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沉默了一会，随后嗤笑了一声。
“行吧，你都把朱泽高都恨上了，把我恨上也没什么奇怪了。但是李瑶，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成年人了，作为老师，我的重中之重，是教育你们，教知识，教做人，但老师不是万能的，老师所能做的有限，你受到王晟的骚扰，我能怎么做？无非就是警告王晟，事情闹大了就给他记一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没有人需要为你的人生负责的。”
江祁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又突然爆发：“我一个月拿了那么点工资，管那么一大班的人，你还想让我做到什么地步？你委屈，是，就你委屈，为了你这么一件事，我去找王晟班主任沟通，找王晟聊，你还想我怎么样？你自己要瞒着家里人，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担心，活该我们就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江祁的情绪一旦爆发之后，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他得考虑全班人的成绩，成绩差了，学校不满，家长找他，学生处于青春期，事情一出接着一出，他不止要负责成绩，还要管这管那，他是老师，是，这是他的职责，他已经尽自己能力去做了，但是他能管得了所有人吗？他每天都要处理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他心里还委屈烦躁呢，结果他换回来的是什么？
是他对李瑶的事情不闻不问吗？是他让李瑶乱闯马路去送死的吗？
江祁也特委屈，都已经是双休日了，都已经在校外了，这关他什么事？难不成他忙活了一周，连个双休日还不能好好休息，还要一步不离地跟着李瑶或是王晟了吗？他又不是孙悟空，有那么多分身。
还有陆亚琪。
“陆亚琪因为你，连奖学金都闹没了，虽然这是王晟的错，但是你为她考虑过吗？没有，李瑶你就是那么自私，你只会为你自己想，从来没有替旁人考虑过。陆亚琪的家庭情况，你不了解吗？那一笔奖学金，对她家来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她活得那么辛苦，但是因为你，她就白白丢了这一笔钱，这笔钱，她可能需要寒暑假去打工，可能要她妈妈每天花很多时间去兼职才能赚回来。你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她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好过些，选择疏远你有什么不对？你根本就不值得她去放弃这些来交你这个朋友！你不值！朋友之间都是相互的，你凭什么要求她无要求无原则地对你好，而你却一点都不为她考虑？她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交了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朋友！”
江祁的话，或许是说得严重偏执了一些，但有些道理却也还是在的。
李瑶的确是受害者，但是他们这些人就纯属活该吗？
有些人，类似王晟，的确有错，但罪不至死，王晟说到底，就是一个被教坏了的坏学生，但他没有其他过分的坏心思，他做出的最大恶意，大概也就是污蔑陆亚琪作弊了，至于纠缠李瑶，他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李瑶造成了多大的烦恼，他并不像让李瑶死。至于其他人，更是无辜，不能说他们毫无错误，但因为这一点点错误，他们就要以命相赔吗？
如果没有这一处，他们或许会愧疚，但真的被李瑶逼到了这个地步，江祁只觉得他们这群人比李瑶更委屈。
李瑶听着江祁的指责。
她有些气恼，可渐渐的，她红了眼眶，她想要理直气壮得反驳回去，但是她发现，她似乎反驳不了。她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激动的神色，但在江祁的话音落下后，渐渐又消了下去。
她问自己，这些人真的可恨吗？
在和王晟的来往中，她绝大多数采取的都是躲避，拒绝，但是她并没有告诉王晟，他的行为到底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而陆亚琪在失去奖学金之后，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和陆亚琪道了一个歉，一句对不起，似乎就将所有事都了解了，她甚至没有想过陆亚琪会为这笔奖学金失去多少东西，还有其他人，他们真的做了很过分对不起她的事吗？
李瑶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因为自己的死，而去记恨了所有人，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而且，这一切，最不应该的是她自己乱闯马路，为什么她不能好好地和王晟说，或者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而要自己选择夺路逃跑，为什么跑的时候要去选择车来车往的马路？就算真的要怪，那也是该怪那个车速过快的司机，如果不是车速太快，她不会一撞就丢了命，但是她没有怨恨司机，却怪上了这群人？
原本汇聚在身上的怨气，在李瑶渐渐清醒过来之后，开始慢慢的消散。
李瑶本身的性格，就不是会格外去记恨别人的性子，之所以会如此偏执，一是因为刚刚死亡钻了牛角尖，二来是因为身上多了傅秀清的存在。在傅秀清没有附身之前，李瑶只是有些怨气，但还不到厉鬼的程度，直到傅秀清附身，李瑶的想法才会受到影响，怨气加深，又因为傅秀清的关系，化身为厉鬼。
如今少了傅秀清的影响，李瑶的怨气也更加容易消散，江祁的那番话，也将她从自己的牛角尖里拉了出来。
李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动作已经快过脑子，身影一眨，已经出现在江祁面前。
看到李瑶的出现，江祁愣了一下，但并没有震惊，甚至有些解脱：“呵，终于出来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杀了我吧，我死了，这一切也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李瑶顿了顿，有些茫然地望向江祁。
江祁的脸上带着不屑，轻视，这让李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印象中的江祁，是一个很温和的班主任，对她们这些好学生女孩子性格更加是温和，他总是笑着，但是现在，江祁很厌恶她。
她好像真的干了让人厌恶的事情。
李瑶的视线转头落在了躺在地上，已经冰冷没有温度的陆亚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