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杀青以来纪复西格外主动，主动到宋檀有些慌了。
主动做饭做家务，看电影牵手，去接她下班，车上有花，语言身体不自觉地靠近，也包括没亲成的上次。
宋檀不傻，能感受到他眼里情绪与一次次行动背后预示含义。
培养感情进度飞快，如今对视一眼她都觉得暧昧，不敢多看。
四月初，清明将至。
宋檀提前跟宋初晴说清明节的安排，宋初晴点点头，“我们要去看爸爸的爸爸妈妈是吗？”
“是，还有爸爸的奶奶，但是爸爸的爸爸妈妈奶奶已经过世了，准确来说我们是去扫墓。”
原以为宋初晴不知道这个节日，但是已经上中班的小不点出乎意料，“嗯，我知道，小青老师教过我们，清明节是祭拜祖先和亲人的，端午节是拜神祭祖、祈福辟邪的，中秋节是一家团圆吃月饼的！”
“对的，小初真棒。”
清明当天中午，一家三口从榕园出发墓园。
宋初晴今天安安静静，格外乖巧。
来到墓园，纪郜正和纪江碟一家已经在等，姚沛秋一见人，高兴喊：“小……”喊到一半改口：“妹妹！”
纪江碟拉他，被拉住的小男孩眨眼，依然开心不行。
纪复西抱着宋初晴，宋檀站他身侧。
她见过纪郜正，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老爷子看她的眼神多了许多情绪，不再是面对一个曾孙同学的无关妈妈。
宋檀斟酌了下，先喊人：“爷爷。”
人多，纪郜正没给冷脸，点点头，往里走。
老人手里拿着拐杖，背部略佝偻。
宋初晴从爸爸怀里跳下来，去牵太爷爷的手，昂起脸笑，“太爷爷，我带你走！”
纪郜正低头看，明显地愣了好几秒，直到挣脱妈妈手的姚沛秋也过来才微微回神。
太爷爷一只手还拿着拐杖，姚沛秋没法牵，只能去牵宋初晴，“走！”
纪复西和宋檀跟上，纪江碟和姚连康落在最后。
纪江碟紧紧盯着前面一双人，没动，姚连康知道自己妻子在想什么，安慰开口：“江碟，木已成舟，复西始终都要结婚，你不妨和宋檀好好相处。”
纪江碟瞪过去，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
姚连康是不懂，但他并不希望纪江碟和纪家交恶，那样最后受伤的是他们一家。
他心底叹气，再劝，“今天清明，老爷子都没说什么，你别添堵。”
纪江碟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就是因为太懂，她需要做点什么。
不管宋檀能不能进纪家，她是纪复西女儿的妈妈。
原以为一个娱乐圈女明星而已，但纪江碟显然低估她，也低估了她在纪复西心里地位。
他们哪里是资料写的一夜情？眼下还带着来墓园，可没人这样对一夜情对象。
纪父纪母和纪家奶奶墓地相连，坐落于墓园最高处，依山傍水，风水极好。
跟着来的李叔蒋姨把带来的花、水果和祭祀用品放在墓前，老爷子没靠近，只杵着拐杖站在一边松树旁。
宋初晴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自己一个人站在树边的太爷爷，她想了想，走到太爷爷身边。
因为太爷爷看起来有点难过。
宋初晴拉拉纪郜正裤子，“太爷爷你可以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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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郜正低头看粘人的小女娃，看了一会，弯腰去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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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骨不太行了，但抱个女娃还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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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抱起来的宋初晴望向像小山坡一样的墓地，软软问：“太爷爷，里面住的是我的爷爷奶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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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爷爷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妈妈，就是太爷爷的儿子女儿，小初是妈妈的女儿，是妈妈的宝宝，所以宋初晴说：“那就是太爷爷的宝宝对吗？”
童言无忌，纪郜正微微一笑，“是。”
宋初晴一点不害怕了，双手捧着老人脸颊，“太爷爷，你不要难过，妈妈说人死掉之后会变成星星的，所以太爷爷的宝宝和小初的爷爷奶奶，哦，还有爸爸的奶奶，他们都变成天上的星星啦！”
纪郜正哪能想七十八了被一个四岁女孩用这些童言稚语安慰，怔愣过后又提起笑容，“太爷爷知道。”
宋初晴哄人开心的话会得可多了，她眯着眼睛甜腻腻笑，“太爷爷现在有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和沛秋，还有沛秋爸爸妈妈，所以太爷爷现在有好多宝宝呢，对不对呀？”
最后偏偏要带一句问话，让人不得不回答，“对。”
另一边宋檀看着树下一老一小不知聊得什么，她怕这么个日子宋初晴胡乱说话，想过去把孩子抱走，纪复西拦住，“没事，爷爷每次来都自己一个人站边上，今天就让小初陪他。”
宋檀又望去，不再说什么。
祭祀简单，蒋姨把点好的香分给纪复西俩人还有纪江碟一家三口。
纪复西举着香，闭眼一会，又鞠了个躬，把香插进专用香炉。
宋檀跟在他身后。
今天来了新人，纪复西介绍：“奶奶，妈，爸，这是宋檀，你们儿媳妇孙媳妇，那边和爷爷一块的是我们的女儿，叫小初，今年四岁。”
而后没有话了。
宋檀转头看他，男人脸上情绪如常，只是眼底微红。
她靠过去，握住他垂在
身侧的手，自然跟着喊人，“奶奶，妈妈，爸爸，我是宋檀。”
春天的风温暖，墓碑前燃着的香烟气飘散，散落在扫墓人身上。
站了一会，夫妻俩走到纪郜正边上，纪郜正抱不动了，把孩子交给纪复西。
他看两眼被打扫一新的墓地，转身离开，嗓音沧桑，“走吧。”
……
下午四点多到纪家老宅。
宋檀第二次过来，只是今天身份有所不同，有些局促。
两个孩子跑去客厅游戏区玩，纪江碟两口子进屋说话，纪复西知道她尴尬，主动说：“蒋姨在厨房，要不要去帮忙？”
宋檀立即点头，“好。”
进了厨房，宋檀长松口气。
虽然也没那么正式，可这会她心底体验到一些第一次来丈夫家的莫名情绪，奇奇怪怪的。
蒋姨很热情，“檀檀来，帮我把这个菜给洗了。”
别人家哪敢让少奶奶来做饭，蒋姨也不敢使唤人，不过方才西西给了个眼神，她看明白，这是让她照顾他媳妇呢。
她不关心什么明星不明星的，她只知道纪复西认可宋檀，老李说俩人还领了证，领证和单纯的孩子妈妈可不同，领了证
她就是正经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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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小初又能讨老爷子高兴，老爷子那么多年每次拜祭回来都说不想吃饭，今天破天荒头一回催做饭，多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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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爷孙俩总算重新有点人气，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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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姨把一把菜心拿过去，嘴里熟练嘟囔，“西西总不爱吃青菜，小时候不爱吃，长大了更不爱吃，怎么哄怎么劝都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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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檀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西西？”
“是，西西小名，他妈他奶奶都那么喊。”蒋姨回忆，“说起来西西小时候跟小初长得还挺像，小脸都是圆嘟嘟的，一双大眼格外水灵。”
宋檀想象缩小版纪复西，抿起唇笑。
她将青菜老叶去掉，“小初也不爱吃青菜。”
“可不是，这父女俩一个毛病。”蒋姨看她，“小孩是小孩，大人是大人，西西没把小初带坏吧？”
“没有，他在的话小初能吃一些。”
“那就好。”
蒋姨边备菜边说话，“我听老李说西西和你们一块住？”
“嗯。”
“那是为难你了，西西那脾性可不好相处。”蒋姨笑着看过来，“床单没少换吧？”
“……”宋檀尴尬撒谎，“嗯。”
“这孩子原先也没那么挑，后来长大些要求格外严，床单被套必须每天换，衣服鞋子每天换新，吃的用的都要干干净净，不然不肯用。”
家里本来就有个小洁癖，吃的用的这些宋檀倒没感觉出来什么，但他私人生活她就不知道了，床单被套每天换？宋初晴也没那么挑呢。
她想到以后，小心问：“真的每天换床单被套？”
“啊。”蒋姨想到什么，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不过依然离不开纪复西，心疼道：“西西这孩子从小吃的苦头多，家里情况跟外人不同，他妈妈又去得早，小男孩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老爷子又是个严的，只有这么个孙子不得望子成龙呐？人家放学了能跟胡同小巷里小朋友们撒欢去玩，西西只能待着家里学这学那。”
宋檀停下手里动作，再小心开口，“他妹妹……”
蒋姨几乎从纪复西出生就跟着，老太太、太太待她都不薄，是非分明还理得清，她往外看一眼，含糊说：“人人都说老爷子傻，老爷子可不傻，这个家到底是姓纪。”
姚连康是老爷子亲自给纪江碟挑的丈夫，长相性格都不错，脑子算清醒，也有上进心，但家境一般，顶了天也动不了纪家一分。
当初姚家父母提出入赘，纪江碟也同意，但老爷子不同意，孩子出生后只能姓姚。
纪家的女儿自然衣食无忧，可再多也没了。
蒋姨叹气，“不说了不说，再说晚饭吃不上。”
七点，准备吃饭。
蒋姨敲书房门，推开，“老爷子，西西，吃饭。”
宋初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从纪郜正身边椅子探出来个头，“西西是谁呀？”
蒋姨看向不太好意思的男人，笑道：“是你爸爸。”
宋初晴睁大眼，“爸爸你叫西西？”
“……嗯。”纪复西走过来抱起人，“走，吃饭。”
“嗯，太爷爷，吃饭啦。”然后乐呵呵看着人，“西西，吃饭！”
男人掀唇笑，“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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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型桌，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高脚椅子，围在纪郜正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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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晴给太爷爷夹肉，姚沛秋也学着夹肉，宋初晴给太爷爷夹鸡翅，姚沛秋也夹鸡翅，没一会，纪郜正碗里堆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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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丈夫教育过的纪江碟什么都没再说，低头去看旁边傻乎乎儿子，一口气闷着，这孩子以前哪会给人夹菜，今天倒是学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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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连康笑着按停，“好了你们俩，先让太爷爷吃一点。”
宋初晴：“嘻嘻，太爷爷，这是我妈妈做的鸡翅噢，可好吃了，你快吃吃。”
纪郜正看一眼笑眯眯小姑娘，又看一眼坐在孙子旁的女人，动筷。
吃了一会，姚连康主动带起话头，“宋檀最近刚拍完戏吧，接下来什么安排？”
宋檀简单回答：“在筹备下一部戏。”
“我是挺佩服你们，我听人说大冬天拍夏天戏的话只能穿夏装，那天寒地冻的多受罪。”
“是。”
“我认识广播电视局那边一两个领导，你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这不是纪江碟趾高气扬的施舍，宋檀和旁边男人对视，他没什么反应，她便应下来，“嗯，谢谢。”
饭桌上氛围渐松，两个孩子时不时拌两句嘴逗笑，纪郜正脸上不少笑容。
八点前吃完，各自散开。
宋檀把纪复西拉住，瞄向书房，细声说：“我去找一下爷爷？”
爷爷态度纪复西摸得七七八八，多亏小初，他们应当不用费什么心力了，不过仍是担心，“我陪你。”
宋檀想了下，摇头，“我自己去吧。”
“可以吗？”
她眼尾露出笑，“怎么，爷爷还能吃了我不成？”
纪复西认认真真看她两眼，同意下来，“去吧。”
宋檀走到书房门口，站了几秒，抬手敲门。
“进。”
宋檀推开门，“爷爷。”
纪郜正站在窗前，闻言回头，看见是她后安静一会，来到沙发。
宋檀走进去，在沙发一角坐下。
她抿抿唇，先开口，“爷爷，谢谢你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今天作为纪家孙媳妇去拜祭，又一起吃饭，不会没有纪郜正默许。
她坦诚说：“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的工作家庭与复西相比差距是有些大，我和小初出现的方式也有争议，这些您应该都有调查过，那您肯定也知道，我什么都没要，您现在让我签任何协议我都可以签。”
“我和复西决定在一起是为了小初能有一个完整家庭，我们共同努力接纳彼此，让小初在有爱的环境中成长。”
今天来目的不是扩大矛盾，宋檀动之以情，“刚刚蒋姨跟我说了些复西小时候的事，这段时间复西一直和我们一起住，我相信您可以看到他身上变化，他最需要什么您应当也最清楚。”
“爷爷，我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差，我也许并不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但是我愿意尽我最大努力陪在他身边。”
纪郜正听着，许久没动。
好一会，低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想来女儿也随了她，叽叽喳喳话不停。
老人抬起头，目光犀利，“如果我让你放弃现在的工作呢？”
宋檀没有迟疑，“我
不会放弃。”
纪郜正眯眼，
“我非要呢？”
“那我们也许得商量另一个办法，
在保证小初健全成长的前提下，
我和他和平离婚。”
纪郜正背靠上沙发，
嘴角笑意不屑，“早想好了？刚刚说那些不作数？”
是，早想好。
可到了今天似乎有些波动。
停顿一会，宋檀缓缓开口，没
有改变主意，“爷爷，如果我放弃工作当全职太太，或者为了成为纪太太成为一个我不想成为的人，那这段感情这个家庭早晚会出问题，不如及时止损。”
“就这你都不愿意，你觉得我凭什么会让你进纪家？”
宋檀轻咬下唇，不是纪郜正凭什么，是自己凭什么坐在这里。
凭将近半年以来小初脸上笑容，凭她心底和纪复西建立家庭的渴望越来越深。
书房墨香浓郁，此刻的安静让屋外孩子吵闹声尽数传入耳朵。
纪郜正步步紧逼，宋檀捏紧拳心，直视对方双眼：“凭您最想要的东西。”
她在赌，赌这个膝下单薄的老人晚年到底想要什么。
再次静谧。
良久，纪郜正站起身，重新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小猪栏，年前还是个宠物的小猪如今已有百来斤。
“出去吧。”
……
纪复西等在门口，“怎么样？”
没有结果，但也许是个好结果，“没事。”
客厅玩累的宋初晴跑过来，抱上妈妈大腿，“妈妈，我们要回去了嘛？”
宋檀把小姑娘抱起来，看一眼眼底担心的男人，又回头望向房门紧闭的书房，随后捏捏小姑娘脸颊，含着笑意说：“不回了，今天在太爷爷家住。”
宋初晴双眼放光：“真的吗？”
“嗯。”
“那我们住哪里呀？”
“……”宋檀脑子瞬间懵掉，没到三分钟，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小女孩兴奋不已，“沛秋说西西的床可大了，我们一起睡！
宋檀心里紧张一下又没了，好笑问：“谁教你这么喊的？”
“嘿嘿，西西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