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兴德的反应,全在江元音的意料之中。
前世她于他而言,最大的价值只是她襁褓中的那些黄金财物,所以任由她被陈蓉、江云裳、江正耀欺负,除了几句口头的维护,再没有具体的行动,也不会去泉郡救她。
这辈子不同了,她与他的权贵路息息相关。
他不可能让她与江家离心,自会护着她。
在江家,他是她最好的回击武器。
次日江元音顺利接过了中馈之责,出了昨日的事,府中奴仆对她态度转变不少,至少面上都是恭敬顺从的。
而陈蓉日日陪着关了禁闭的江正耀,将撕毁的书籍一一拼补好了,才允许自由活动。
江元音再见到江正耀,就是除夕夜了。
他似是被挫了锐气,终于不再一见着她就狂躁大喊,而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江兴德心情甚好,只觉得过了新年,他江家便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商贾了。
一家人落了坐,他举杯夸赞江元音将江家布置张罗得甚好,又看向江正耀道:“你母亲说你已反省成长了,怎地没听见你同你阿姐道歉?”
江正耀拳头紧握,半响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谁?”江兴德不满意。
江正耀浑身紧绷,连眉毛都在用劲,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唤不出一句“阿姐”。
陈蓉悬着一颗心,目光不住在父子间来回,就怕两人再闹不愉快。
江元音神色淡然的静候,等到紧张的氛围到了临界点,方才温声开口道:“没关系。”
这声“阿姐”他想唤,她还不想答应呢。
陈蓉松了口气,忙笑道:“这就对了,姐弟间小打小闹很正常,总归是一家人,不要生了嫌隙。”
江兴德认可道:“年后入了京,你们要互相扶持,彼此照料。”
江元音温顺颔首:“元音明白,阿父阿母放心。”
江正耀不屑地撇了撇嘴。
……真会装,谁稀罕?
转眼,便是大年初三,各亲戚来登门拜年了。
江兴德父母早逝,他是长子,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就属他发展最好,亲戚都仰仗着他,每到过年必定拖家带口来江家拜年。
陈蓉娘家那边的情况亦差不多,是以,刚过巳时,江府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往年这般时候,江元音是毫无存在感的。
长辈男丁一般围在江兴德身边,女眷们或和陈蓉、江云裳聚在一块,或带着自己的孩子陪江正耀玩耍,没人多看江元音一眼。
而今年,女眷们全都围着她,言语间全是她要嫁入侯府的艳羡,指着她日后能拉拔他们一把。
江元音噙着浅淡的笑左耳进右耳出的应付着,目光微不可察地落在远处被冷落而不甘心的陈蓉身上。
陈蓉正在和其弟陈贵平交谈,看那神情可不似是在拉家常的样子。
没多久陈蓉便领着陈贵平从偏门去了后院,她觉得有些古怪,便低声嘱咐雪燕跟过去瞧瞧。
约莫过了一刻钟,两人便返回厅内。
陈贵平手中多了个红木匣子,眉眼飞扬,全是笑意。
雪燕随之回来,附在江元音耳畔,禀告一番。
江元音听着,望向那红木匣子,眼里多了抹笑意。
不甘被冷落的陈蓉主动迈步走了过来,听到小姑子正在提醒江元音,当新妇要注意什么,她笑了声,道:“这些你们无须操心,明日来教新妇礼仪的嬷嬷便会登门,这官妇可不比我们寻常人妇,要注意的礼节多了去了,何况还是侯府这样的高门。”
“阿母费心了,”江元音故作怅惘地开口:“元音自知高价,只怕侯府这样的高门瞧不上元音,元音怎么做都会是错……”
“侯府是名门权贵,咱江家也是江南首富,大哥定会备下丰厚的嫁妆,给足你底气!”小姑子安慰了江元音,冲不远处正和其余兄长交谈的江兴德道:“大哥可为元音备了十里红妆?”
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江兴德点头:“那是自然。”
大姑顺势表态,给江元音递来一个小匣子,笑眯眯道:“这是大姑的一点心意,为你添妆。”
其余人亦纷纷拿出自己备好的首饰珠宝递过去。
“这是小姑精挑细选的。”
“这是我和你三叔的一点心意。”
他们本就仰仗江兴德,如今知江元音要高嫁,便想趁着给新妇添嫁妆这一婚俗来拉拉好感。
不一会,雪燕双手便抱了个满满当当。
江元音一一福身道谢,最后朝几步外的陈贵平福身,稍稍扬声道:“谢舅舅为元音添妆。”
陈贵平一愣。
他和姐姐陈蓉关系亲近,从小亦只疼江云裳、江正耀,在他看来,若不是江云裳出事了,这侯府夫人哪轮得到江元音?她纯粹是命好捡了漏,他压根没打算给她添妆。
大家顺着江元音的视线,纷纷看向他手中的红木匣子。
那匣子可比之前众人送的都要大。
大姑要笑不笑的调侃道:“还是舅舅会疼外甥女,竟为元音准备了这么大份嫁妆!”
小姑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起哄:“不妨打开让我们开开眼?”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江兴德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要嫁女,亲戚所添嫁妆全是诚意的体现。
江元音淡笑望着,故作期盼的模样。
她知道这木匣子里装的是她的嫁妆,不过是江兴德打算备给她的嫁妆。
陈蓉先前把陈贵平领到后院厢房,同他埋怨了一通,说是江兴德为了面子,为了江元音不被侯府看低,日后能说上话,非让她掏出珍藏的珠宝来陪嫁。
她一股脑塞给了陈贵平,让其带回家送给家里的老母亲保管。
陈贵平后背冒汗,不住瞟陈蓉求助。
眼看着陈蓉要开口为陈贵平解围,江元音抢先失落道:“原来舅舅没打算给元音添妆,是元音误会唐突了,还望舅舅不要见怪。”
这话一出,不仅有亲戚嗤笑出声,主位的江兴德瞬间黑了脸。
陈贵平面色涨得通红,高压下不得不双手供上红木匣子,“哪的话,娘亲舅大,我这个舅舅当然会为你添妆。”
“元音谢过舅舅,”江元音亲自过去接过,“既然大姑小姑感兴趣,舅舅不介意我打开给姑姑们瞧瞧吧?”
她边说边打开了匣子,随手取了个簪子举起来,讶然道:“诶。这簪子好生眼熟,好似阿母也有一支,”又取了一支,“这项链阿母也有,这玉如意也是……舅舅和阿母果然姐弟同心,连眼光都一样。”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意味深长地望向陈蓉。
大过年的,是要掏空夫家救济娘家啊?
主位上,江兴德的脸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