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延身有顽疾,侯府一直备有药浴池。
江元音走到药浴池时,正门是虚掩着的,静谧的夜里,屋内的动静依稀可闻。
暧昧的娇吟声传来——
“求侯爷疼我……”
这是陈招娣的声音。
雪燕气不过,伸手去推门,被江元音及时伸手拦住,冲她摇头,阻止她那到了喉咙口的骂词。
但门已经被推开了大半,屋内被热水烘高的暖气迎面,景致亦落入眼帘。
齐司延大半身子没入嵌入式的大药浴池,露出来的脑袋肩膀也被跪俯在池旁的陈招娣挡了大半。
江元音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陈招娣已褪去了外衣,娇媚贴靠着他的脖颈,两人姿态亲热暧昧。
陈招娣似是听到动静回首,一副受惊模样,惊呼唤道:“表姐……”
可她神色里,是明晃晃的得意与挑衅。
江元音心底冷笑,抬眼望向齐司延。
在她的角度,加上氤氲的水汽,他侧脸模糊,叫她瞧不真切,她温声关心问道:“夫君可好些了?”
齐司延置若罔闻。
陈招娣越发得意,柔若无骨地伸手环绕住他的脖子,冲江元音道:“表姐放心,我会侍候好侯爷的。”
她等着她露出妒妇的嘴脸,惹侯爷生厌,或是哭哭啼啼的怨妇模样,让侯爷生烦。
可江元音只是静默望着齐司延,半晌不见其反应后,示意雪燕合上门,转身离开。
陈招娣短暂的愕然,随即一脸轻蔑鄙夷。
江元音果然和从前一样,是个只会受气的包子,自己再怎么挑衅踩在她头上,她连个屁也不敢放,只敢跑回房里哭。
今夜过后,自己成了侯爷的女人,看她这个徒有虚名的侯府夫人能过什么好日子!
陈招娣满眼胜券在握的得意,一双手得寸进尺地沿着齐司延的胸膛往下,凑近他耳畔,娇声道:“我表姐是个木讷不解风情的,日后就由我来……啊——”
一声惨叫,她猛地被人自身后拎起来,如同砸杯盏一般狠狠摔在一旁。
陈招娣眼冒金星,身子好似散了架,疼得直抽气,一抬头,只看到一个不知何处何时冒出来的黑衣男人。
他是齐司延的贴身侍卫——曲休。
曲休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妨碍侯爷药浴!”
陈招娣吓懵了,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是来侍候侯爷的……”
曲休不听她解释,拔剑逼近,杀气迫人。
陈招娣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浑身发抖,望向药浴池里的齐司延,颤声求助:“侯爷救我……”
可齐司延聋了一般,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陈招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从她进屋后的蓄意勾引,到被江元音撞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
他像是魂不附体一般,只剩一具不言不动的空壳。
“侯爷……”陈招娣不死心地往齐司延的方向爬,“侯爷看看我……”
“啊——!”
又是一声惨叫,曲休一剑直接刺穿了她刚触碰过齐司延的手,将她的手掌钉在地板上,“侯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陈招娣惨叫不止,直至被人拖下去,再没说出半个完整字词。
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屋内重归宁静,曲休上前俯身,恭敬询问:“侯爷,可还按计划行事?”
他按侯爷吩咐的,在梁上看戏良久,可夫人并未大闹药浴池,原本计划好的戏码,似乎接不下去。
一片水雾中,齐司延原本涣散的眼眸聚了焦,他薄唇张了张,声线清冷,道:“去查查江家到底有几个女儿。”
他脑海中闪过刚刚粗略一瞥,没能看清楚分明的脸,墨色的眼底浮着一层冷意。
江家不是只有一女么?
……她竟不是江云裳。
“是,”曲休应声,又问:“那夫人表妹如何处置?”
“查清楚前,留她一命。”
“是,侯爷。”
另一边,江元音一路淡然回到新房。
雪燕关上房门,再也按捺不住,骂道:“表小姐真是不做人,今晚可是小姐的新婚夜,她竟敢去爬侯爷的床,半点没将小姐放在眼里!”
江元音满不在乎,兀自在铜镜前坐定,抬手取头上的珠钗,“过场也走过了,我们可以安心睡觉了。”
齐司延先前让人传话,便是摆明了今晚不会和她圆房,她去药浴池一趟,不过是不想落人话柄做做戏,顺便看看陈招娣有没有在她三言两语的刺激下,去做蠢事。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只是齐司延的态度倒出乎她意料。
她今日所受怠慢轻视,无非是因为他瞧不上江家,那更不可能看得上陈招娣才是。
刚刚在药浴池,他竟没推开陈招娣。
难道是故意羞辱她?
“小姐怎么睡得着!”雪燕急的不行,“小姐若是这般任由表小姐胡来,她日后定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万不可就这样算了啊!”
江元音冲铜镜中的雪燕安抚一笑:“莫急,我自有盘算。”
“小姐有主意了?”
江元音轻“嗯”了声,一个半月的颠簸加上一日的折腾,她疲乏得很,更何况其中曲折三言两语同雪燕解释不清,是以她打了个哈欠,开口道:“今夜且先休息,明日我再同你细说。”
见雪燕还要问,她又道:“放心,陈招娣掀不起多大风浪,我心中有数,你等着看戏便好。”
至于到底要唱哪一出戏,就得看齐司延到底瞧没瞧上陈招娣了。
左右她都备好了应对的法子,只等着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