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青铜门内，白溪眼前一片漆黑，她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硫磺味道，耳边响起了“咕咚咕咚”的仿佛烧开水的声音。
杨嫣举着冰心石，尽管只是一点点亮光，却给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借着这点光亮，两人开始打量起周围。
“墙上好像有东西。”白溪举着冰心石，眯着眼睛，“是壁画吗？”
杨嫣牵着她的手，慢慢地靠近墙壁。
随着点点光晕的照亮，原本漆黑一片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些形状各异的东西，有鱼有鸟，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好像不是壁画。”杨嫣说着，踮着脚往墙壁上照去，“不对，这是琥珀。”
白溪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起照向墙壁。只见墙壁上垒着满满当当的半透明的琥珀，琥珀里面包裹的，是一具具大妖的尸身。
“万妖古墓，这里就是真正的万妖古墓！”白溪拽着杨嫣的衣角道，“这些是上古以来，寿终正寝的妖王存骨之地。”
幽暗的墓穴一眼望不到头，无数双不含感情的视线从石壁上落下，注视着两人。
杨嫣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攥了攥拳头，拿出了清心丹含在舌下。
白溪感觉到杨嫣气息紊乱，回头问道：“你怎么了？”
杨嫣摇摇头，她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回事，像是心里堵了一块石头，鼻子又酸又涩，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
“我们继续往里走。”白溪见到杨嫣的情况，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两人举步维艰地往里面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人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这条葬着妖王们的墓道。就这这时，墓道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白溪停下了脚步，问杨嫣，“你听到了吗？”
杨嫣脸色发白，显然也是听到了响动。
两人屏住呼吸，周边只余一片死寂。
“走。”白溪声音微颤，她和杨嫣两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向前。
再往前走，依旧是一片黑暗，除了两人走路的声音，整个空间都极其安静。
这里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光线所到之处，空空如也，唯一能看见的，是矗立在地面上的两根白玉柱子。
“上面好像有字。”杨嫣说着，用玄光术照亮了前方的玉柱，“是上古文字。”
“逆天而行，天必罚之。”白溪轻轻念道，“这什么意思？妖王正寝，也算是逆天而行么？”
“嘘。”杨嫣拽了拽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你听。”
白溪竖起耳朵，听到了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
她猛地朝声响的放下打出一道光束，下一刻，竟然发现黑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影。
白溪吓了一跳，头皮都要炸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走了过去。
西南角上，一座黑曜石雕像静静矗立在地上。
白溪将手放在雕像上，一幕幕真实且残忍的画面，令她遍体生寒。
“白溪。”杨嫣瞧着白溪脸色越来越差，就想要将她的手从雕像上拿开。谁料到她的指尖刚刚碰到雕像，就被吸了进去。
杨嫣觉得自己站在一个高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大概是个男的，奄奄一息，几近丧命。
她一直抱着那人，手臂发抖，身体也在发颤，而她的面前，跪着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他们在逼着她杀了那个人……
“……与幽冥之子牵连甚广，决不能留！”
“分明是计划出了岔子，就不该让夙和插手。”
“陛下若下不去手，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巫族肉身强悍，却修不出元神，死了便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心快乐的活着。”
“从今往后，没人任何人可以成为你的软肋！”
庞杂的声音在杨嫣耳边发出“嗡嗡”的低语，惹得她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白溪呕了一口血，紧接着，她的识海像是被飓风扫过一般，空荡荡，提不起一丝真气。
白溪心道一声不好，用力咬住舌尖，巨大的痛感让她从虚无的画面中清醒了过来，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白溪仰头歪倒，正好砸到杨嫣的身上，杨嫣疼得一激灵，才从幻境中抽离出来。
“该死的！”杨嫣倒在软趴趴的地上，身上还压着气息微弱的白溪。
“醒醒。”她拍了拍白溪的脸，白溪咳了一声，又呕出了一口血。
“你这是……”杨嫣闻到了血腥味，伸手在她嘴边一抹，顿时皱起眉头。
“醒醒，别睡。”杨嫣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雕刻着牡丹花纹的瓶子。
她没有半刻犹豫，将瓶子里唯一的救命丹药塞进了白溪的嘴里。
白溪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阵暖流从丹田经过，很快蔓延至全身。
她微微侧过身，还是有些眩晕，不过比起刚刚要舒服了许多。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杨嫣苍白无比的脸庞。
“对不住，又拖累你了。”白溪十分抱歉地说。
“你讨打吗？”杨嫣撂下脸子，愤愤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
白溪挣扎着起来，问道，“你给我吃的是牡丹玉露？”
杨嫣没搭理她，捏着她的手腕号了号，说道：“你身体怎么会损耗得这么厉害？”
白溪从她手中将手腕抽了出来，淡淡地说：“习惯了，养养就好。”
杨嫣盯着她，好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勉强问道：“是因为他吗？”
白溪的脸色显出不正常的红晕，摇了摇头：“跟他没关系。”
杨嫣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你想没有，万一有一天，你真的出事了，他要是知道……”
“他不会知道！”白溪急匆匆打断了杨嫣未说完的话，轻声说道，“也用不着知道。”
“他会知道。”杨嫣低声说，“他不是傻子，你身体本就是极阴属性，他又是……你跟他在一起，早晚会被耗得油尽灯枯。”
“肉身而已。”白溪说，“没了可以重塑。”
杨嫣被她的混账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镇定了下来。
现在不是时候。杨嫣对自己说，出去再打她一顿。
“好点了吗？”杨嫣压制的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好多了。”白溪紧绷的嘴唇放松了些，“你呢，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杨嫣没好气的给了她一句，不觉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这地方太邪乎了，得赶紧找到你们家那口子，赶紧出去！”
白溪点点头，扒着石头雕像站起身，忽然脸色就变了，“不对，这雕像……”
她伸手在人像的脖子上摸了摸，沉声道：“你摸摸这地方，像不像……”
杨嫣站起身，顺着白溪的手指摸了过去，脸色也是一变，“皮俑。”
白溪低头想了片刻，说道：“是祭品，活祭。”
杨嫣抽出一张水符，洗了洗手，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赶紧走吧。”
白溪眉头一皱，就在刚刚，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退后。”白溪的声音都变了，“这东西，还活着……”
杨嫣大吃一惊，几步挡在白溪身前，“别动真元。”
她的话音刚落，那雕像的手指“咔咔”动了起来。
白溪真元并没有完全恢复，她想了想，朝着那东西扔出了一簇灭魂针。
幽蓝的银针射在人像的心口处，激起点点黑色碎片，而雕像没有半点影响，朝着两人狠狠扑来，沙包大的拳头冲着杨嫣挥了过去。
杨嫣头一偏，堪堪躲过一拳，就势攀到雕像身后，将那颗栩栩如生的头颅生生扭了下来。
雕像缓缓倒下，外面的石壳碎裂成片，露出了里面的真身。
那是一只化作人形的黄鼠狼，四肢短小，骨瘦嶙峋，毛发早就落光了，唯有眼中的怨毒，穿越了时空，凝固成一段刻入骨髓的恨意。
杨嫣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心里不由得颤了一颤。
就在这时，白溪蹲着捡了片石壳摸了摸，喜道，“是天陨石，搁外头卖，有价无市。”
“穷疯了吧。”杨嫣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把将石壳从她手里夺过，放到了地上，“这里的东西也敢乱动，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看看又不犯法。”白溪拍了拍手，站起身，“你起什么急。”
杨嫣搓了搓手，指着里面的黄鼠狼，问道：“你看它眼熟不？”
白溪一笑，说道：“我又不是它亲戚，哪儿认识……”
说还没说完，她脑子里像是过了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眼前一阵雪亮，失声道：“是黄風大仙，他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杨嫣没说话，她指了指白溪身后。
白溪缓缓转过头，就见黑暗中，有点点荧光，朝着两人的方向缓慢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