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商国之困
一旁的老臣见势不对, 赶紧上前。
“诸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请先进王宫再叙吧。”
付白羽赶紧接过台阶：“对！接风宴早已备好，我们边吃边说。”
去往王宫的路上, 大司徒悄悄来到孟娴身边, 向她告罪：“璟王殿下见谅, 我们王爷虽言行异于常人，有些显眼，却绝无坏心。”
孟娴回想这一路的经历, 由衷道：“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显眼包，我们早已习惯了。”
付白羽嘴唇动了动, 十分想说你们璟国的显眼包也不差, 被身旁的大司空捂着嘴强行拽了回去。
“王爷, 少说两句吧！”
再说就找补不回来了！
打又打不过, 还是老实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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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国地处西南，菜色以酸辣鲜香为主，荔浦芋扣肉丶酸笋牛肉配上香醇的桂花酒，直让人胃口大开。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
付白羽吃的头都不擡, 辣得满头大汗，开口议事的竟是大三司。
大司空首先开口：“璟王殿下的新法我等皆已研读过了, 高瞻远瞩, 利国利民。”
“只是，商国国情覆杂，土司林立, 各自为政，我们无法做主加入。”
付白羽忽然插话：“其实你那什么联盟丶议院, 就和商国现在差不多，土司和我们相安无事平起平坐，哪方出事都会帮把手。这么说来，我们商国的祖宗还挺聪明的。”
大司空凌厉的目光扫过，恨不能找个东西塞住她的嘴。
大司徒赶紧救场：“先祖如此，是不得已而为之，璟王殿下却是心怀万民的大义之举。况且，六国联邦与弹丸之地的土司城池也不可同日而语。”
付白羽缩了缩脖子，赶紧点头：“对！这事很好，我是支持的。”
大司空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土司极为排外，有自己的法度规则，商国受土司们制衡颇深，若贸然签字，只怕会引起她们的不满。所以，此事我们无法同意。”
付白羽面露茫然，这事到底是好是不好，怎么好还不支持呢。摇了摇头，她大口啃起鸡腿，不再理会。
孟娴：“那要如何才能让土司同意呢，能否让我与她们谈一谈？”
大司空正等着这句话，干脆道：“如今初冬，众土司皆聚在神庙附近准备安山，各位可去那里寻她们。”
大司徒解释道：“十万大山的百姓信仰山神，每年阳生节都会祭祀安山。”
孟娴无奈，只能稍作休息后，于翌日动身前往神庙所在地莳良岭。
十万大山连绵起伏，沟谷纵横，莳良岭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主峰。山路难行，几人只带了少量护卫侍从，轻装简行的出发。
商国气候温暖，连点雪花也不见，山林尽是浓绿。
孟娴再三要求，宁为玉终于点头让她脱下几层棉袍与披风。
孟娴不解：“即便是在西北，我也不冷。”
“有一种冷，是旁人看着你冷。”
宁为玉垂眸叠着衣服，语含深意。
“妻主性情洒脱，但偶尔也要顾及一下他人的看法，以免过于瞩目。”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宁为玉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孟娴小口吃着金桔，没再言语。
宁为玉默默的整理好衣服，双手捧着起身，准备收进箱箧。
孟娴见状，起身搭了把手。
掀开箱盖，却见里面鼓鼓的盛满了东西，底下还传来“咔哧咔哧”的细碎声响。
“什么东西？！”
箱子被宁为玉一脚踢倒，里边竟咕噜噜滚出个人来，周遭还散落着细碎的食物残渣。
付白羽来不及擦嘴，一个伏地挺身，双手抱头，赶紧喊出声：“别打！自己人！”
宁为玉皱眉：“谁和你是自己人？你来做什么？”
付白羽伤心道：“都要签合约了，还不是自己人吗？”
孟娴好奇：“土司还未点头，你怎知要签？”
付白羽爬起身，挠了挠头：“我偷听的，三司长都说想签，只是怕土司不同意，才让你去试探下她们的意思。”
孟娴：“……”
这三位大司长还挺有谋略，可惜千算万算却漏掉了付白羽。
商王亲自当叛徒通风报信，这些大臣可真是好福气。
她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告诉我们，还孤身一人跟上来？”
付白羽诚恳道：“我七岁即位，当了二十年王，从没听她们说过谁的好话，她们如今说你好，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们不会害我。”
孟娴无奈：“你这个样子，能当二十年王真是不容易。”
付白羽嘿嘿一笑：“挺容易的，听话就行了。都是母王留给我的忠臣，不会害我。”
孟娴心想，你当然容易了，不容易的是那些大臣。
宁为玉对孟娴之外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当下直接道：“回去，这没你的位置。”
付白羽恳求：“我不占什么地方的，睡那个箱子就行！我好久没出过王都了，让我去看看吧。”
宁为玉人狠话不多，挥手就要叫侍卫送人回去。
付白羽忽然灵光一闪，大喊：“我有王令，能帮你们和土司谈判！”
宁为玉动作一顿，看向孟娴。
孟娴怀疑道：“大司空不是说土司各自为政，不听王都号令吗？”
付白羽含蓄道：“多少有几分薄面。”
孟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这次出行本就没带多少人，送回去还要浪费人手，倒不如带上，看看她这“薄面”到底有多薄。
付白羽就这样加入了队伍，在宁为玉可怕的目光里，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路吹嘘自己，彰显自己的价值。
付白羽毕竟是一国之王，孟娴也不好让她去和旁人一起住，只能留在自己的马车里。
对于这个横插一脚住进她们的马车丶和孟娴同吃同住的女子，宁为玉嫌弃万分，每一个眼神仿佛都在盘算怎么把她丢下车去。
付白羽压力山大，第一百次绞尽脑汁的为自己杜撰光辉履历。
孟娴吃着果子，可有可无的听着，权当是在听故事。
宁为玉忽然开口：“商王可曾去过言国？”
付白羽一楞：“太远了，不曾去过。”
宁为玉建议：“有机会可以去看一看，您一定与言王很投缘。”
付白羽好奇：“为什么？”
宁为玉嗤笑一声：“您爱编瞎话，她爱编笑话，异曲同工。”
付白羽讪讪地闭了嘴，心想原来都被看出来了。
孟娴贴心地递过去几个金桔：“没关系，挺好笑的。”
付白羽愈发颓然：“可我讲的不是笑话。”
孟娴：“……”那就更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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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坐落在莳良岭南坡，临行前大司空已派人往神庙送过信，付白羽为彰显自己的价值，殷勤地一路带着众人上山。
“小时候母王经常带我来这，那些土司阿姨都很喜欢我。”
神庙内走出几个身着藏青蜡染长袍，头戴银饰的女子，果真如她所言，对付白羽很是热络。
“这是小白？都这么大了。和你娘年轻时候可真是……”
付白羽面露期待。
女子停顿打量了片刻，遗憾摇头：“两模两样。”
付白羽：“……”
谢谢，那就不用说了。
领头的中年女子恨铁不成钢：“老商王精才绝艳，是何等痛快潇洒的女子，你看看你，让一群老臣把守朝政，整整二十年都没出过王都。”
“好容易出来一回，还是搭的璟王殿下的顺风车！”
女子转身对孟娴一拱手：“老身莫干，大菉土司。小白不成器，给您添麻烦了。”
另外两位也过来见礼。
“我是麻瑶，那梭土司，辛苦殿下了。”
“多优，南屏土司，劳您照顾小白了。”
孟娴颇觉奇异，土司与商王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甚至，几位土司对待付白羽就像是对自家晚辈一样亲切。
探究的目光扫向付白羽，却见她臊眉搭眼，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莫干土司将孟娴等人迎进会客厅，待到各自坐定，孟娴主动说起了来意，宁为玉呈上同盟合约文书，详细讲解新法。
莫干拿着文书，麻瑶和多优凑在左右，三人边看边啧啧点头，时不时还用孟娴听不懂的土族话讨论几句。
“莫姨。”付白羽小声提醒：“你拿倒了。”
孟娴：“……”
宁为玉的讲解声骤然停滞，转身无语地看向那头。
莫干尴尬地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文书调了个方向。
宁为玉默然片刻，尽职尽责地将新法条案一一讲解完。
讲罢，孟娴问道：“三位土司意下如何？”
莫干放下文书，三人不约而同的抱臂垂头，陷入沈思。
半刻钟过去，堂内寂然无语，落针可闻。
纪子眼覆黑纱，茫然转头：“怎么回事，还有人在吗？”
凌子忍不住挪着轮椅上前，在几人眼前晃了晃手。
莫干恍然回神，尴尬道：“想得入神了些。”
孟娴耐心地问：“想得如何？”
莫干摇头：“我想不通。”
孟娴：“……”
莫干十分坦诚：“如您所见，我们土族有自己的文字和法度，不认得汉字，就连汉话也是年轻时跟着老商王学的。我想不通我们有什么必要搞这个同盟。”
孟娴好奇：“那您早年又为何与老商王达成同盟？”
莫干老实道：“她人怪好的咧，长得又好看。”
纪子极力推销：“我们璟王也好看！”
她还抚了抚自己莹白的鬓发，骄傲道：“老身年轻时也不错。”
莫干对纪子的美貌不予置评，认真道：“我们这片土地，毕竟在名义上属于商国，相互临近，搞个同盟总归是不亏。我想不通为何相距万里的沐国丶言国也要与我们同盟。”
孟娴解释：“十万大山与商国密不可分，商国又与璟国丶铎国相邻，时有往来，沐国丶言国又各自与璟丶铎相交，湫皇宗地更是居于正中，六国实为一体。”
“诸位虽不与各国直接往来，但十万大山的屏障——商国，却是直面五国的，战火一旦燃起，诸位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
麻瑶咬着牙不看付白羽，狠心道：“有什么不能的？商国早就不是商王的商国了，我们根本不愿意为王都的那几个老家夥打仗。”
“麻姨……”
付白羽哑然地喊了半声，更多的话却说不出口。
莫干按下麻瑶的肩膀，正色道：“旁的先不论，就说这份合约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吧，众土族自耕自织，自给自足，通商也好，游学传道也罢，都与我们没关系。”
“此言差矣。”凌子摇头，反问：“璟王殿下已研制出全新的良种与农具，亩产千斤；高超的医术下可愈伤寒杂病，上可驱邪平疫；各种丰富惠民的文教娱乐更是层出不穷，百姓安居乐业。”
“这些，你们都不动心吗？”
莫干固执道：“动心又如何？以我们的能力，即便加入同盟，也只是跟在各国屁股后边吃冷饭的。若哪日争端再起，十万大山与商国定是第一个遭殃的。”
孟娴诚恳道：“新法的目的是和平统一，找到互利共荣的平衡点。和平共处是一切的前提，我们又怎会武力相逼呢？”
“言国与沐国情况覆杂，我不便多言。至少璟国与铎国可以保证，只要合约存在一日，我们便绝不会主动撕毁，更不会侵犯他国。”
莫干神色稍缓，思索片刻后终于点头：“若能有这个保证，我们也不是不允。只是土族皆是山神的子民，与山外之人结盟，你们需要通过山神试炼，得到山神的认可。”
“不行！”
付白羽神色激动，竟率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