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领导？有多大？”郭富贵神色平淡的问道。
老霍小声道：“比咱们厂长还大一级。” “哦？”郭富贵挑了挑眉毛，要知道轧钢厂扩建后杨胜利可是十级领导。 “刚刚周为民让我问问你，晌午能不能帮忙给他们做一桌招待餐。”老霍小心的观察着郭富贵的脸色。 郭富贵问道：“周为民有没有说给我席面钱？” “那倒没说。”老霍摇头。 “呵！”郭富贵轻笑一声：“我为什么会下乡，不就是不想平白给那些人当长工，我是凭手艺吃饭，又不是弯腰下跪讨生活的。” 老霍了然，笑道：“我就是一传话的，那我一会就帮你回绝了周为民？” 郭富贵点头，老霍正好也吃完了早饭，起身去跟周为民传信去了。 牛二在旁边听了全过程，对郭富贵竖起大拇指道：“郭师傅，硬！” 郭富贵回应了一个笑脸。 不一会儿，老霍去而复返，对郭富贵笑道：“周为民那边说了，给你5块钱席面钱。” “这不就结了，我是厨子，厨子的价值就是给人做饭，但是光让厨子做饭不给工钱，那不就成剥削劳动人民了么？” 老霍又对众人大声道：“合作社那边说了，今儿上面下来人，咱们轧钢厂的人既然在这，不去迎接不合适，你们觉得呢？” 在场十二人，只有郭富贵和两名钳工三人是工人编，有领导下来视察，其他人不去确实不合适。 牛二笑道：“那就一起去瞧瞧呗，就当看热闹了。” 众人吃完早餐，结伴往村口走去。 郭富贵看到秦京茹正背着书包和两名小伙伴一起去上学。 一小孩羡慕的问道：“京茹，听说你昨天跟着轧钢厂的人吃肉了？” 秦京茹昂起小脑袋，一脸神气：“我吃了整整一大碗肉呢，我不光吃肉了，昨个我还吃了两颗糖....” 话说一半突然看见郭富贵过来，小姑娘脸色一变，赶紧道：“快走！一会要迟到了。” 郭富贵一行人来到村口打谷场，秦家村合作社的十几名干部已经全部到场，周为民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郭富贵一眼，他心说这人有这么好的手艺怪不得被发配到乡下，目光短浅，不会来事，这么好的进步机会竟然还要钱。 “各位工人同志来了！”周为民带着微笑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又转头继续跟秦书记讲话。 “老秦，按照您的经验，咱们面前这些麦子今年亩产能达到多少？” 秦书记听他称呼自己为老秦也没有在意，好歹没叫自己秦狗娃。 扫了一眼金黄的麦田，脸上带着喜意道：“今年是这十年来少有的丰年，我估摸着一亩差不多能打小二百斤！” “二百斤！”周为民一脸震惊。 秦狗娃捋了捋胡须，笑道：“是呀，多亏了今年风调雨顺，这半个月又没什么雨，过两天这麦子就能收了。” “这可不够呀，老秦。”周为民眯着眼睛看向他。 秦狗娃笑道：“够了！够了！以前咱们秦家村中麦子一亩最多能打个百八十斤就是老天爷给面子了。现在有了农业专家给咱们指导，大家又经常去城里拉粪，这地一年比一年肥，这才有了这么高的产量。” 周为民横了他一眼，心说这老秦怎么不开窍？ 索性说的更明白些：“我听赵二瘸子说他们村一亩地能打四百斤，咱们可不能比他们差。” 秦狗娃瞪眼道：“赵二瘸子从小就爱吹牛。” 周为民无奈的趴在他耳边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适当的.......” “不行不行！”秦狗娃不停的摇着头。 周为民提高了声调道：“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老秦你怎么这么迂腐？” 秦狗娃无奈，只能左手比划着两根手指，右手五根手指张开道：“那咱们就说这么多？” 周为民不满道：“老秦你就这点胆子？没有胆量哪来的产量？” “那咱们就说这个数？”秦狗娃伸出了四根手指。 “看看不如凑个整，这个数！”周为民将他拇指也掰开道。 “行行行！听你的。” 秦狗娃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就是学赵二瘸子吹牛呗。 郭富贵和站钢厂众人远远的见他们在那比比划划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百无聊赖的等着，太阳越升高，众人被晒得心里烦躁，好在终于看到了远处几个小黑点逐渐显现，是五辆汽车。 “来了！都站好！”秦家村的干部如临大敌，搞得轧钢厂众人也不由自主的站成一排。 五辆吉普车在打谷场停稳，四辆车门率先打开，下来十几名穿着中山装的人，众人站好队伍后，中间的那辆车也打开了门，先是下来一名年轻干部，只见他快步走到车另一边打开门，一名五十岁左右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下了车。 “欢迎各位领导！” 秦家村的干部齐声喊道，周为民带着笑容迎了上去：“二叔，您来了。” 为首的领导瞪了他一眼笑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是！周书记！” 其他人这才知道周为民竟然是区里周副书记的侄子。 周书记环顾四周，看向远远站着的轧钢厂众人。 周为民赶紧解释道：“二.....周书记，这些是红星轧钢厂的工人同志，听说您来视察，主动过来跟我们一起迎接您。” “红星轧钢厂？真是巧了，昨天我还跟小杨厂长一起吃了饭呢。”周书记淡淡的笑道。 老霍赶紧接话：“我们是红星轧钢厂支援秦家村合作社建设的队伍，请周书记指示。” “指示就不用了，毕竟我是外行，总不能指导您们这些内行吧。”周书记笑道： 周为民在他一旁小声道：“周书记，咱们先进村？” 周书记点头，众人等周书记打头走在中间，其他人或走两边或跟在他身后。 一群人走的很慢，周书记指着道路两边的麦田笑道：“这些麦子长势真好啊，快收割了吧？一亩能打多少斤？” 周为民眼珠一转：“周书记，你也知道，我没种过地，而且我今年才上任秦家村合作社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这可不行，你作为干部，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管辖范围的具体情况？”周书记数落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进。”周为民眼珠一转指着秦狗娃道：“不如让我们秦家村的秦狗娃同志给您介绍下？” 秦狗娃有些懵，咱们之前不是已经对好口径了么？就照商量好的说呗？再说了，你们不是叔侄吗？一家人有啥话不能直说的？ “老哥，你给我介绍下？” “哎呦！可当不得老哥的称呼。”秦狗娃一晃神差点摔跤，稳住身形伸出了五根手指道：“我们秦家村的麦子产量是这个数！” 说完好似生怕他们误解又补充道：“我说的是五百！” “咦？”有个干部提出了疑问：“我参加工作前也是农村的，我记得麦子不是一亩就百十斤吗？” 秦书记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周书记身后一个随行人员替他解围道：“老李，你说的那是旧社会，能跟咱们新社会比？咱们可是有很多农业技术员专门研究粮食的。” “对对对！四九城的农业专家经常来我们村指导。”周为民附和道。 “是我孤陋寡闻了，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呀。”那人连忙跟秦书记道歉道。 “没事没事！”秦书记赶紧摆手。 众人陪同着周书记参观了秦家村合作社在建的两个小工厂，又去村里买了自行车收音机的种粮大户家坐了一会儿。 周为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笑道：“周书记，这饭点快到了，咱们回合作社歇会等吃饭？” 周书记也确实有些累了，对侄子笑道：“你安排就好。” 一行人回到合作社。 郭富贵跟着一起瞎转了一上午，感觉无聊至极，见终于停了下来，可算舒了一口气。 “郭师傅，您开始准备吧。”周为民过来交代道。 郭富贵点头问道：“您把食材给我送厨房去。” “早就准备好了。”周为民笑道。 郭富贵去水井旁洗了手，来到厨房。 周书记看一个年轻同志进了厨房，好奇道：“这个小同志是大厨？” 周为民笑道：“您就放心吧，别看周师傅年轻，论厨艺是这个！”周为民比了个大拇指。 周书记对自己这个侄子还是很了解的，从小被大哥大嫂娇生惯养，见他都对郭富贵这么推崇，忍不住心里也期待起了一会的午饭。 郭富贵来到厨房，发现案板上鸡鸭鱼肉全都有，也不知道周为民从哪搞的，不过他作为厨子，只管做菜。 因为后面还要给轧钢厂的人做饭，郭富贵没有收敛，火力全开。 一小时后，郭富贵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来端菜！” 众人早就被香味引诱的受不了了，几名干部进入厨房。 “嚯！今儿这菜真漂亮。” 几人将六盘菜端到食堂。 “白切鸡！” “卤水鸭！” “清蒸鱼！” “蒜香排骨！” “清炒白菜！” “白灼青菜！” 周书记看着眼前这六道菜笑道：“这位厨师同志是从我的口音里听出我是粤省人，这是投其所好呀。” 他拿起筷子挨个盘子尝了一口。 “好！为民你去把这位厨师同志叫过来。” 周为民来到后厨时，郭富贵正在准备轧钢厂众人的午餐，周为民笑道：“郭师傅，我二叔要见你。” 他心道看来先前是误会郭富贵了，他才是服务领导的高手呀，不声不响的就从口音摸清了二叔的口味。 郭富贵点头，放下菜刀跟他来到食堂。 周书记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小同志，你的粤菜做的好呀，我这么多年吃遍大江南的酒楼，就没有一家比的上你的。” “你是从我的口音听出我是粤省人，所以专门给我做了粤菜是不是？” 郭富贵点点头道：“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哦？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原因？” 郭富贵淡淡道：“因为后厨的食材刚好适合做这几道菜。” “嚯！够傲气！”周书记竖起大拇指。 “小同志你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周书记忍不住说道。 郭富贵摇摇头：“我还要跟我们轧钢厂的工友做饭呢。” “行，那你回去忙吧。”周书记也就是客套下，就这六道菜，连他们这一行十几个人都不够吃，怎么可能再加上轧钢厂的十几个人？ 知道郭富贵是红星轧钢厂大厨后，他心里也熄了提携郭富贵的想法，郭富贵手艺是有目共睹的，这个水平的厨子轧钢厂那边都舍得让他来乡下，可见此中缘故肯定不一般，周书记可不会没事找事得罪人。 周书记离开秦家村两天后。 “郭师傅，走！看热闹去！” 郭富贵正在厨房腌酱菜，牛二过来找他。 “什么热闹？”郭富贵头都没抬。 “四九城来了好多人，说是要帮秦家村合作社收麦子，咱们厂子弟学校的学生也来了。” 子弟学校？郭富贵抬起头，何雨水上的那个初中今年好像刚被改成红星轧钢厂的子弟学校。 郭富贵顿时来了兴趣，将没做完的酱菜归置好，道：“走！一起去看看。” 两人来到打谷场，只见现场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五年级在这里集合！” “六年级呢！” 似乎不光红星中学，连红星小学的学生也来了。 十几辆卡车停在村外，一两百人站满了打麦场。 郭富贵一眼看到了何雨水，只见她正站在一队中学生最后面，比前面同学高了整整一头，看着很是显眼。 “咦？三大爷也来了！” 牛二不解道：“郭师傅有亲戚来了？” 郭富贵摇头道：“是我们院儿里的管事大爷。” 阎埠贵是红星小学的六年级数学老师。 其他在红星学校上学的院儿内小孩倒没看到，应该整个学校并不是全部学生都来。 何雨水看到远处有村民围观，她知道这里就是秦家村，所以一直在寻找郭富贵的身影。 郭富贵见何雨水正在东张西望，知道她是在寻找自己，走出人群站到前面，何雨水冲自己挥了挥手，还蹦了一下，生怕自己看不到。 不多时，红星学校的老师点名完毕，队伍解散，何雨水一路小跑的来到郭富贵身边，娇俏一笑：“富贵哥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