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公墓。
大雨连下了一周,人们也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 世界仿佛都染上了灰色。 今天的天空依然阴沉,雨势倒是小了不少。 雨滴打在瓦砾石碑上,发出节奏的沉闷声。 宫城正惠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从灵堂中走出,想透透气,里面气氛太压抑了。 她母亲的那位老师还是没能挺过来,今天她是来陪母亲参加葬礼的。 看着外面昏暗的石碑林,正惠叹了口气。 这次灾难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有许多的人死于当中。 每个人都会明显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在减少,有些人再也不会跟他们联系。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丧事这个行业了。不过,说不定他们也有亲友死去…… 突然,正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公墓园,愣了愣神。 他……? 公上久踽踽独行在雨中。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头颅却是低垂,胸前别着一枚白菊,未携伞具,任凭细雨打湿衣襟,步履稍显沉重。 这么低沉的公上久,正惠还是第一次见。 他是为了祭奠他的监护人吗? 看着那孤独的身影,正惠低了低眉,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想走过去安慰安慰他。 可她刚迈开步子,又停了下来。 灵堂中有了声响,祭奠进入了下一步…… …… 时至今日,全国的搜救工作已经步入尾声,政府也已经初步统计出了死亡人数,却迟迟不敢公布。 也没人敢公布,这次灾难,足足死了上千万的人!已经超过了霓虹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唯一敢公布的首相也死在了灾难中,剩下的人便只敢公布首相的死讯。 公上久有能力阻止的,甚至极端偏颇一点,是他间接杀了这千万人。 他不后悔,只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是他直接杀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杀人书或许能叠上千万层,增强的力量说不定能让他一拳秒掉齐鲁巴斯。 但也说不准,他没试过…… 可以找个机会试试。 公上久走进碑林,随便找了个无名碑,不顾地面的雨水,直接坐了下去。 他低着头,看着身前的石碑,开始发呆。 每次周目,政府都会为了追悼在天壁惨剧中死去的人,而设立大和慰灵日。听说是之前三战后未采用的方案,临时政府翻出来后,便直接拿来用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敲定好名字。 这次死亡人数太多,政府在全国各地还能用的墓地里,立起了一排排无名碑,供人们追悼亲人和纪念死去的英雄。 公上久没有亲人……他们死得太早,没赶上时候。 他只是在纪念那些死去的英雄,每一个周目里的英雄…… 那些死去的宫城正惠们,那些死去的铃木美奈们,还有那些…… 一个个记忆深刻的人影在他脑海中闪过,公上久的双眼逐渐变得空洞,失去光泽。 他放空自己,往过往走去,在回忆中徘徊,渐渐丢失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公上久即将彻底迷失之时,他脑海中的杀人书亮了起来。 公上久也回过了神,却依旧默不作声。 一个人影举着黑伞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公上久旁边,帮他打着伞,也没有说话,默默地陪着他。 两人就呆呆地守在无名碑前,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滴答滴答,伞尖的雨滴打在地面。 历经无数的周目,一次又一次地重来,虽然每次不超过十年,公上久的记忆体积也来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很容易就让他迷失自我。 但还好有杀人书帮助,大部分不重要的信息都藏在脑海深处,不去细想就不会有事。 公上久也就会在这个时候候,去回想…… 公上久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将胸口的白菊拿出,揉下花瓣,将花梗抛到一边,然后轻轻把花瓣撒在了无名碑前的地上。 “谢谢。”公上久朝身旁之人说道,也是在朝那些人说道。 身旁之人微微摇头:“没事,我陪你。” 公上久转过头,看着这个宫城正惠,露出了笑容:“你不去陪陪阿姨吗?她的副大臣老师死了,应该也很难过吧。” “母亲已经回去了。”正惠摇了摇头,在陪完母亲后,她便想过来看看公上久。 离近了,她才发觉公上久的身上好似有围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暮气,让她莫名地有些伤感。好像公上久祭奠的人,是她一样…… 她有一点在意,想将公上久抱在胸怀,好好安慰下。 那个监护人在公上久心中的份量一定很重,他死了公上久才会这么伤心…… 公上久不会读心术,否则只会嗤之以鼻。 他站起身,拍了拍湿透了的裤子,打趣道:“这下你可以顺利地辞职了。” 他指的是没有副大臣,就不会有人阻挡正惠上递辞职报告。 正惠以为公上久说的是东京都大学被地震破坏,她跟着站起身,看着无名碑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打算辞职了。这次灾难让我感触良多。” 她似乎有点明白教师存在的意义了,肩上有了无形的压力。 公上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反正正惠后面的主意还是会变。 人总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两人相伴,朝墓地外走去。 “公上,我想喝酒了。” “嗯,我陪你。” …… ----------------- 东京都的郊外。 山本直翼站在一处古朴高雅的数寄屋前,默默地等待着。 相比热闹的市中心,郊外一直都是幽静的。富人们不喜吵闹,也不用每日早起晚归,他们便将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区域。 这处数寄屋名为柴草屋,是他叔父御堂秀明取的名字。作为现在最大在野党星主党的党鞭,御堂秀明捞了不少钱。这住宅就是他花钱修建的。 一边等待着,山本直翼又想起昨晚和埃伯尔特见面的场景: “山本,首相死了,计划有变。你去劝导你叔父参与新首相选举。” “就他?” “就他。” “埃伯尔特,恕我直言,这两天我也了解了这个国家的政治,就凭他这个废物老登,怎么可能选举成功?” “我没说他会成功。” “那你的意思……?” “听说过鲶鱼效应吗?现在的执政党内部还不够乱,等你叔父去掺和一脚,沙丁鱼们就会活蹦乱跳。”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也不是不行……” “记住,见面就使用你的能力。” “……” 山本直翼脸上露出了傲气,这个老登废物至极,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用得着消耗好不容易存起来的力量。 埃伯尔特多虑了。 …… 屋内,年过五十的御堂秀明侧卧撑头,躺在地上,捏着像是鲶鱼须一样的胡须,无聊地看着屋外打在绿植上的雨水,打了个哈欠。 雨天许多趣事都不太方便,最近又在搞什么慰灵日,也办不了聚会。 国会那边正吵的不可开交,他更没兴趣去掺和。 几十年了,霓虹的执政党都没变过,他们这些在野党除了捞捞钱,象征性地投投票外,屁用没用。 等那些人吵够了,他再去走过场就行。 “大人,山本直翼来了。”下人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朝里面的御堂秀明通报。 御堂秀明眉头皱了皱:“这小子……让他进来吧。” 下人鞠着躬,朝后退去。 御堂秀明看着绿植,本就不多的兴致更是一点不剩。 作为叔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 要不是前几天打来一通电话,他都快忘了有这个侄子。 一天到晚就想着什么上天,什么宇宙,对神明没有一点敬意。要不是看在他妹妹的份上…… “叔父。”山本直翼走到门口,鞠了一躬,恭敬地喊道。 御堂秀明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山本一眼。 见此,山本直翼面色微变,最后还是忍着性子,脱鞋后关上门,走了进来。 他提着一箱礼盒,放在矮桌上。并非纯牛奶。 御堂秀明听到声响转过头,看了一眼山本直翼:“多新鲜啊,这次怎么这么客气?” 说着,他撑起身,坐了起来。 山本直翼正坐在地上,面带笑容:“家母一直挂念着您,奈何身体抱恙,这次托我来看望您……” “别跟我整这些文绉绉的,你在我面前秀什么,你是什么大学士?”御堂秀明瞥了山本直翼一眼,讥讽道,见他脸色一变,又改成笑容道,“咱俩叔侄不用这么客套的,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哈哈。” 哟,这小子下了血本啊,这白酒可不便宜。 陈年酱香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