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言却把钟虞的沉默理解为不悦,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解释般低声说:“我这些年其实很少喝了,今天实在推不掉,就喝了一点。”
钟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蒋兜兜难得安静地站在旁边,他悄悄观察两个大人,觉得还是不要插嘴的好。过了一会儿,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他才试探着拉了拉钟虞衣服,邀请钟虞周末去参观他的卧室,然后顺便在他的小床上躺一躺,礼尚往来嘛。
去蒋兜兜卧室就意味着是去蒋绍言的家,钟虞觉得太过了,因为那是蒋绍言的领地。
他本能地不想进入,因为蒋绍言的领地里一定都是属于蒋绍言的气息。
蒋绍言也在看他,没有邀请也没有否定,只安静等他回答。
钟虞摇头说不了,见蒋兜兜扁嘴,他又说:“不过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找我,或者我们去外面。”
这个提议诱惑力也很大,蒋兜兜立刻点头,伸手抱住钟虞:“那我明天来找你,明天见哦。”
“好,明天见。”
蒋兜兜抱着不撒手,黏黏糊糊能到天荒地老。蒋绍言将他一只胳膊拉下来,对钟虞说:“上楼去吧。”
蒋绍言目光流连在钟虞单薄的居家服上:“下面太冷了。”
钟虞一向对照顾自己不上心,光顾着给蒋兜兜穿,自己连件外衣都没套就下来了。
蒋兜兜不情不愿,但更怕钟虞冻着,赶紧说:“小虞儿你快回去吧,晚安晚安。”
钟虞弯腰,在蒋兜兜头上摸了摸,笑着回:“晚安。”
蒋绍言突然也道:“晚安。”
心弦被轻轻拨动,钟虞直起身回视面前高大的男人,轻声说:“晚安。”
话音刚落,蒋绍言突然扬起嘴角,一把将蒋兜兜抱起来抗在肩上。蒋兜兜尖叫,反应过来后又笑个不停:“爸爸快放我下来!”
蒋绍言把蒋兜兜放下,结实的手臂圈着抱在怀里,最后看了钟虞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开门的风吹动了钟虞额前的头发,他站在原地没动,目视蒋绍言抱着蒋兜兜往停车的地方走,蒋兜兜还扭着身子跟他挥手。
钟虞也笑着挥了挥。
直到两人上车,车开走消失在夜幕里,钟虞才收回视线,觉得手脚有些冷,转身往电梯走去。
路过大堂,貌似酒店接待了一个旅行团,正排队办入住,场面有些混乱,他瞥了一眼并没多关注。
因此也没发现沙发里坐着一个人。
蒋西北面色铁青地盯着钟虞的背影,皮肉松弛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拐杖。
第20章 狠心肠 “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狠心的!……
蒋家的老保姆章姨今年五十多,是蒋西北做手术那年来的,负责照顾蒋西北饮食起居,蒋兜兜出生之后也看护了差不多两年时间。
蒋西北手术后腿脚一直不便,别墅里新安了电梯,平时蒋西北住在楼上,章姨就住楼下。
这天半夜,章姨起夜的时候,听到楼上有动静,灯却没亮,以为进了贼,心惊胆战摸黑上楼,才发现是蒋西北起来了,坐在面朝露台的一把椅子里。
章姨唤一声“蒋老”,按开楼梯上的一盏吊灯,蒋西北坐在椅子上回头看她,她才发现蒋西北还穿着晚上吃饭时的衣服,根本没换睡衣,可能一直就没睡。
章姨心里一惊,正想过去,蒋西北开口制止她,声音低沉沙哑:“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章姨犹豫着,见蒋西北衣衫单薄,还是问:“我给您拿张毯子吧。”
“不用。”蒋西北语气生硬,“你把灯关了就行。”
章姨只得又沿楼梯下去,走到一半回头,就见蒋西北已经转过身,面朝外面深重的夜色,背景看起来竟有几分晦暗和潦倒。
章姨猜得没错,蒋西北的确就没睡,晚饭后他回楼上书房,吃了药,把药瓶塞回书桌下面的抽屉,瞥了眼最底下搁着的一份最新体检报告。
报告显示指标不正常,疑似复发并肝转移,建议做ct进一步确认。
这一切他都瞒着蒋绍言。
胰腺癌素称癌症之王,通常发现就是晚期,五年存活率不到5%,蒋西北就是这幸运的极少数。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福之人,人定胜天,能跟老天去搏命!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蒋西北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把三十多年前和妻子拍的结婚照拿出来看看,擦擦,再把蒋绍言和蒋兜兜的照片也拿出来,每一张都看得十分认真和怀念。
等夜色沉下来,连保姆都睡了,他才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坐在面朝露台的这一把椅子上。
外头风声呜咽,蒋西北一动不动坐着,直到呜咽的风声平息,漫长的黑夜退场,明亮的太阳升起,他才终于动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到蒋兜兜起床的时间,就给蒋兜兜打电话。
蒋兜兜说刚嘘嘘完,蒋西北不自觉就笑了,所有疲惫在听到蒋兜兜声音的那一刻全部消失,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