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镇最近出了一桩怪事。”
杨嫣顶着白溪杀人的目光，从容不迫地吃着油乎乎的炸糕。
白溪这几天被褚昀看得紧，只能吃点清淡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趁着褚昀出去的空档，白溪朝着杨嫣伸出了手，讨好地笑着道：“好姐姐，给我一口，就一口。”
“去，没你的份儿。”杨嫣挥挥手，就跟打发小猫小狗似的，“还没好利索就管不住嘴。”
“小气！”白溪嘟囔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这你可别往我身上怪，是你男人说不能给你吃的，有本事找你男人理论去。”杨嫣两口把炸糕吞下肚子，挑衅地看着她。
白溪一撇嘴，不吭声了。
杨嫣擦干净手，接着说道：“白水镇的首富李北华家，来了个表姑娘。”
表姑娘陆玉娘与庶出的小姐香雪不大对付，两人见面就掐。
陆玉娘瞧不起香雪庶女出身，嫌她尖酸刻薄，虚情假意。李香雪也瞧不上陆玉娘家道中落，分明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还偏要摆着世家小姐的臭架子。
“前两天，沙知县过来送彩礼，与那位陆家小姐巧遇，据说是那位陆小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可我倒是觉得，沙知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人私相授受，月下相会呢。”
“有便宜不占王……”白溪说着，轻咳了一声，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事儿要是偷偷摸摸的也就罢了，还让李家人撞了个正着，陆小姐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非逼着沙知县给个交代不可。你猜这么着？”
“想必是假戏真做了。”白溪道，“一介孤女，死了也就死了，等日子一长，谁还记得有这么个人。”
“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杨嫣说，“陆小姐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池塘里，李家人说是投水自尽的，草草找人抬去了义庄停放。”
陆玉娘的死就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有点波澜，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然而当天晚上，李家就开始闹鬼。
“李家的几个小丫鬟晚上守夜，其中一个被陆玉娘附了身。”杨嫣说得嘴唇发干，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眉头一皱，“甜的。”
“蜂蜜水，褚昀出去前做的。”白溪抬起手，杨嫣也给她倒了一杯。
白溪抿了两口，捧着杯子，眼巴巴看着杨嫣，“后来呢？”
“小丫鬟嚷嚷得外头打更的都听见了，她说，陆玉娘不是自尽，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现在还在李家。”杨嫣眉头一挑，“这丫鬟说话的声音和形态都跟陆玉娘一模一样，她还说，要是七天之内找不到害她的人，李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得安宁，死无葬身之地。”
白溪皱眉，杨嫣继续说道：“说完了，这丫鬟就从墙头掉了下去，病得昏昏沉沉，眼瞅着是不行了，被李家人扔到了城隍面外头。”
“她什么毛病，真的被附身了吗？”白溪问。
“我在她身上没感觉到鬼气。”杨嫣说，“倒是宝儿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蛊。”白溪眉头皱得更厉害，“会是谁？”
“是谁不知道，那小丫头清醒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杨嫣慢悠悠地说，“她之前是伺候陆玉娘的，听她的意思，陆玉娘没有传言中的不堪。”
“宅门里就没有新鲜事儿。”白溪摊了摊手，“估计是被算计了。”
“算计不算计的暂且搁在一边，我回来之前，听说李家那位庶出的小姐也出事了。”
据说是昨天晚上，李香雪好端端站在池塘边喂鱼，突然一头栽进了池塘里。幸好跟在身边的嬷嬷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不然此刻她已经去跟陆玉娘作伴去了。
李香雪跟兄长说，当时感觉有人在背后推她。
“当时她身边只有救她的奶嬷嬷，还有两个十二三的小丫鬟，根本没人靠近。”杨嫣说，“今天早上，李北华的大儿子突然嘴里嚷嚷着表姑姑，脑袋撞在桌上，磕了一个头破血流。”
白溪惊得嘴都张开了，“嚯，这可是深仇大恨了呀。”
“中午李姑娘又投了河，人虽说救上来了，一直昏迷不醒着，能不能醒还得两说。”
“你没给看看？”白溪好奇地问。
“整件事里最奇怪的就是，家里人出了事，不请大夫寻医问诊，找几个跳大神的过去一通瞎胡闹。”杨嫣没好气地说，“这种人家，真是……”
白溪笑了笑，凑过去说：“那家子我知道，从老到小都不看郎中，只相信家族供奉的巫师。李北华本来是家里的老五，他前头几个哥哥就是缺医少药病死的。”
“我说呢，怎么脑子像被驴踢了一样，原来如此。”杨嫣一拍桌子，“我不管了。”
“管不管的，先别说的那么死。”白溪坐直了身体，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枚宝珠递给杨嫣，“你帮我看看，做个步摇好看吗？”
“这珠子好漂亮，还是七彩光的，做步摇平时戴不上，有些可惜了。”杨嫣把玩着宝珠，想了半天，问道，“簪子喜欢吗？”
白溪心头一沉，面上不显半分，矜持道：“都可以。”
“我这儿有根簪子，也是偶然得来的，配这珠子正好。”杨嫣说，“我先拿走，等做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你要走？”白溪瞳孔骤缩，面上依旧十分淡定，“这么急？”
“西洲的铺子出了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杨嫣神色淡淡，言语间多了几分不耐，“自从林润去世，林家就……一日不如一日，林润的媳妇想把小洛嫁到北荒去。”
“她疯了吧，这时候把小洛往那边嫁？”白溪脸色微变，“小洛愿意吗？”
杨嫣摇摇头，无奈地道：“她娘家弟弟欠了人家一大笔钱，挪用店里的银子也还不上，想来想去就只有卖女儿这一条出路。”
“你还真得过去一趟。”白溪轻哼了一声，“北荒那边现在能拿的出这笔钱的，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我知道。”杨嫣心中烦闷至极，面上却依旧在笑，“苏启现在风头正劲，能在他手底下活得风生水起的，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我就是想不明白，那王氏到底是什么脑子，整天悲春伤秋，谁都对不起她，先连累死了丈夫，又要祸害自己亲闺女，她……唉……”
“阿嫣。”白溪欠身将水杯放到桌上，轻声说道，“你就是心肠太软。若是你下不去手，褚昀可以代劳。”
听白溪这样说，杨嫣微微摇了摇头，“我亲自去办，你不要插手。”
“好，有事传信，随叫随到。” 白溪正说着，褚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白溪一见到褚昀，就问：“我什么时候能吃点荤腥？大夫都说我没事儿，可以正常吃喝。是吧，杨大夫。”
褚昀微微一笑，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说道：“这不是给你送饭来了么。”
白溪看向杨嫣，锦被下的手指悄悄拽了拽杨嫣的袖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杨嫣站起身，对褚昀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说，不着急。”
褚昀点点头，对杨嫣拱了拱手。
杨嫣转身对白溪比划了“自求多福”的手势，潇洒离开。
白溪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转头倒在软塌上，闭着眼睛说：“不吃就不吃。”
褚昀觉得好笑，也不劝她，自顾自地在桌上摆盘，边摆边自言自语道：“哎，特意做了不油腻的，还不吃，那就喂猫吧，后山的老黑也喜欢。”
白溪突然一跃而起，精准地抢下褚昀手里的竹筷子，夹了块软炸虾仁就往嘴里送。
“烫，烫死了。”白溪吐着舌头扇着风，到底没舍得把到嘴的肉吐出去。
“你倒是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褚昀哭笑不得，“都是你的，没人抢。”
白溪笑眯眯地在褚昀脸上亲了一口，开始如风般扫荡。
褚昀看她吃得香甜，很是欣慰，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柔声道：“慢点吃，小心胃不舒服。”
白溪吃得眉开眼笑，七分饱后，开始装模作样点评每样菜品的味道。
褚昀一边忍笑一边点头，“好，下次按照你的口味做。”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白溪实在受够了这种吃完了睡，睡醒了吃的养猪日子，而褚昀也终于同意她走出小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天早上，白溪吃过早饭，拉着褚昀去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