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贵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他终于想起了这张脸的主人。
“魏长根。”魏长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你不是……”
“被你杀了。”魏长根的脑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长贵,哥哥带你不薄啊!”
“是你自己不识时务。”魏长贵冷静下来,悄悄地往床边挪去,“又怪得了谁。”
“你害死了宝珠。”魏长根的眼睛里流出血泪,“害死了爱你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矫情,不就是陪成大老爷一夜么,我都不在乎,她有什么可在乎的!”魏长贵不以为然地说着,猛地将手伸向枕头下,“怎么会?”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魏长根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张黄符。
“你竟然……”魏长贵哆嗦着,想要从他嘴里抢过黄符。
魏长根将黄符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魏长贵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墙上的人头也消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再待在屋里,披着厚衣裳去了院子。
他媳妇黄氏正蹲在院子的角落,看样子是在洗衣服。
大雨天的洗衣裳,什么毛病。魏长贵心想着,忽然有些心慌。
下雨天,洗衣裳,他媳妇再傻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除非……
魏长贵瞄了一眼黄氏,从柴房边上捡起一把斧子,慢悠悠的走到黄氏身边。
黄氏像是耳朵聋了一样,对魏长贵厚重的脚步声没有半点察觉,她甚至把整个脑袋浸入冰冷的水中,许久没有动作。
魏长贵浑身发毛,他壮着胆子提起黄氏的脖子,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桃花眼。
“宝珠……”魏长贵想起年少时的青梅,握着斧子的手掌微微颤抖。
黄氏朝着他露出一个天真到诡异的笑容,他立刻陷入了一个昏昏沉沉的幻境。
殷乘风看着魏长贵陷入幻境中,叹了口气,转过头问白溪:“今天晚上,会死多少人?”
白溪一直在想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她一定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和事,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心里依旧酸楚难耐。听见殷乘风的声音,她原本是懒得搭理,可一个大活人站在身侧,总不能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只能说了一句:“不知道。”
殷乘风犹豫了一下,又问:“这个庄子,还有良善之人么?”
白溪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脑袋又疼了起来,冷笑道:“你觉得呢?”
说着,她手指轻轻一点,一道光幕凭空出现。
黑漆漆的夜,黑漆漆的屋子,床上幔帐低垂,里面有一双交缠的人影。
床板吱嘎作响,掌中传来男人喘息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嚷嚷道:“你不是天琪少爷!”
殷乘风尴尬到了极点,他偷偷摸摸地看向白溪,白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也有些空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天大的难题。
“秀菊,你已经是我的认了,你跟我走,我有钱了,足够咱们舒舒服服的过上老爷夫人的安生日子。”说话的,是年轻的魏长贵,而那个女人,则是他死了的前妻,李秀菊。
“我这辈子都会待你好的,殷天琪比我强什么?也就比我出身好点!”
白溪瞅了一眼殷乘风,安慰地道:“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不怎么样,还看不得别人比他好。你不用在意他说什么,就当是虫子嗡嗡了。”
殷乘风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李秀菊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呜咽两声,问道:“怎么会是你,天琪少爷呢?”
魏长贵冷哼一声,将李秀菊按在枕头上,“别想着他了,他根本看不上你。你真以为你给他下药的事儿能瞒得住?让他家老太太知道,不得扒了你的皮。”
李秀菊被无情戳穿了美梦,也不羞愧,她想要推开魏长贵,又有些舍不得,“老太太还不知道?”
“被我娘按下了。”魏长贵嗤笑一声,“不过你也不能再留在宅子里,嫁了我,有的是你的好处。秀菊,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跟了我,不会吃亏。”
李秀菊掀开窗幔,露出两只雪白的胳膊,“我跟了你,你养得起我吗?”
殷乘风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白溪则借着月光看清了床上的人。
长相甜美的李秀菊与当年自尽而亡的宝珠眉宇间有着三分相似。
“怎么养不起。”魏长贵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眼中有贪婪,有恶意,“你这是答应了?”
“我还有得选吗?”李秀菊翻了个白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李宝珠那样的蠢货,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弄死你。”
魏长贵揽着她的腰肢,低声道:“你知道宝珠是怎么死的吧。”
李秀菊冷笑一声,“不就是被你哥长根糟蹋了,想不开投河自尽的么。”
魏长贵笑了笑,伸出手,在衣服里摸出了一把金瓜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秀菊看到金灿灿的小瓜子眼睛都直了,“这是……你哪儿弄来的?”
魏长贵沉默片刻,说道:“这是宫里的。你男人我有本事,攀上宫里的贵人。”
李秀菊上下打量了魏长贵一眼,“你还有这份本事?”
魏长贵笑了笑,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里,里面是一对耳铛,鸽子血般的宝石有小拇指大小,即便再黑暗中,也闪烁着熠熠光彩,“这东西,见过吗?”
李秀菊倒抽一口凉气,美滋滋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这可是好东西啊,你真是发达了。行,我跟你走,这把东西给我。”
魏长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转瞬即逝,将耳铛放进盒子里,交到女人手上,“这样的东西我还有不少,只要你乖乖听话,都是你的。”
“这是宫里的东西。”殷乘风对白溪说道,“大内敕造。”
白溪目光有些涣散,脑海中闪现出不少纷繁无序的画面。等她回过神来,画面已经变了。
“这个李秀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溪后知后觉地说。
殷乘风担忧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七姑娘,还好吗?你脸色有些发白。”
白溪摇摇头,有些气短地说道:“我没事,你看看,这对夫妻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话说着李秀菊自打嫁给魏长贵后,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自己也插上了一手。
这一日,魏长贵从外头回来,醉醺醺的,一进屋门就问李秀菊,“春丫头你安置在哪儿了?邢大人可看上她了,要聘她回去做继室。”
李秀菊哼笑着说,“放心,都安置好了。长富那边怎么着,他跟那位程小姐的婚事……”
魏长贵啐了一口,说道:“别提了,那小子野心不小,一边攀着程小姐,一边又跟知县家的二姨娘眉来眼去,几条命都不够他耍的。别说他了,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么?”
李秀菊脸色一边,说道:“那地方,不大太平。我哥哥先过去探了探路,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弄得我那嫂子天天过来烦我。”
魏长贵说:“说起你那个嫂子,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秀菊眼珠子一转,说:“我那嫂子可是县丞的千金,当初娶她过门,花了家里百十两银子,怎么着也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魏长贵笑着哼哼道:“这是自然。她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的私房,还有你哥哥那房子,再加上她这个人,怎么着也得值一千两的雪花银。”
“才一千两?”李秀菊沉下脸,“你是在外头养了个小的吧。怎么说也得有一千五百两。”
“那五百两,不是得孝顺那位大人么。”魏长贵说道,“那位大人可说了,只要咱们把事情办妥,大安子能得个官身,到那时,咱们家才算是彻底翻身了。”
李秀菊盘算了一番,伸手戳了他一指头,“这回可不能再出纰漏,要不是你上回放跑了那个小戏子,也引不来那个什么仙人。”
“哎,我那也是一时心软。”魏长贵颇不耐烦地说,“我哪儿知道那小贱人还会些拳脚功夫,你放心吧,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
“长贵,咱家大丫头也十三了吧。”李秀菊低声说道,“若是凑不齐人数,把她也送去吧。”
魏长贵抿了抿嘴,说道:“再说吧。毕竟是亲生的,还是再等等……”
“他要做什么?”殷乘风问道。
“献祭。”白溪眸子里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山上的母子煞……这群畜生!”
十三岁未经人事的女孩,被人欺辱后如同牲口般锁在山上,待生产之日母子俱亡,便成了炼制母子煞的材料。
殷乘风明白过来,咬住了嘴唇:“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白溪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天理,从来只掌握在强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