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神秘的海浪,听着它低沉和缓浪花拍打的声音,江桐感觉这十六年来,他在心里,第一次感到这么的安静与闲适。他冷漠、沉闷,不愿意多讲话的生活了十六年,就在他遇到她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的人生,就好像一张黑白照片,突然有了颜色一般的,鲜活了起来。
他不讲话,似乎有心事般的,独自一个人面对着沉闷的海面。宁夏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安静,于是她便悄无声息的,向他挪了挪,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安慰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要用语言…无需说更多,一个沉默的肢体动作,便也是一种支持。
良久,江桐终于平静的开口,那和缓的平静的声音,仿佛他已做好准备,面对大海,面对她,倾吐出他多年来,尘封在心底的那一抹苍白。
“夏夏,我五岁的时候,遭遇过一场车祸。”
宁夏听到这话,立刻惊坐起来。她借着甬道上昏黄的路灯,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确定他是完整的,她才有些庆幸的放下了一颗心。
“遇难的不是我,是一位过路人。”他安慰她,缓缓说。
片刻沉默后,江桐遥望着夜晚的海面,娓娓道来,“夏夏,我从小到大特别怕血。特别是那种大片的,鲜红的血。”
宁夏明白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症。
江桐继续说,“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那条从幼儿园出来回家的路,一直车都不多。那天下午,跟平时一样,保姆接我放学回家。我跟在她的后面,慢慢走。这时,一辆货车,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保姆瞬间跑开了…我当时有些来不及反应…这时候一位路人,飞快的奔过来把我推开。然后,我摔在了地上,膝盖和手掌都蹭破了。可当我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我记得…马路上,血流了一地。”说到这里,江桐一向冷漠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被卷到了车轮下…”
“江桐…”她抱紧他颤抖的身体。
“然后…路边还有个小女孩,对着鲜血里的她…无助的大哭着,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
听他倾诉着埋藏在心底里的往事,宁夏听着听着,却忍不住的泪眼婆娑起来。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仿佛她就是那个失去了母亲,站在路边大哭的小女孩一般…
是的,她三岁的时候,也是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妈妈,当年她太小,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可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站在路边嚎啕大哭的小女孩,仿佛如同当年的她一般的,幼小而无助。
“后来呢?”她泪光闪闪的望着他。
“后来,肇事司机被追究责任,保姆被辞退。我的父母,找到了小女孩的父亲,希望能够资助小女孩将来的学业,但被他的父亲婉拒了。再然后几年,我们就找不到他们一家人了,听说移民了。直至今天,我依然没能找到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说到这里,江桐充满了惋惜,“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每年去祭拜她的母亲,那位曾经舍身救我的阿姨…”
这种痛苦与自责,伴随了他十几年。而他对于血的恐惧,都来源于小时候的这样一场不幸的经历。
宁夏忍住内心里的难过,安慰道,“江桐,都过去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的,你当时还那么小。”
“夏夏,这些年,我常常一闭眼,眼前就是那一片鲜红的血,耳边回响着,当年那个小女孩无助的哭声。那哭声,从那么一个,当年比我矮半头的小姑娘的身上发出,它让我这十几年来,心中一直不安与难过着。”
“都过去了…江桐,过去了…”她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喃喃道,“人生,总是有很多我们无法阻止的意外。”
“从那之后,我变得沉默寡言。我母亲一度以为我得了自闭症。这些年,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极少跟别的人,别的事做感情交流。说话做事,只限于表面。直到上了大学,遇到了蔡文瀚、路飞他们几个,然后,又遇见了你…我开始意识到,我的世界,开始变得很不同起来。”
原来,他的冷漠清高以及不爱讲话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痛苦的。宁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责任心和善良,让他背负了这十几年的心里负累。救下她的阿姨,是个好人,这个当年被救下的孩子,也是个好人。好人的命,换了好人的命。这种交换,她无法用数学公式去推导,无法用理性逻辑去解释。这个世界,好复杂啊,完全不按道理出牌。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依然是湿湿的。
……
良久,江桐抬起手臂,轻轻揽住她,喃喃道,“对不起,让你陪着我难过了。”
“没有。”宁夏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揉了揉自己有点酸酸的鼻子说。
江桐,你的故事,加我之经历,让我既心疼你,又心疼那个小女孩。不管怎样,谢谢你让我走进了你的世界。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分享你的快乐。从此,你心中那片海的前面,站着的,就是我们两个人了。宁夏在心底里,默默的说。
海风,继续吹。只有浪花卷到岸边的那一刻,才能看得到泛着的一点点白。江桐多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终于在刚刚的一刻,得到了释放。他愿意对她袒露这些年连对父母都不肯说出的话,他感谢生命中有了她,让他一颗不安的心,有了栖息地。想到这里,他的嘴唇,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宁夏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她希望这黑暗无际的大海,能吞噬他生命中那一抹痛苦的经历。望着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她有些感慨:
人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幸与不幸。既然无法选择经历,不如选择忘却,把握住眼前的幸福与美好。想到这里,她垂着的双腿,又开始在空中,荡啊荡…
……
新的一周开始,江桐进入到迎战B区高校电竞联盟决赛的准备状态中。不但如此,临到六月,这也意味着各大高校,将迎来期末考试月。因此,两人都进入到空前加速忙的状态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