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其实并没有在生气。
又或者说，他只是在忌惮莱伊。
zero晕倒之前对莱伊的针织帽发动了堕落论，这一点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因为确认自已已经失去战斗能力，把病毒植入资料库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干脆趁还有意识的时候对莱伊发动堕落论，代号成员的把柄能抓住一点是一点……zero是怎么想的，他当然也能猜到。
zero这样做的底气大概有两点。
其一是因为所谓的“守护甜心”。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三名异能世界的穿越者，把他们三瓶威士忌的命运也紧紧捆绑在一起。
有织田作之助作为莱伊的守护甜心，莱伊是不会轻易对波本动手的。
其二，大概就是因为他吧。
因为他在，所以莱伊也没有对zero不利的机会。
zero的选择和考量，他当然能理解。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zero的选择稍微有些不满。
……在这里遇见zero和莱伊，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原本联系不上zero，还可以解释为zero这段时间在进行重要的潜伏工作。
但真正见到zero以后，他才确认了：还有什么超越危险的潜伏任务的、更加不可测量的事件。
而zero身陷其中。
只是，他这种不满的心情转换到“代号成员苏格兰”脸上，就变成了有点生气的表情。
*
相比隐隐展现出危险气势的苏格兰，作为“受害者”的赤井秀一反而是表现得比较淡定的那一个。
说实话，他不确定波本那个异能力能掌握到什么程度的记忆。
他的卧底生涯真的断送在波本手里，也说不定。
但苏格兰就在旁边的情况下，如果对晕倒的波本动手，那和大喊一声“我是叛徒”也没两样。
当务之急还是从这个诡异的地下研究院离开。
等离开这里之后，再用“守护甜心”的事控制住波本……还有苏格兰。
一想到自已即将面对的很有可能是1v2的局面，赤井秀一突然觉得现在开始策划从组织叛逃的事情好像也为时不晚。
就在两人这诡异的气氛之中，原本停在B3的电梯厢，居然又缓缓开始向下移动了。
还有人在操控电梯……？
这所建筑的电梯究竟是什么事故刷新点啊？
莱伊扭过头，想和苏格兰交流些什么。没想到苏格兰的行动力超乎想象的强。在电梯刚刚启动的时候，他就已经一言不发地背着波本，进入了电梯厢。
他微微眯眼，显然并不认同苏格兰的操作：“不害怕下面的领域是地狱么？”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杀意袭来，一枚子弹擦着他的的头发飞过。
他回头，竟然是之前被他放倒的众多管理员之一。
他简直要觉得不可思议了：他虽然确实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但按他之前下手的力道，可没有给这些管理员留下站起来的空间。
换句话说，被他揍过的人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几天才行。
一击不中，那个管理员举着枪微微喘息着，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苏格兰幽冷的声音从已经下降了一半的电梯间里传来：“看来，你的地狱就在眼前啊。”
那语气里，颇有点冷嘲热讽的意味。
……怎么几天不见，苏格兰的嘴好像也变毒了。
莱伊侧身躲过来自管理员的又一颗子弹，趁电梯厢还没有彻底离开这一层，整个人擦着地面滑进了电梯。
又是几声枪响，子弹擦着莱伊的头顶飞过。轿厢彻底下降到了子弹射不到的地方。
至少，自从波本晕倒之后，放在口袋里的血色彗星就失去了存在感。
昭示灾祸的宝石，再也没变得沉重过。
*
因为没有了帽子的缘故，及腰的长发变得格外容易散开。等他蜷身抱着“芦田心阳”滚进轿厢里，发型已经完全乱了。
“这个女孩。”他一边缓缓地整理自已的及腰头发，一边看着被自已按在怀里的、仿佛只是陷入深深沉睡的女性，“只是一具机械的躯壳。”
“是啊，波本说她是仿冒品。”苏格兰平静地说。
电梯下降着，保持着缓慢的匀速。
“波本是对的。”莱伊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这个女孩人类的真身，就在地下八层的控制室中，和一名警察待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苏格兰：“10月16日，你在人工智能大会——”
“是人类。”苏格兰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莱伊想问的问题。
“芦田心阳，就读于横滨国立国立大学人工智能专业。”苏格兰缓缓地、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曾经在资料室看见过的、芦田心阳的资料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这么说这所研究院所进行的实验，是以人类为模板制造出高度拟真，且甚至初步判断有明显的情感识别、合成、传递功能，且各项机体性能远超过普通人类的仿生人……是这样的么？
倒是和他最开始的猜测有出入。
波本说，平场诚的目的是实现永生。
将人类有限的记忆、意识……总之所有的一切能称之为“灵魂”的东西都整合为数据，并赋予这些数据一具机械的、强大的、不会损坏腐朽的躯体。
如果这就能算永生的话，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那个平场诚无疑已经达到了。
但他不觉得这是永生的一部分。
然而，此处的研究仍旧进行着。而这个研究项目似乎对作为实验体的、真正的血肉之躯有着非比寻常的需求。
也就是说，平场诚同样不满足于达到的成果。
赤井秀一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要大量复制仿生人的成果。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否认了。
制造出像“芦田心阳”那样的仿生人吗？一个犯罪组织似乎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赤井秀一意识到，想要彻底弄清关于这间研究院的事，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而此刻，他无端地感到有些头晕。
……莫非，波本的发烧还传染给他了？
赤井秀一的思考陷入死胡同的同时，电梯已经下降到了地下八层。
随着电梯门开启，他也提起了戒备心。与此同时举起的还有手里的枪。
门缓缓打开。
他又一次见到了某个堪称熟悉的身影。
*
“有没有搞错。”松田阵平敷衍地举着一只手，“你今天已经第二次拿枪指着我了。”
“哦。”
虽然觉得犯罪分子拿枪指着警察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莱伊还是很快收起枪。
松田阵平这才发现，这个侦探长发男标志性的针织帽不知何时不翼而飞，黑色的长发随意散落着。
这个造型好像有点诡异啊，没眼看。还是看看金发大老师吧。
松田阵平于是移开了目光。然而，他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气势十足的金发。
黑色短发、上挑猫眼，留了胡渣的组织狙击手——苏格兰就那么幽灵一样不声不响地站在边上看他。
而他的金发同期，正十分不给人添麻烦地趴在对方背上，似乎是昏迷了。
……？？？
景老爷？和侦探长发男在一起？
而且这两个人旁边还都分别漂浮着一个没见过的、和hagi差不多的小人。
松田阵平吓得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没露出惊吓过度的表情。
至于萩原研二，他还是第一次见苏格兰形态的诸伏景光。
也不知到底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此刻他正趴在松田阵平的头顶。松田阵平知道他在憋笑。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面前这一堆有大有小的人上徘徊了一圈，实在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落点。
最后他木着脸，盯着诸伏景光背后的半个金色脑袋，假装淡定地问：“事情解决了吗？”
“……虽然有一些插曲。”
莱伊有意无意地瞥了苏格兰一眼，表示对方就是那个插曲，“但总的来说，解决了。”
松田阵平这才不情愿地顺着莱伊的目光，看向他身后很久没见的同期。
“这是？”他问。
“我的同僚而已。”不出所料，莱伊很简略地回答他。
“同僚啊。”松田阵平勾了勾嘴角。
呵呵，我看是我同期才对吧。
“是啊。”莱伊说着走出电梯间，自然地顺着走廊行动起来，“剩下的事情有机会再解释。”
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身份，以后也不会和这位警官先生有交集了。
然而，苏格兰叫住了他。
“莱伊。”苏格兰就那么平静地喊出了他的代号。
“真正的芦田心阳，在哪里？”
“……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的赤井秀一，仿佛很不能理解一般转过身来面对苏格兰。
他原本应该抱着“芦田心阳”的怀里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
“在上层的时候，突然上升的电梯轿厢里出现了一名少女。”苏格兰皱眉，“她开枪打伤了波本，不是么？”
“你在说什么？”莱伊看着他，“是因为赶来的管理员对你开枪，波本为你挡下了子弹，所以他才受伤的。”
莱伊的那双绿眼睛里是真正的困惑。
出于对莱伊的不完全信任，诸伏景光把目光投向莱伊肩头的织田作之助。
“没错。”织田作之助同样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天衣无缝看到的未来里你中枪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哦。”太宰治也飘到了他面前，“织田作说得对。”
没有完全弄清状况的的松田阵平，只知道诸伏景光是在问芦田心阳的事。
他于是加入了对话：“那个叫芦田心阳的大学生现在就在控制室里。”
“……”苏格兰没有再回话。
他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切。
苏格兰觉得空气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整条走廊都染上铁灰的色彩。只有趴在他背后的波本隔着衣料传递给他异常的体温。
“原来如此。”
苏格兰的嗓音带着鬼魅一般的幽冷：“我知道了。”
“我已经、大概弄清楚了。”
苏格兰淡笑着说。
*
控制室内。
芦田心阳靠着之前捆过她的那张合金桌子，远远看向地上被解体了一半、液晶屏显示故障的炸弹。
“总觉得，又忘掉了一些事。”
她理着耳侧的碎发，自言自语着。
“那时候蒂曼诗姐姐，还让我做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