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堕眼前一片漆黑, 无法控制地暴虐，想要见血的冲动和四处乱窜的煞气，上辈子他已经体验过一回了。
胡棋法术这样歹毒, 如果没有及时赶回关山, 看来就准备用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手段了解他。愤怒幻化成滔天怨气无处排解, 幸而灵草和灵气在体内翻滚，还是依靠熟悉的天地灵气在周身滋养，才勉强将灼伤的煞气遏制。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似有万千烈火在焚烧, 无数邪念滋生, 就连有人靠近都迟钝半晌，颊边轻痒, 他这才醒悟。
有人。
他猛然出手擒住了外来之物，擡眸直直和近在咫尺的明眸对了满眼。
施青颜一怔。
白堕眼眶泛红, 眼神凌厉凶狠, 看向她时目光冷漠阴鸷还有掩盖不住的欲念。
他的手和脸颊一样滚烫灼热，快要烧起来, 施青颜却丝毫不惧, 她反手牵住白堕，盯着他眼有担忧, “怎么回事？”
琥珀色的瞳眸闪了闪，白堕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波动，非常缓慢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神色逐渐回魂, 施青颜还没想好怎么表述，他忽然突兀地放开了手, 收敛目光后移开了眼神, 直接站了起来。
施青颜诶了一声，连忙跟着起身急道：“别动啊, 伤口还没好..”
“好了。”
他声音极哑，转过身子头也不回，“你先休息，我有点事。”
施青颜哪里听他的话，她敏锐察觉到了白堕的异样，皱着眉头三两步就追了上去就要拽他，“可你为什么烫成这样？”
“你老实跟我说....”
白堕有些抑制不住的不耐，脱口而出，“别管我！”
施青颜楞住。
白堕目光重新变成了淡漠，迅速避开了她的手，生硬道：“不要跟过来。”
施青颜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从未这样和自己说过话。
他急促喘息着，一脚就踏设了阵法里，金光闪过。
“白堕！”施青颜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顿在原地，看着草地上渐渐淡去的微光紧紧握住了拳头，心中又急又慌。
绝对有事。
那火是不是带毒？还是胡棋使了别的手段，白堕会不会重蹈覆辙，她非常担心。
孟极一族自愈力极强，伤口可能真的好了，现在他约莫是有别的问题，如果需要疗养，他肯定会寻处僻静之地。
难就难在关山这么大，施青颜完全不熟悉地形，白堕若想躲她，她不可能找得到。
思及于此，施青颜没有再犹豫，她想了想，寻着记忆她施了几个阵法，找到了先前白堕带自己来时的那处山洞。
她四处晃了一圈，发现人不在这里。
也没指望人真的在这里，施青颜走进山洞巡视，这地方，可能是白堕先前住所。
施青颜走进洞里，看到了散落一旁的武器有些疑惑。
她记得上次来时这些武器都是摆好的。
正在她思考之际，忽然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施青颜立刻回头，警觉地寻着声音来源，然后就发现不远处毛绒毯下一个球型物体在移动....球型物体露出了一双眼睛和长长的耳朵。
是只灰色的兔子。
施青颜此刻没有心情去在意其它妖兽的问题，正要转身，这兔子却吭哧吭哧跳了过来，在她身边来回蹦跶。
施青颜本来不想理它，可兔子露出牙齿，猛地跳起来踢了她一脚，不痛不痒。
她低头看着兔子，这厮戒备又谨慎地回望她，带有很强的敌意。
瞧着对方一耸一耸的耳朵，施青颜没有什么表情的凝视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关山的妖兽肯定都不寻常的，况且这兔子还呆在白堕的山洞里，它肯定知道白堕去向。
想到这里她一下激动起来，“白堕在哪？”
兔子被她吓了一跳，马上飞着跳了起来猛然退后好几步，施青颜立刻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没有要侵略的意思。”
她实在做不到现在还好言好语的和一只妖兽讲道理，难免急躁起来，她前进一步，“带我去找白堕，他很危险。”
兔子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很快就跳到了角落里。
施青颜啧了一声，她皱眉又松眉，看着兔子号不信任的模样，她想了想，连忙蹲下了身子，勉强耐着性子放低了声音，“你来嗅嗅，我身上是不是都是他的味道。”
兔子歪了歪脑袋。
施青颜对它伸出了手，收敛了身上的灵气。
兔子犹犹豫豫，就是不上前。
不行，不能拖了。
施青颜大脑极速运转，看了眼一旁的武器，试探道：“他刚刚是不是回来寻了武器？他受伤了，我只是想帮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
兔子好像是听懂了施青颜在说什么，胡子动了动，犹犹豫豫半晌，小心翼翼蹦回她面前，凑上来嗅了嗅她手腕，然后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施青颜连忙道：“我没骗你吧。”
兔子耳朵晃来晃去，确实没有刚刚那么警觉了。
她乘胜追击，“你只要带我去大致的位置，剩下他在哪我自己找，绝对不出卖你，拜托了。”
兔子没动，可能是在思考，它看了下施青颜诚挚焦急的目光，最后转过身子往洞外一下一下跳了出去。
施青颜马上起身，“谢谢。”说着就跟了上去。
这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妖兽，是几级妖兽，它走得很慢，也可能是需要根据气味追寻，它几乎是跳三下就停一下，进展极慢。
施青颜不好催促，只得等它追踪。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从清晨走到正午，正午到傍晚，走得施青颜几乎快要出声质问，兔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快到关山山顶了，风很大，吹着灰兔身上的毛都乱七八糟。
灰兔跳到一颗树前来回反覆嗅着，它回头看了眼施青颜，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还没靠近大树，就感觉到了和在昆湖一样压迫感极强的束缚之意。
这里似乎有结界。
入关山要结界，在关山里面还要设下结界？
不知道是修为不够还是探测的方式有问题，她只能隐约看到后面是森林，其他的暂时无法察觉。
“我自己进去吧，多谢。”施青颜神色凝重看着眼前的结界，开始思索要怎么样才能进去。
兔子又歪了歪脑袋，转身跳进草丛消失不见。
施青颜回溯了下周身灵气，自觉现在状态勉强算得上稳定，踌躇一二后就打定了主意，她低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直接踏入了森林。
入结界的刹那，施青颜又有了那种灵气被锁住的感觉，灵气被定住，感知力急速下降，她硬着头皮往里走，不久就闻到了在空气中散开的腥味。
施青颜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血风划过，一道疾影直直冲着她脸飞来，带着煞气和张扬的锐利迎面而上，她险险侧步躲开，凌厉的剑锋隔断小条发尾，血迹未干的长剑深深刺穿了她身后大树，
施青颜一惊，连忙回头，热风呼啸着逼近，弯刀兜火，堪堪停在了她颈边。
少年披头散发迎风而扬，目含冷意，他耳朵和尾巴已经消失不见，比起先前那种恹恹的状态，俨然已经好了很多。
可他手手臂血腥扑鼻，浑身有布满戾气，这状态很熟悉，施青颜在魔宫见过一回。
白堕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就好像她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外来入侵者。
施青颜喉咙发紧，一动不动。
看清是她，白堕紧锁的眉头有片刻松动，手腕一翻收回弯刀，拔出长剑，转身冷淡道：“都跟你说了不要跟着我。”
“所以你躲起来自残？”施青颜盯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他往回走去，哑声道：“出去。”
施青颜执意上前，他反手发力，弯刀不眨眼狠狠钉入土地中，生生止住了她的步子。
白堕侧过脸，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一字一句，“出丶去。”
施青颜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半晌未语，而后低下头，一把抽出了弯刀，刀柄还带着馀热和煞气，刀刃顺着刀尖滴血。
她如鲠在喉，心头堵得难受不已，好半天才道：“莫毓弦他们都被胡棋杀了。”
白堕一顿。
施青颜拾起弯刀，一步一步向白堕走去，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烫的热意，“先前出现的那位真君，实际上只能帮我们那一次，对不对。”
他没回答对还是不对，可明显呼吸急促了一些。
施青颜缓慢走到白堕身前，定定和他对上了目光。
白堕眼眶微红，望着她不语。
施青颜不动声色伸出手，试探着抓住了他持剑的那只手，瞬间滚烫又无形的火似乎也燃着了她的半边身子，她忍着不适，面上没有一点显露，慢慢地抽走了他的长剑，和弯刀一起扔在了地上。
她暗自松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一瞬不瞬望着白堕，“你赶我走，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白堕敛眸，看着自己的手臂良久，上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施青颜徐徐善诱，“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白堕半晌才道：“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暴力杀戮在影响我，这些都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是了，殷情之前上一任魔宫执事就是走火入魔而死。
施青颜已经猜到些许，可听白堕亲口说出来心头仍然一紧，紧得发疼。
她握住白堕的手询问：“但还没有，是不是有办法。”
白堕恍惚擡起头，发红的眼眸深邃又幽暗，他低声道：“上辈子走火入魔前，那些魔宫魔徒故意将我扔到了修士镇。”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可施青颜已经懂了。
“我杀了很多人。”他很艰难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语气生涩痛苦，似乎并不想回忆起这段往事。
被拼命想要见血的冲动支配，杀人嗜血如饮鸩止渴，杀红了眼我什么也不记得，这只会是恶性循环。
白堕避开她的手后退半步，“现在不在人群里，这些天熬过去可能就好了，离我远点....”
施青颜忽然打断了他，“法器被胡棋抢走了。”
白堕看向她。
施青颜上前捧住了白堕的脸，指尖在他颊边抚摸，难过的喃喃，“我活不...”
白堕急促喘息着一把捂住了施青颜的嘴，盯着她，笃定道：“我会让你活下去。”
施青颜好像感觉不到白堕滚烫的体温一般，她温顺低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心口如同巨石压着，有些哽咽道：“那你救救我。.”
白堕睫毛微颤，嘴唇翁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碎落的晚霞折成一片一片，逆着光模糊晃在他的俊朗的脸上，清楚照映了那些隐忍和克制。
大抵是离得太近，热意顺着温度传递，不合时宜的情愫弥散在这片晚霞下，林子中，对方的眼眸里，分别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不知道是谁先吻住了对方，亲吻变成撕咬，更像是寻求的某些慰藉，疯狂又激进，那日没有完成的念头开始滋生，仪式和使命催促着他们进行那天戛然而止的事情，施青颜的呼吸全被夺走，思考即刻停止，心跳疯狂加速。
待他停下错开唇瓣的时候，施青颜才猛然发现两人已经滚到了一旁的草地上，衣服已经被扯得大开，白堕搂着她的腰，牢牢将人定在身下，微湿的唇瓣贴在她的唇角喘息。
施青颜恍惚眨眼，呼吸急促地抚上他赤红的耳垂，白堕出声了。
他的声音低沈，哑忍又包含深意，
“颜颜，如果继续下去，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施青颜侧过了头。
因为紧密契合，她已经感受到了腿间火热和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她看见白堕高挺的鼻尖滑落下一颗汗珠。
施青颜心头重重一跳，她好像喘不上气了。
白堕回头，唇瓣贴在她脸上蹭动，这样问着，却又恋恋不舍浅浅吻她，那双泛红的眸子和她对了满眼，施青颜清晰从他眼中读出了克制和选择————你想好了吗？
施青颜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头软得发疼
直到现在，他竟然还在为自己着想。
可我或许没有明天，你没有想过吗？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所改变，是否真的心甘情愿，难道不是过于冲动，这些问题，她统统没有考虑，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这一秒，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没有说话，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
月亮明晃晃挂在当空，施青颜赤足踮脚被白堕压靠在大树上时，她急促地喘息，所有杂念都被抛之脑后忘了个干净。
白堕含糊道：“你那次要跟我说的话，再讲一遍。”
施青颜浅浅看了他一眼，装作听不懂。
白堕催促，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向上亲吻，含住了她的耳垂，她咿咿呀呀支支吾吾道：“你不是...你不是知道吗？”
他不知轻重咬了咬她，嘴里却哄道：“现在不知道了。”
施青颜躲开他的亲吻，哼唧着推拒，任由他怎么亲吻低哄都不开口。
白堕看着怀中香汗淋漓的人，忽而一把兜起了她的腿弯，施青颜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大概是男性在这方面都无师自通，施青颜有些委屈的看了眼白堕。
白堕不依不饶，在她耳边又道：“告诉我，我想知道。”几乎是片刻不停，一直追问。
施青颜呜呜咽咽说不出话，身上却又麻又痛又爽，只得断断续续道：“喜欢..喜欢你。”
白堕在她耳边喘息道：“谁喜欢我。”
施青颜柔柔弱弱看着她：“我。”
“连起来说一遍，颜颜。”白堕啄着她的唇角，深深将她的媚态映入了眼底。
施青颜趴在白堕肩头，叹息着，眼中含泪，一字一句轻声道：“...我喜欢你。”
白堕呼吸急促，死死将人困在怀中，好像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心口，继而快速放开，那些无法平覆的暴虐丶恨意和杀戮慢慢被他的心跳声震碎。
一下一下。
他搂着施青颜，眼眶发红，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