离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因为某种被迫释放的欲望,洛白珵透亮的皮肤呈现出诱人的水蜜桃色。
但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却和这种甜腻的水果没有半毛钱关系,更像是刚从冷川中捞出来的玉酒坛子,封口被打开时飘出的混着雪意的幽幽酒香。
不浓烈却醇冷,是会让人不知不觉酣醺的那种。
此时房间里残馀的冷香已没有昨晚那么丰盈,可仍后劲十足,不辱使命地将裴之玙昨晚的记忆悉数唤回。
大脑开始自动播放起4k高清小电影。
“我不行?”
只有会员可看的画面中,顶级alpha的征服欲被激活,原本刻意压制的纯a信息素如燥起的烈焰席卷而出,肆意地至上而下倾覆向挑事的omega……
裴之玙生硬地晃了一下脑袋,手动暂停了小电影,再次环顾起房间,最后目光落在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上。
被迫暂停的小电影搞起了超前点播那一套,放出一系列促进消费的预告片段——蔷薇色微张的唇丶瓷白如玉的皮肤上点缀着细密的红梅花瓣丶后脖颈隐匿于碎发下的腺体……
他的手指在拱起的被沿处犹豫地摩挲了两下,才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片被角,被子缓缓揭开,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预告片中的旖旎画面,而是两个膨胀得像充了气的大枕头。
裴之玙:……
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没有。
昨晚他将洛白珵从一群黑衣打手中抢走时,没想过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他们俩甚至都没来得及寒暄一句“原来你还活着啊”,就直接进入到了车辆超速的环节。
如果被子下就是洛白珵,他该怎么打招呼?
是“嗨,真巧,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又一起进入了敏感期”?
还是“昨晚的表现,班长大人您还满意吗,可以把我的操行分加回去了吗”?
……
“淅沥沥~”
久别重逢的独角戏正排练至胶着处,浴室里又传来一阵流水声。
裴之玙猛地坐直,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半屏着呼吸扭头往卫浴间的方向看去。
房间和卫浴间只隔着一堵磨砂玻璃墙,亮着灯的卫生间里透出一个影绰的身姿。
根据影子的高度推测,有点像洛白珵。
原来没走。
裴之玙此时的心情就有点像冤大头花钱买了超前点播,却看了个be,正要给平台打个1星评价,发现还有下部?
他挪动了身子往卫浴间那边靠去,想听听动静,可那阵淅沥沥的水流声过后便陷入了静默。
是洗完澡了吗?
他又往床边挪了挪,一只手撑在床头柜上,侧着脸往玻璃墙上贴。
卫浴间仍很安静。
裴之玙想起自己昨晚有些不饶人的状态,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是自己太“行”了,把人弄惨了吧?
又听了几秒,确定卫浴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后,他果断下床,捞过椅背上的一张浴巾,随意地围了一圈,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洛白珵?”
没有回应。
昨晚进行临时标记时,洛白珵一边抱着他一边让他滚。
他没滚,洛白珵张嘴也咬向了他的后勃颈。
可是他后勃颈没有柔弱的腺体,硬邦邦的,洛白珵的牙齿根本使不上劲,最后他感觉洛白珵像是到了极限,软绵绵地松开了嘴。
难道是体力不支,晕了?
他又连敲了两次,在没有回应后,就一把推开了卫浴间的门。
推门而入时,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沐浴露和冷香尾调的水气。
卫浴间里没有任何人,透明玻璃围成的小小淋浴间外挂着一件浴袍,他刚刚看到的身影就是这件浴袍。
这还是他昨晚亲自挂上去的。
除此之外,镜子上的水雾还没有散去,说明卫浴间才被用过不久。
裴之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小小的一间卫浴间被他来回梭巡了好几回。
如果目光是块抹布,酒店的保洁阿姨一定会感激这位好心且勤快的房客。
“淅沥沥~”
淋浴间里有些失灵的喷淋头洒落下一片水珠。
裴之玙单手撑在洗漱台上,另一只手缓缓擡起,将镜子中央的水气擦掉。
挂着水珠的镜子里,男人的五官犀利,眉目浓重,是辨识度极高的英俊帅气,挑起的剑眉有着顶级alpha的张扬和不羁。
赤果的上半身肌肉紧实,恰到好处地分布隆起,是完美的荷尔蒙容器。
可这一切完美被脸上和身上的几处伤痕打破。
肩膀上的伤是被某人挠的,嘴角的伤则是他从那十几个黑衣打手中抢走洛白珵时留下的。
嘴角的伤本来没有这么严重的,但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洛白珵狠狠地咬了一口,导致后面亲吻时都能尝到一丝铁锈的味道。
拇指用力按住伤口,痛感让心中古怪的坠落感消失。
所以,他这是被人用后既抛了?
虽然他们没做到永久标记那一步。
他对着镜子自嘲地哼笑一声,扬起的嘴角却没有一丝不悦。
会这么做,才是他认识的洛白珵。
离开卫浴间,裴之玙先打开了昨晚影响他们进行深入交流而被关机的手机,好几条信息蜂拥而出。
有未接来电,有未读短信,有微信弹框。
他随便扫了几眼后,很有耐心地一一略过,点开微信时对那一连串红点视而不见,在通讯录的“b”栏找到“班长大人”。
对方的头像是一片幽深的海底。
对话框是空白的。
裴之玙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很大度地结束了彼此长达五年的躺列行为。
玙:“还有力气走得动?”
跟着又发了一个大拇指表情包,很不要脸地间接夸了自己一波。
对方没有回覆。
裴之玙不以为意地将手机面朝上仍到床上,开始穿衣服收拾东西,只是不时瞥一眼手机上仍亮着的对话框。
在拿起不知道怎么会跑到床上充当“第三者”的贝斯老婆时,发现下面竟压着一个方形的小盒。
盒子里原本装着几个易耗品,里面已经被掏空,可是此时敞开的盒口却露出醒目的颜色。
是钱!
裴之玙:……
他将那叠整齐卷起的钱抽出,摊开一看,有零有整,一共886元。
他并不好奇洛白珵留下这些钱的意义,他好奇的是现在已经是电子支付时代,基本不会有人在身上揣纸币,洛白珵一个富家公子,怎么会揣这么一叠精确到元的纸币在身上。
不会是为了他专门去找酒店换的吧?
裴之玙好笑地将钱原路叠好,塞回到那个物尽其用的方形小盒子里,抄过手机直接拍了个照,将图片发给“班长大人”。
玙:“给少了。”
发完信息,他点开好友申请栏,在里面找到一条申请添加好友的信息,申请时间是昨天晚上。
申请信息是:“汝念之珵于安青,速来。”
昨晚,他就是根据这条信息,在安青路救下了被围堵的洛白珵。
他盯着那个微信的头像,眸光黑沈。
就在这时,手机就响了。
他骤然回神,可看到来电显示时,骤然亮起的眸光又暗了下去。
“裴哥,裴大神,我的祖宗,你去哪了?怎么一晚上不接电话?也不报个平安,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外放的电话中传来执行经纪人秀哥连珠炮似的叨叨。
“不舒服,随便找了个酒店睡了一觉?”裴之玙将长到脖子处的头发随意扎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凌乱地搭在额角和颈后,随随便便就弄出了造型师花费两个小时都打造不出的慵懒感。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秀哥的语调弹力十足。
裴之玙已经能幻视出这位胖墩墩的经纪人从椅子里弹起来的样子。
“没事。”裴之玙将装着钱的小盒子拿到手上掂了掂,无声地笑了一下,“已经吃过药了。”
秀哥那边估计是刚刚坐下,又被后一句回答吓得弹了起来:“吃药?这么严重吗?到底怎么了?下个月就是巡回演出,可不能出意外啊。”
“放心吧。”裴之玙将小盒子塞进黑色的夹克口袋里,并顺手把常年耷拉着的口袋拉链拉上,然后才打断经纪人不放心的絮叨。
“查一下昨晚参加聚会的人,还有监控,我怀疑有人在我的水里下了药。”
电话那头的秀哥沈默了几秒,一改咋咋呼呼的作风,无缝衔接地切换成业内资深经纪人做派,严肃地回了个“好”。
“另外,”裴之玙顿了一下,“把周围几家酒店和会所都查一查,特别是靠近安青路的,看看是谁带了一整队黑衣保镖招摇过市。”
“嗯?”秀哥先是一楞,之后迅速做出回应,“好的,知道了。”
交代完事情,裴之玙刚要挂电话,秀哥那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情拿不准。
裴之玙:“说。”
秀哥:“难道热搜上那个说你‘携貌美omega夜宿便捷酒店’的头条是真的?”
裴之玙:“……”
秀哥:“嘶~”
看来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