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狐狸这个幻境阵眼找到了,怎么弄死是个问题。
毕竟在幻境里,青眼狐狸是无敌的,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白溪不舍得褚昀施展美人计接近那老狐狸,就想着能不能一石二鸟,从杜锋那边下手。
还没等两人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杜锋杀妻潜逃的消息。
因为这事儿,围猎匆匆结束。白溪借口闹肚子,没有跟着大队人马回宫,她做了个纸人周明溪,让褚昀亲手送回了内宫。
白溪来到褚昀家里。这个宅子的格局陈设跟他京中的宅子一样。她是驾轻就熟,直接住进了东厢房的阁楼。
到了第二天清晨,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雨点跟拳头似的,砸在雨棚上,不一会儿便多了几个小坑。
褚昀端着刚做的包子从楼梯上走来,一屁股做到了窗边的软榻上。
“有杜锋的消息了?”白溪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问,“人真是他杀的?”
“有人证看到是他杀的。”褚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烦躁,“现在找不着人,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得赶紧找到他。”白溪看了一眼窗外,大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晚了,麻烦就大了。”
京中,在找杜锋的人不止褚昀一波,还有一波人也找找他。
不过谁也没想到,杜锋就躲在京中一座废弃的庙宇里。
这座庙宇已经废弃多年,据说是前朝出过妖魔,吃了不少信众和尚。后来重建时又发生了几起命案,便没人再敢接手,一直荒废下来。再后来新朝建立,也曾有那不信邪的进来,还是有进无出。从那之后,这里算是彻底荒废了,成了繁华闹市里的鬼宅。
杜锋敢来,是因为他无处可去,到处都在通缉他,只有躲在这里,才能多苟一阵。
他在后院找了个干净点的禅房,包袱里的干馒头有些发霉,他撕开上面的霉点,就着雨水硬生生往肚子了咽。
就是到了现在,杜锋还是不想相信,自己会亲手杀害芸娘。
他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他那么爱芸娘,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他根本就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坚信,肯定是自己的嫡兄看到自己娶了芸娘心生嫉恨,动手杀人后栽赃嫁祸。
包袱里的干粮见底了,在彻底断粮之前,他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他伸冤。
褚昀,他的兄弟,是唯一的选择。
褚昀站在大榕树下,眼皮跳得起劲儿,他抬起手按住眼角,闭了会儿眼。
白溪买了两个油果子,朝着他走了过来,“怎么了,眼睛疼?”
褚昀睁开眼,对她笑了笑,说:“眼皮一直跳,大概是这几天累了吧。”
白溪分了他一个油果子,俩人边吃边走。一个错身的功夫,就听到卖绢花的婆子和几个小丫头聊天,说起杜锋杀妻案。
“好看有什么用啊,这男人的心说变就变。”
“可怜了杜夫人还怀有身孕,他也真下得去手!”
“那杜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听说是他那兄长的,你们不知道,我家的丫头就在杜府当丫鬟。”卖鸡蛋的婆子也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说,“那个男人受得了脑袋上被扣个绿帽子。”
“作孽啊。”卖绢花的婆子摇头晃脑,“听说连宫里的公主娘娘都惊动了,皇上派了禁卫去抓捕,还让他给跑了。”
“海捕文书都贴上了,能跑到哪儿去。”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挑了一只绢花发簪插到头上,“九门当天就封了,我看啊,除非他是耗子变的,不然插翅难逃了。”
白溪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拽着褚昀进了小巷。
趁着左右无人,白溪问道:“这里的杜锋也有哥哥?”
褚昀咽下最后一口油果子,擦了擦手,“有啊,还是嫡兄长,除了娶他嫂子这件事变了,其他的都没变。”
白溪晃了一下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京中可有什么地方与你记忆中不同?”
褚昀思忖片刻,犹豫说道:“金元观?”
金元观原本是个佛寺,早年间出了点邪门的事情被废弃了,过了许多年,先帝周昱请国师杨臻坐镇,将寺庙拆了翻修,改成道观,由杨臻的大弟子朴阳真人出任第一任观主。
自金元观落成之日起,原本萧条的贫民窟热闹起来,很多穷人一夜暴富,观中的香火日益旺盛,成了有名的求财宝地。几十年间,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金元寺。”白溪转头就走,直奔那无人敢去的落魄鬼宅。
褚昀很快反应过来,直接将她背在背上,飞檐走壁,朝着金元寺狂奔。
到了金元寺,白溪和褚昀兵分两路,寻找杜锋。
褚昀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当他看到杜锋的时候,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
白溪听到响动,赶忙跟了过去,看到杜锋还活着,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回去。
“不是我。”杜锋看着褚昀,“我没杀人。”
褚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没杀人就说清楚,你跑了算怎么回事。”
“我是被杜桦陷害的,是他害死了我的妻子,是他!”杜锋情绪激动,眼中闪过一抹青光,被褚昀看个正着。
“褚昀。”白溪小心翼翼地从门外走进来,躲到褚昀身后,“杜大人,你没事儿吧?”
杜锋见褚昀带了人来,还是他一直瞧不上的安宁公主,发出一丝冷笑。
白溪走到褚昀身边,对褚昀使了个眼色。
褚昀抬手就是一击,杜锋本能侧身,却被褚昀预判了他的预判,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我教你,搜魂。”白溪握住褚昀的手,两只手指贴在杜锋的眉心。
杜锋的眼睛是个忠实的镜头,记录下了他所看到的所有人和事。
一些画面在两人眼前展开——杜锋小时候被嫡子欺负,漂亮小姐姐给他一颗糖;费尽心机破坏嫡兄的婚事,抢了他的新娘;婚后妻子郁郁寡欢,与嫡兄相处时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妻子怀孕,嫡兄送来补品……
杜锋因为嫡兄之事与妻子大吵一架,妻子哭诉丈夫的不信任,然后,就是一片模糊。
杜锋的妻子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从头到尾,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
看到这儿,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了,两人退出搜魂,叹了口气。
“真是他。”褚昀眼皮一耷拉,带着几分漠然说道,“我都想去谢谢那只狐狸了。”
“不破不立,也不见得是坏事。”白溪安慰道,“这个幻境还是挺有可取之处的。”
“他怎么办?”褚昀嫌弃地揪起杜锋的衣领,“咱们怎么出去?”
褚昀没兴趣杜锋的情感纠葛,虽然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比起那些情情爱爱,能先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让他自己清醒。”白溪弯腰,拍了拍杜锋痛苦扭曲的脸,“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打破幻境,引出那只狐狸。”
“他要是能想明白,咱们就不会在这儿了。”褚昀无力地蹲坐在杜锋身边,一股炽烈的怒火在他胸中越燃越旺。
白溪伸手在杜锋脑门上划了几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梦境会无尽循环,他会想明白,他对那个女子的感情,是爱还是执念。”
“就只能等,什么都做不了?”褚昀刻意放缓了语气,“若他醒不过来呢?”
“对自己的朋友有点信心。”白溪微微侧过头,看向满是灰尘的佛像,“执迷也好,贪恋也罢,不过是一场虚妄。看得多了,早晚会清醒过来。”
褚昀看着她的侧脸,不知怎的,心底忽然产生一种很可怕的想法——折了她的羽翼,断了她的脊梁,让她永永远远离不开他。
蛊惑,又是青眼狐狸的蛊惑!
褚昀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想法压了下去。
“怎么了?头疼?”白溪微凉的手掌按住他的额头,半晌才道,“不热,没发烧。”
“我没事儿。”褚昀神色不变,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杜锋清醒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白溪点了点头,挨着他坐了下来,“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也不管褚昀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是我师父还在的时候。有一天师父下山除妖,一只白兔精找了来,求我师父带她去见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