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
透过狙击镜，莱伊看见波本跟着任务目标往宴会厅后的房间走去。
但和任务计划不一样的是，波本走进的并非事先约定好的1012号房，而是隔壁的1010号。
任务计划中的1012号房才是最佳狙击范围。虽然以莱伊的狙击水准，这两个房间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但是，波本是个制定计划相当周密，并且爱做两手准备的人。
1012号房间的香氛机里，放着波本提前安排好的挥发性毒素——按波本的说法，他一个人就能完成任务，组织根本没必要安排他和苏格兰来。
相比于会发出声响的狙击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目标干掉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波本临时改变了计划？
总不可能是看他不爽，故意为难他吧。
莱伊眯起了眼，静静地看着1010号房间中发生的一切。
*
目标坐在了房间靠墙的软沙发上。
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透过窗户，目标的后脑勺在狙击镜里一览无遗。
波本仍旧扮演着那个名叫白井彻的侍应生。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低着头不敢看千堂元，好像很不好意思那般。
耳麦里，莱伊能听到波本和目标半推半就地交谈着。
两人的拉扯没有持续太久。没说几句话，千堂元就脱掉了茶色的西装礼服外套，把它搭在房间沙发的靠背上。
他在放下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西装的内侧，像是在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安全。
波本也解开了侍者服马甲的上面两粒扣子。
直接到这一步了吗？莱伊对这个从美国回来的情报员侧目。
作为FBI，赤井秀一本来就对欧美开放的风气比较熟悉，也了解一些地下世界常用的小手段——所谓的horap。
当然，波本的动作没有继续。
金发的侍者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解扣子的动作一停。
“客人，您先不要着急。”
隐蔽起见，耳麦做得很小，收音效果也有限。莱伊只能听波本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从耳麦里传来，至于任务目标说了什么，他是听不见的。
“您先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一身新的衣服来。”
像是为了安抚有些焦躁的对方，波本还露出了一个腼腆羞涩的微笑。
那之后，波本离开了房间。
……
波本面对着任务目标，也就面对着莱伊的狙击镜。
看见昨天还对自已冷嘲热讽的波本的脸上出现这个堪称甜美的笑容，莱伊第一次懊悔自已视力这么好。
随着波本的离开，房间的门锁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
任务目标依旧坐在沙发上等波本，一动不动。他的后脑勺正对着狙击枪，是完美的被狙击时机。
耳麦里又传来两声敲击。
听见暗号，莱伊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房间的玻璃碎裂开来。
莱伊甚至没有看自已那一枪的成果，直接开始拆卸狙击枪、简单清理痕迹、收工。
重新背上用于伪装的琴包，他快速地从狙击点所在的废弃大楼撤离。与此同时，织田作之助也再次回到了他的肩头。
织田作之助和莱伊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织田作之助点点头，露出肯定的表情。
安吾就在那里。和之前苏格兰身上隐隐约约给他的感觉不同——就在刚才，波本的身上出现了明显的异能力波动。
那是安吾的异能力——可以读取物品上残留记忆的异能，堕落论。
他曾经的另一位朋友，坂口安吾，就在那个金发情报员身边。
看着织田作之助没有表情的脸，赤井秀一隐约感受到对方复杂的心情。
*
听见枪响，外面宴会厅的客人顿时有些骚乱。
几个会场的工作人员顺着声音，一间一间找过去，这才发现1010号房间被锁上了。
其中一个服务生试探地敲起门，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察觉到事情不对，他连忙掏出一张万能卡要开门。然而，卡片放在感应区，房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间房的电子锁，已经在锁死的情况下，被人给破坏了。
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
与此同时，苏格兰同样通过耳麦收到了波本的信号。他眼神闪烁了一瞬，旋即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有人死在宴会会场的消息渐渐传开，宴会厅逐步陷入一片混乱中。
在这片混乱里，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出事的房间隔壁——1012号房的一个香氛机里开始吐出淡淡的粉色气体。
接着，更多的淡粉色气体从墙根缓缓扩散开来。
*
等人们用力撞开门，千堂元已经歪倒在地上，红色的鲜血洇湿了沙发。
他的头上是一个贯穿弹孔。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看见这一幕，几个胆小的富豪都被吓得不敢动弹。刚刚还在和千堂元谈笑的几个富家千金更是发出了惊人的惨叫。
听到丈夫死去的消息，原本还毫不慌张、在宴会厅里安抚宾客的千堂友彦突然脸色煞白。
她疯了一般挤开人群，神情恍惚地冲进1010房间。
看见千堂元尸体的那一刻，她的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几秒钟之后，她又好像如梦初醒，趴在千堂元的边上失声痛哭。
她身上那袭黑色礼裙，此刻居然成了丧服。
然而，这些宾客的悲伤、震惊与恐惧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还不等人们从千堂元的死中回过神来，一股热意就扑面而来——隔壁的1012房突然窜出了炽热的火焰。
那火焰混杂着高级香水的气味，沿着墙壁一路延伸，大有要把整个走廊都焚烧殆尽之势。
火越烧越旺，像是要掩盖这场罪恶。
顶着蔓延的火光，波本悄无声息地从会场的某扇窗户翻出，顺着室外的阳台回到了地面。
灭火的混乱里，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金发的服务生。
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早在任务开始前，苏格兰就扮成工作人员潜入过会场，把一整条走廊上的香氛机里的香水都换成了另一种组织实验部出来的某种副产品。
这种产品像是香水的加强版，不仅易燃易挥发，而且燃烧时间很久、难以扑灭。
它就连气味和颜色都与市面上的某款香水一模一样，是淡粉色花果香的液体。
波本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宴会厅，敲了三下耳麦，表示任务完成。
那块怀表，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
波本沿着事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线，很快和苏格兰汇合，坐上了车。
尽管夜色浓重，但他依旧看清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看着对方在夜色里依旧明亮的蓝色眼眸，他才终于对一切有了实感。
那不是苏格兰，不是犯罪组织的代号成员。
坐在那里的只是诸伏景光而已。
［h-i-r-o。］
还连着耳麦的波本向苏格兰做出一个口型。
［zero。］
诸伏景光回以降谷零一个微笑。
结束了封闭的卧底培训，降谷零就化名安室透，暗中转移到美国活动，然后以情报屋的身份引起了组织注意。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情报间接杀死过很多人，他也亲手结束过无辜者的生命。
但是在回到日本后，他却重新见到了hiro。
尽管这世界如此黑暗、哪怕这条路是如此坎坷痛苦……能有彼此在身边、能在苦暗的人生中这么短暂地依偎，是多么值得庆幸啊。
暧昧的笑容、神秘的笑容、讥讽的笑容……作为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能扮演很多种角色。
但现在，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留了胡渣的侧脸，露出了这一年多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