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春阳？你在里面吗？”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怎么关上了？”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
隔着门页，里面传来“咚咚”两声。
林舒闲身体贴着门板，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舒闲吗？我和春阳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了,你看一下能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林舒闲尝试了一下，发现用钥匙才能打开。
“我给老师打个电话,春阳还好吗？”林舒闲问道。
“我没事。”春阳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林舒闲多少松了口气。
不多时，体育老师赶了过来,打开了门。
春阳和江川前后走出器材室,林舒闲看了看春阳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还不错。
“姐姐，你们怎么被关在里面了？”季星月好奇地问。
春阳牵着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慰藉。
“可能被风吹关上了。”春阳笑道。
跟体育老师道了谢,顺便说了一下器材室门锁损坏的事，四人就离开学校吃饭去了。
吃完饭，江川和她们道了别就离开了。
林舒闲问道：“没事吧？”
春阳道：“没事,一开始有点被吓到，江川一直在陪我说话。”
季星月缩着脖子,“那地方好黑啊,幸好不是姐姐一个人被关在里面。”
春阳笑了笑,“是啊。”
各自回到家中，春阳洗完澡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
可能因为江川跟她说的话,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原时间线的江川为什么变成那样,但是对春阳来说,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运动会期间，春阳和林舒闲在帮忙,因为正好连着周末，季星月也不嫌累，每天和她们一起到学校。
和玉也时不时出现，陪季星月一起玩儿。
运动会结束后，学校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放松一下。
再次回到学校时，漫长枯燥的学习又要开始了。
“好累啊……”林舒闲有气无力地靠在春阳身上。
春阳给她揉了揉肩膀，“没关系，运动会已经结束了，只要坐在教室里就好了。”
林舒闲哼唧一声，“运动会是身体累，坐在教室里是心累了，没有区别。”
春阳莞尔，“那怎么办？”
“嗯？如果在我特别特别累的时候，有一颗橙子味的糖……”
春阳在课桌里翻了几下，摊开林舒闲的手掌，将一颗裹着橙色糖衣的水果糖放在她手心。
“这样行吗？”
林舒闲抬了下胳膊，“哎呦，没有力气怎么办。”
春阳只好把糖纸撕开，送到她嘴边。
林舒闲“啊”一声，把水果糖咬了进去。
纪思颜狠狠白她们一眼，“春阳，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姓林的故意拿捏你呢。”
“那咋了？”林舒闲洋洋得意道。
春阳将一颗白桃味的水果糖递给纪思颜。
“哎呦！我的手也没劲儿……”
林舒闲瞪起眼睛，一把抢过水果糖，三下五除二撕开糖纸，捏着她的下巴把糖塞进了口中。
纪思颜一脸惊愕，“你有病啊？谁想要你喂？我要漂亮姐姐喂……”
“我不漂亮？我喂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春阳习惯了她们斗嘴，笑了一声，给自己也剥了颗糖。
“春阳，有人找你。”
春阳直起身子，迷茫看向窗外。
“晦气玩意儿！”林舒闲骂了一声。
和玉站在靠近后门的窗边，弯起眼睛朝春阳露出笑容来。
“我出去一下。”春阳道。
这两天和玉一直替她陪着季星月，春阳挺感激他的。
春阳来到走廊上，疑惑地问：“和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把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她，“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和玉比她小一岁，跟着季星月喊姐姐喊习惯了。
“你直接问就好了，不用给我买东西。”春阳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问了！”
春阳实在无奈，只好将东西接到手中，问道：“你想问什么事情？”
和玉问道：“姐姐，运动会第一天结束之后，是不是有几个七中的女生来找你？”
春阳怔了怔，“是……你认识吗？”
闻言，和玉眯起眸子，牙关紧了一下。
和玉道：“我和她们不熟，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春阳颔首，“只是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和玉放心下来，“那就好，你带手机了吗？”
春阳道：“没有，在教室里。”
“你进去拿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好。”
春阳回到教室，把他送的东西放进抽屉，顺便拿了一盒水果糖。
“谢谢你的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糖，这个送给你。”
和玉看着她手里包装精美的糖果盒子，眼睛陡然亮了几分，“喜欢！”
春阳道：“那就好，我把手机拿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借着她的手，点开了微信，把自己手机放在镜头下，扫出了一张名片。
“姐姐，以后再遇到那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联系我。如果那些人再来骚扰你，就给我打电话。”
“……哦。”春阳添加了他的好友，“他们以前……欺负过你吗？”
和玉点头，“对啊，他们特别烦，以后一定要联系我，好吗？”
春阳点了点头，“好。”
春阳见他欲言又止，好像说完了事情，舍不得离开的模样，试探性道：“……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和玉轻轻喊住了她，黝黑眼眸在她脸上流转，发现春阳一脸不明所以，失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春阳想了想，没有想起来，迟疑道：“……什么？”
和玉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说好和我一起吃饭吗？你反悔了？”
春阳：“……”
“抱歉，我忘记了。”春阳愧疚地说。
和玉没有说话，嘴角下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无声地谴责。
春阳道：“周末可以吗？”
“周末什么时候？”
“周六？”
“在什么地方见面？”
“市图书馆？”
“几点？”
“十点？”
和玉立刻露出笑来，“那就说好了！周六上午十点，市图书馆门口见！”
春阳松了口气，“好，周六见。”
“嗯！”
春阳道：“快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和玉恋恋不舍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立刻和某个怒目圆睁的人对上了视线。
和玉撇了下嘴角，“姐姐，跟我吃饭不可以带其他人哦。”
春阳没有想太多，“好。”
“那我进去了。”
“好，周六见。”
“周六见。”
春阳和他道别回了教室，林舒闲立刻把她拉到位置上。
“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春阳解释道：“他没有说你坏话。”
“那他说什么了？”
春阳道：“之前他帮我照看星月，我答应请他吃饭，所以约好了周末见面。”
“我和你一起去。”林舒闲笃定道。
春阳露出为难表情，“我答应他了，不会带其他人。”
林舒闲直愣愣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拐走了？”
春阳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被拐走，我答应他了嘛。”
“我看你就是被他骗了！我告诉你，不可以轻易相信他！”
“我知道了。”
林舒闲哼一声，“他就是长得乖点儿，你别把他当做星月那样的小孩。”
春阳：“……”
林舒闲看得真准。
在春阳眼里，和玉就是季星月那样，虽然看着任性妄为，实际上性格很乖很可爱。
“算了，不管你了。”
春阳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哼。”林舒闲抬起下巴。
尽管林舒闲不喜欢和玉，但是并没有干涉春阳和他交朋友。
实际上，她讨厌和玉不假，心里应该也觉得和玉不是坏人，否则就像卢子月那件事，她不会对春阳坐视不理。
课间操时，杨老师让班长组织他们换了位置。
春阳和林舒闲习惯了那个位置，没有变动。
薛让倒是重新换了一个位置，依旧在原来那一排，春阳左手边隔着过道，却换到了临窗的地方。
“那小子怎么换到里面去了？”林舒闲奇怪道。
春阳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能坐那里舒服一些。”
薛让把座位换过去后，平常都不会离开座位，一直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并未因此疏远春阳，偶尔两人也能说得上话，林舒闲倒是没什么机会骚扰他了。
周五放学，薛让早早收拾好了东西，铃声一响就离开了教室。
等春阳慢吞吞地将书包背上，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春阳原本打算问一问肖像画的事情，一直找不到机会。
不过他那么忙，春阳怕他以为自己在催他。
“春阳，周一见！”
“周一见。”
林舒闲和几位朋友打算找个地方在外面玩儿，春阳得回去陪着季星月，晚上赵希兰和季叔叔不回家吃饭。
走到学校前面的马路边，春阳抬眸看见薛让站在路灯旁，就算绿灯已经亮起，行人纷纷走进了斑马线，他却依旧没有动作。
春阳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薛让，你不过去吗？”
薛让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她，说道：“我在等你。”
春阳神色微怔，惊讶道：“等我？”
“嗯。”
绿灯的秒数走到尽头，红灯骤然亮起。
薛让道：“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回家？”春阳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事，昨晚忘记给电动车充电了，去医院看我妈，正好顺路。”
“哦。”春阳点头，“在教室为什么不说？”
薛让抿唇，“林舒闲有点烦。”
春阳：“……”
林舒闲确实有事没事就爱去招惹他。
“薛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春阳问道。
薛让道：“这段时间挺好的。”
绿灯重新亮起，两人并肩走进了斑马线。
春阳道：“薛阿姨一直在医院吗？”
“嗯，她的身体很弱，需要做手术，在此之前尽量留在医院比较好，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自行车叮铃铃地从身边路过，薛让下意识把她往身边拉了一些。
“谢谢。”春阳道。
薛让摇头，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手术。”
春阳微微睁大眼睛，“那怎么……”
“手术和后续调养的费用，至少需要五十万，我还没攒够。”薛让平静地说。
春阳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五十万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薛让不仅要保证自己和薛阿姨的生活费、医药费，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攒到五十万，春阳难以相信他每天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春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足尖，除了薛阿姨以外，似乎从来没听他和林舒闲提起过他的其他家人。
不知道薛让家里发生过什么，生活的重担才会落到他身上。
“薛阿姨知道吗？”春阳道。
薛阿姨似乎不知道他一直在兼职。
薛让道：“不能让她知道。”
春阳颔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让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道：“你想问我的家人？”
春阳道：“可以问吗？”
薛让短暂地沉默下来，说道：“我妈远嫁，家里不同意，结婚后就断绝联系了。”
“你爸……”
“去世了。”薛让语气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感到悲伤。
“上班期间他溜进别人的私人鱼塘钓鱼，鱼竿甩到了高压线上，我妈一直以为他工作单位每个月都会发抚恤金。”
所以薛阿姨才会愿意住在医院吧？
大概不愿意让氛围一直这么沉重，薛让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的画卖出去了一幅。”薛让道。
春阳睁大眼睛，慢慢浸入了喜悦，“恭喜你！”
薛让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说道：“那是很早之前的画，一直挂在网上。前两天我重新登录账号，发现收到了很多留言，一些是公司宣传图，一些是游戏海报，甚至还有出版物的封面。”
“好厉害！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去兼职了？”
薛让道：“嗯，我接了一个系列的游戏海报。”
“那以后就会越来越好了。”春阳不自觉地替他感到高兴，“你这么厉害，可以一心二用，两边都不会耽误。”
薛让道：“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可是，就是很厉害啊。你还会种蔬菜和水果，会自己做饭，家里东西坏了也是自己修。”
林荫小路上，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穿着第三中学校服的两人并肩行走在其中，脚步不徐不疾。
薛让低下头，看着女生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真的吗？”
“真的。”春阳认真地说。
春阳想了想，说道：“送给我的画你不用着急，反正以后有很多时间。”
薛让顿了一下，说道：“我已经画好了。”
春阳抬头看着他，“画好了？”
“嗯……”
薛让抿起薄唇，“只是在犹豫，什么时候送给你。”
春阳不解道：“为什么要犹豫？”
“……怕你不喜欢。”
春阳道：“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其实……我还挺期待的。”
别说给自己画肖像画，春阳照片都没有拍过几张，全都是季星月撺掇她拍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春阳停下脚步。
“我到了。”春阳道。
薛让犹豫了几秒钟，说道：“等我一下。”
“怎么了？”
薛让没有回答，取下斜挎在肩上的书包，拉开拉链，小心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
他书包里没装什么东西，大盒子就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春阳迷茫道：“这是……”
“画。”薛让道。
春阳怔怔地接过盒子，蓝色包装纸将盒子包裹成一份精美的礼物，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沉甸甸的。
“那我先走了。”薛让道。
春阳没想到他会把画包装得这么隆重，一时间呆住了，“……哦。”
薛让没再逗留，转过身迅速离开了。
春阳在原地呆站半分钟，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抱着盒子回到家里，季星月早已等候多时了。
“姐姐，你手上拿着什么？”季星月好奇地问。
春阳迟疑片刻，回答道：“朋友送的……礼物。”
“什么呀？我能看一下吗？”
春阳道：“等一下，我洗个手再拆。”
“哦。”
季星月坐在沙发上，乖乖等春阳洗完手出来。
春阳洗完手，将手上水渍擦干净，回到了客厅。
“快快快！”季星月催促道。
春阳盘膝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蓝色包装盒，仔细找到封口，小心翼翼地把胶带撕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春阳收到的第一份除家人以外真正意义上的“礼物”，连包装纸都不想损坏。
完完整整地将包装纸取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盒子。
春阳将盒子两边打开，里面有些白色泡沫纸。
将盒子整个揭开，一个金色画框出现，上面覆盖着薄膜和泡沫纸。
“照片吗？”季星月道。
“画。”
仔仔细细将薄膜和泡沫纸取下来，露出了画框的全貌。
“哇！姐姐，好漂亮啊！”季星月惊喜道。
春阳看着嵌在画框里的画，一时间有些怔愣。
不是她想象中的肖像画，而是一幅完整的画面。
夜晚的蓝色天空作为背景，一条湖泊静静躺在月光下，一轮弯月模糊地倒映在水面。
女孩赤足坐在草地上，纤长手指抚着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恬静的侧脸，象征自由的鸟盘旋在远处。
月光盈盈地洒在湖面、草地，和她的身上。
春阳不知道所谓构图、颜色、技巧，单纯地认为这幅画惊为天人。
和画中的自己无关，而是整幅画带给她的感觉。
她仿佛能够感觉到夜晚湖边吹来的凉风，草地的清香和湿漉漉的触感，甚至女孩脸上温和恬淡的表情都跃然纸上，一切栩栩如生。
“姐姐，真的好漂亮，谁送给你的礼物？太漂亮了！”季星月不住地感叹道。
春阳伸出手指，轻轻接触在画作表面，似乎已经用某种玻璃进行加固，易于保存，表面十分光滑。
“薛让画的。”春阳道。
季星月瞠目结舌道：“那个看起来打架超厉害但是不想赔钱所以不打架的大哥哥？”
春阳：“……”
薛让的前缀怎么越来越长了。
“对。”春阳答道。
“他竟然会画画？画得好漂亮！”
春阳见过他画的卡通人物，也见过他挂在家里的风景画，每一幅都很完整、漂亮，可是这幅画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春阳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感觉，总之非常非常地触动人心。
并且和春阳发给他的写真照片完全没有关联，这幅画完全是薛让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
春阳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薛让。
春阳：【谢谢你，我很喜欢，很漂亮。】
消息发出去，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复。
薛让：【嗯。】
薛让：【我可以把电子版草稿放到网上吗？】
春阳记得他说过，有一个专门接画稿的账号，他的大部分作品除了商用稿件都会发表在上面。
春阳：【当然可以。】
春阳：【我还以为你会画肖像的】
薛让：【画了。】
薛让：【结果我不是很满意。】
春阳：【好吧。】
春阳：【我真的很喜欢，谢谢！】
薛让：【你喜欢就好。】
晚上赵希兰和季叔叔回来时，春阳特意给他们看了这幅画。
赵希兰惊讶道：“朋友送给你的？这幅画的构图色彩和光影都很专业。”
春阳笑道：“对啊，朋友送的。”
“我们春阳交到了很好、很厉害的朋友哦。”赵希兰揉了揉她的脑袋，“去跟你季叔叔炫耀炫耀。”
春阳脸一红，“妈，我没有炫耀……”
季叔叔上前来，看着她捧在怀里的画，赞叹道：“什么构图不构图的我不了解，但是意境很好，很适合我们家春阳。”
“你哥明天回来了，也跟他炫耀炫耀。”
春阳：“……”
春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炫耀嘛。”
“季星月呢？”赵希兰问道。
“星月在房间里。”春阳道。
“写作业？不像她的性格啊。”
“星月？”季叔叔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在干什么呢？”
听见声音，季星月咚咚咚地跑出来，一手拿着草稿纸，一手抓着水彩笔。
“噔噔噔！”季星月晃了晃手里的草稿纸，“我画得怎么样？”
三人顺势看向被水彩笔涂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好看。”春阳赞叹道。
“挺好的，想学画画了？”赵希兰笑道。
季叔叔仔细看了几眼，拍了拍季星月的脑袋，“不错啊闺女，这里还有一块石头呢。”
季星月表情顿时垮下来，“这不是石头！”
季叔叔忙道：“看错了看错了，应该是一只可爱的小狮子。”
季星月撇下嘴角，“不是。”
“老、老虎？”
“这是姐姐！”季星月怒道。
春阳看了看那个长得像石头的自己，笑道：“我知道啊，星月画得和我很像。”
季叔叔附和道：“爸爸怎么可能没看出来？跟你开玩笑呢。”
“真的？”季星月狐疑道。
春阳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
季星月立刻高兴起来，洋洋得意地说：“我也要给姐姐画一幅画。”
春阳笑道：“好啊，那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周六早上，距离和玉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春阳在房间写了会儿作业。
差不多到时间了，春阳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恰好，季行知回来了。
季星月兴高采烈地举着自己的得意画作找他炫耀。
“哥哥，好不好看？”季星月问道。
季行知站在玄关，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看着季星月递到面前的话，他沉默数秒，问道：“你是问我，这张草稿纸好不好看？”
春阳小声提醒：“那是星月的画。”
季行知看了看草稿纸，又看了看季星月。
“如果上面没有东西，这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
季星月期待道：“如果有东西呢？”
季行知余光中瞥见春阳在朝自己比划些什么。
半晌，他抿着唇瓣，昧着良心说：“好看的草稿纸。”
季星月双手叉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
春阳松了口气，说道：“哥，我有点事要出门，可能下午才回来。”
季行知换了鞋子，“好。”
和季行知两人道了别，春阳背上包离开了家。
市图书馆离小区不远，春阳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到了市图书馆门口，距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
估计和玉还有一会儿，春阳就进了图书馆，打算看一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课外书。
周末的缘故，市图书馆里有不少客人。
春阳简单逛了一会儿，收到和玉发来的消息，自行车的链子掉了，让她现在图书馆坐一会儿。
春阳回复他没关系，继续在图书馆闲逛。
“你好，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我可以帮你找。”
身旁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春阳下意识拒绝：“谢谢，不用了。”
“或者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我给你推荐。”
春阳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长相清秀瘦瘦高高的男生。
春阳耐心道：“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在等我的朋友。”
林舒闲跟她说过，任何突然来跟她搭话并且索要联系方式的人都可以直接拒绝。
“好的，打扰了。”男生没有继续纠缠，转身离开了。
春阳独自转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有四五个人索要联系方式。
和玉发来消息，大概还有十分钟，让她就在图书馆里等，春阳找到一个能够看见外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十点过五分了，你确定和玉会来吗？”
这时，坐在春阳背后的女生发出了声音。
春阳坐直的身体，对于眼下的情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确定！我小姨说他天不亮就起床给自己搭衣服、吹头发，把他那辆破自行车擦了又擦。”
“他平时不是不爱打扮自己吗？”
“所以啊？你们不好奇他到底要跟谁见面吗？”
春阳不挣扎了，发现自己可能有某种能够不经意撞破别人对话的能力。
和玉要在这里跟谁见面？
除了自己，春阳想不到其他人。
“反正不可能打架。”
“他有病？打架把自己折腾得跟吴彦祖似的。”
“那是为什么？约会？”
“约会？他？不记得林舒闲了？跟前跟后追了他两个月，结果呢？”
“那倒也是，林舒闲长得也不赖，他居然不喜欢。”
“林舒闲那疯子，我都不想说了，不喜欢也好。”
根据她们的对话，春阳猜测说话的女生就是和玉的亲戚、上学期和林舒闲打架的那个人。
“你弟不也是疯子？前两天突然跑进七中，把龙子阳给揍了。”
“他俩一直不对付，这一次好像是龙子阳找了几个女生，去四中威胁一个小姑娘跟他谈恋爱。”
“卧槽？龙子阳这么傻逼？”
“他傻逼不是一天两天了。”
和玉：【姐姐，我到了。】
春阳看向窗外，和玉踩着一双崭新的黑色铆钉长靴，站在市图书馆门口。
春阳：【我马上出来了。】
春阳起身，对几人说：“借过一下。”
几位女生侧开身子，让了条路出来。
春阳道：“谢谢。”
“她好白啊……”
“不知道哪个学校的？长得好漂亮。”
“这要是在我们七中，龙子阳那傻逼至少舔她三年。”
春阳：“……”
我还没走远呢。
春阳算是发现了，说悄悄话自以为声音不大，其实声音很大的人不止林舒闲一个。
至于她们悄悄话的内容，春阳早就被林舒闲和纪思颜调侃得免疫了。
“和玉来了！”
“哪儿哪儿？”
“卧槽？今天穿得这么帅？”
“绝对是约会吧？和谁啊？”
“有没有可能就是龙子阳找人威胁的小姑娘？”
“有可能，不然他干嘛把龙子阳揍一顿……”
“卧槽！”
一位女生出了市图书馆，走到了和玉身边，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卧槽？”
“这不是刚才坐我们旁边的……”
“所以，龙子阳威胁的人，就是她？”
“不是……他心里没点儿ab数？”
“等等……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被听见了？”
“哦豁……”
“姐姐，对不起，我昨天把链条卸下来清理了一下，今天就一直掉，所以迟到了。”和玉愧疚地说，“让你等你很久了吧？”
春阳摇头道：“没有，正好我有想买的书，就在图书馆逛了一会儿。”
和玉笑说：“作为赔礼道歉，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今天我是想谢谢你。”
和玉倒是没有坚持，“那这次你请我，下次换成我请你吧。”
春阳笑了笑，“好啊。”
和玉今天确实刻意打扮过，头发被吹到脑后，穿着也十分成熟，冲淡了那张脸带给别人第一印象的稚嫩。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和玉顿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春阳，“我好看吗？”
春阳老实点头，“好看。”
和玉神色微怔，似乎没想到春阳会直接回答，耳朵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听说和玉天不亮就起床换衣服了，春阳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地夸他一句，不能让他白费心思。
而且，他这张脸就算不打扮也很好看。
“只是随便弄了一下……真的，就是出门前随便找了件衣服。”和玉真诚地看着春阳。
春阳没有拆穿他，说道：“挺好看的。”
“姐姐，你想吃什么？吃完饭，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叫什么《浪潮》，听说还不错。”
春阳道：“时间还早，不着急。”
“那是动作片吗？”春阳问道。
她不喜欢动作片，觉得有点可怕。
和玉道：“不是，亲情片。”
春阳诧异道：“亲情片？我以后你会比较喜欢动作片。”
和玉说：“动作片也挺好的，可是我觉得你会不喜欢。”
春阳笑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挺会替别人着想。
“和玉，我想问你一件事。”
春阳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和玉无辜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春阳道：“你前两天是不是去过七中……”
“姐姐，等一下！”和玉忽然打断了她。
春阳迷茫道：“怎么了？”
和玉神秘兮兮地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
“汪……汪……”
和玉和春阳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小狗？”
和玉左右看了看，指着路旁的小巷子，说道：“好像在那里！”
两人慢慢走过去，看到小巷子里有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狗崽，虚弱地趴在地上哼叫。
和玉蹲在小狗崽面前，抬头看着春阳，“它好像很难受。”
春阳弯下腰，“饿了吗？”
和玉摇摇头，“可能生病了，它身上脏脏的，应该只是流浪狗，你小心别碰到它。”
和玉让她别碰，自己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子，小狗崽哼唧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姐姐，你觉不觉得它和那天晚上的我很像？又脏又可怜。”
春阳回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有点像。”
“那天晚上你没有丢下我，那我们也不可以丢下它，对不对？”和玉眼巴巴地看着她，带着一些乞求意味。
春阳觉得不止和那天晚上的他有点像，和现在的他也挺像的，让春阳想去摸摸他的脑袋。
“附近好像有一家宠物医院，先把它抱过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好。”和玉弯着眼睛，“我们带它去宠物医院。”
周围没有其他东西，和玉直接将它抱了进来。
“我来吧。”春阳道。
她只是顺便穿了一身，但是和玉折腾了好久。
和玉朝她笑了笑，“没关系，你穿得这么好看，不要被弄脏了。”
小狗崽脏脏的爪子和毛发，在他精心准备的衣服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污渍。
“姐姐？”
“春阳？你在里面吗？”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怎么关上了？”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
隔着门页，里面传来“咚咚”两声。
林舒闲身体贴着门板，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舒闲吗？我和春阳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了,你看一下能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林舒闲尝试了一下，发现用钥匙才能打开。
“我给老师打个电话,春阳还好吗？”林舒闲问道。
“我没事。”春阳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林舒闲多少松了口气。
不多时，体育老师赶了过来,打开了门。
春阳和江川前后走出器材室,林舒闲看了看春阳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还不错。
“姐姐，你们怎么被关在里面了？”季星月好奇地问。
春阳牵着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慰藉。
“可能被风吹关上了。”春阳笑道。
跟体育老师道了谢,顺便说了一下器材室门锁损坏的事，四人就离开学校吃饭去了。
吃完饭，江川和她们道了别就离开了。
林舒闲问道：“没事吧？”
春阳道：“没事,一开始有点被吓到，江川一直在陪我说话。”
季星月缩着脖子,“那地方好黑啊,幸好不是姐姐一个人被关在里面。”
春阳笑了笑,“是啊。”
各自回到家中，春阳洗完澡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
可能因为江川跟她说的话,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原时间线的江川为什么变成那样,但是对春阳来说,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运动会期间，春阳和林舒闲在帮忙,因为正好连着周末，季星月也不嫌累，每天和她们一起到学校。
和玉也时不时出现，陪季星月一起玩儿。
运动会结束后，学校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放松一下。
再次回到学校时，漫长枯燥的学习又要开始了。
“好累啊……”林舒闲有气无力地靠在春阳身上。
春阳给她揉了揉肩膀，“没关系，运动会已经结束了，只要坐在教室里就好了。”
林舒闲哼唧一声，“运动会是身体累，坐在教室里是心累了，没有区别。”
春阳莞尔，“那怎么办？”
“嗯？如果在我特别特别累的时候，有一颗橙子味的糖……”
春阳在课桌里翻了几下，摊开林舒闲的手掌，将一颗裹着橙色糖衣的水果糖放在她手心。
“这样行吗？”
林舒闲抬了下胳膊，“哎呦，没有力气怎么办。”
春阳只好把糖纸撕开，送到她嘴边。
林舒闲“啊”一声，把水果糖咬了进去。
纪思颜狠狠白她们一眼，“春阳，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姓林的故意拿捏你呢。”
“那咋了？”林舒闲洋洋得意道。
春阳将一颗白桃味的水果糖递给纪思颜。
“哎呦！我的手也没劲儿……”
林舒闲瞪起眼睛，一把抢过水果糖，三下五除二撕开糖纸，捏着她的下巴把糖塞进了口中。
纪思颜一脸惊愕，“你有病啊？谁想要你喂？我要漂亮姐姐喂……”
“我不漂亮？我喂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春阳习惯了她们斗嘴，笑了一声，给自己也剥了颗糖。
“春阳，有人找你。”
春阳直起身子，迷茫看向窗外。
“晦气玩意儿！”林舒闲骂了一声。
和玉站在靠近后门的窗边，弯起眼睛朝春阳露出笑容来。
“我出去一下。”春阳道。
这两天和玉一直替她陪着季星月，春阳挺感激他的。
春阳来到走廊上，疑惑地问：“和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把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她，“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和玉比她小一岁，跟着季星月喊姐姐喊习惯了。
“你直接问就好了，不用给我买东西。”春阳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问了！”
春阳实在无奈，只好将东西接到手中，问道：“你想问什么事情？”
和玉问道：“姐姐，运动会第一天结束之后，是不是有几个七中的女生来找你？”
春阳怔了怔，“是……你认识吗？”
闻言，和玉眯起眸子，牙关紧了一下。
和玉道：“我和她们不熟，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春阳颔首，“只是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和玉放心下来，“那就好，你带手机了吗？”
春阳道：“没有，在教室里。”
“你进去拿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好。”
春阳回到教室，把他送的东西放进抽屉，顺便拿了一盒水果糖。
“谢谢你的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糖，这个送给你。”
和玉看着她手里包装精美的糖果盒子，眼睛陡然亮了几分，“喜欢！”
春阳道：“那就好，我把手机拿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借着她的手，点开了微信，把自己手机放在镜头下，扫出了一张名片。
“姐姐，以后再遇到那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联系我。如果那些人再来骚扰你，就给我打电话。”
“……哦。”春阳添加了他的好友，“他们以前……欺负过你吗？”
和玉点头，“对啊，他们特别烦，以后一定要联系我，好吗？”
春阳点了点头，“好。”
春阳见他欲言又止，好像说完了事情，舍不得离开的模样，试探性道：“……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和玉轻轻喊住了她，黝黑眼眸在她脸上流转，发现春阳一脸不明所以，失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春阳想了想，没有想起来，迟疑道：“……什么？”
和玉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说好和我一起吃饭吗？你反悔了？”
春阳：“……”
“抱歉，我忘记了。”春阳愧疚地说。
和玉没有说话，嘴角下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无声地谴责。
春阳道：“周末可以吗？”
“周末什么时候？”
“周六？”
“在什么地方见面？”
“市图书馆？”
“几点？”
“十点？”
和玉立刻露出笑来，“那就说好了！周六上午十点，市图书馆门口见！”
春阳松了口气，“好，周六见。”
“嗯！”
春阳道：“快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和玉恋恋不舍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立刻和某个怒目圆睁的人对上了视线。
和玉撇了下嘴角，“姐姐，跟我吃饭不可以带其他人哦。”
春阳没有想太多，“好。”
“那我进去了。”
“好，周六见。”
“周六见。”
春阳和他道别回了教室，林舒闲立刻把她拉到位置上。
“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春阳解释道：“他没有说你坏话。”
“那他说什么了？”
春阳道：“之前他帮我照看星月，我答应请他吃饭，所以约好了周末见面。”
“我和你一起去。”林舒闲笃定道。
春阳露出为难表情，“我答应他了，不会带其他人。”
林舒闲直愣愣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拐走了？”
春阳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被拐走，我答应他了嘛。”
“我看你就是被他骗了！我告诉你，不可以轻易相信他！”
“我知道了。”
林舒闲哼一声，“他就是长得乖点儿，你别把他当做星月那样的小孩。”
春阳：“……”
林舒闲看得真准。
在春阳眼里，和玉就是季星月那样，虽然看着任性妄为，实际上性格很乖很可爱。
“算了，不管你了。”
春阳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哼。”林舒闲抬起下巴。
尽管林舒闲不喜欢和玉，但是并没有干涉春阳和他交朋友。
实际上，她讨厌和玉不假，心里应该也觉得和玉不是坏人，否则就像卢子月那件事，她不会对春阳坐视不理。
课间操时，杨老师让班长组织他们换了位置。
春阳和林舒闲习惯了那个位置，没有变动。
薛让倒是重新换了一个位置，依旧在原来那一排，春阳左手边隔着过道，却换到了临窗的地方。
“那小子怎么换到里面去了？”林舒闲奇怪道。
春阳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能坐那里舒服一些。”
薛让把座位换过去后，平常都不会离开座位，一直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并未因此疏远春阳，偶尔两人也能说得上话，林舒闲倒是没什么机会骚扰他了。
周五放学，薛让早早收拾好了东西，铃声一响就离开了教室。
等春阳慢吞吞地将书包背上，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春阳原本打算问一问肖像画的事情，一直找不到机会。
不过他那么忙，春阳怕他以为自己在催他。
“春阳，周一见！”
“周一见。”
林舒闲和几位朋友打算找个地方在外面玩儿，春阳得回去陪着季星月，晚上赵希兰和季叔叔不回家吃饭。
走到学校前面的马路边，春阳抬眸看见薛让站在路灯旁，就算绿灯已经亮起，行人纷纷走进了斑马线，他却依旧没有动作。
春阳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薛让，你不过去吗？”
薛让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她，说道：“我在等你。”
春阳神色微怔，惊讶道：“等我？”
“嗯。”
绿灯的秒数走到尽头，红灯骤然亮起。
薛让道：“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回家？”春阳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事，昨晚忘记给电动车充电了，去医院看我妈，正好顺路。”
“哦。”春阳点头，“在教室为什么不说？”
薛让抿唇，“林舒闲有点烦。”
春阳：“……”
林舒闲确实有事没事就爱去招惹他。
“薛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春阳问道。
薛让道：“这段时间挺好的。”
绿灯重新亮起，两人并肩走进了斑马线。
春阳道：“薛阿姨一直在医院吗？”
“嗯，她的身体很弱，需要做手术，在此之前尽量留在医院比较好，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自行车叮铃铃地从身边路过，薛让下意识把她往身边拉了一些。
“谢谢。”春阳道。
薛让摇头，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手术。”
春阳微微睁大眼睛，“那怎么……”
“手术和后续调养的费用，至少需要五十万，我还没攒够。”薛让平静地说。
春阳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五十万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薛让不仅要保证自己和薛阿姨的生活费、医药费，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攒到五十万，春阳难以相信他每天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春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足尖，除了薛阿姨以外，似乎从来没听他和林舒闲提起过他的其他家人。
不知道薛让家里发生过什么，生活的重担才会落到他身上。
“薛阿姨知道吗？”春阳道。
薛阿姨似乎不知道他一直在兼职。
薛让道：“不能让她知道。”
春阳颔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让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道：“你想问我的家人？”
春阳道：“可以问吗？”
薛让短暂地沉默下来，说道：“我妈远嫁，家里不同意，结婚后就断绝联系了。”
“你爸……”
“去世了。”薛让语气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感到悲伤。
“上班期间他溜进别人的私人鱼塘钓鱼，鱼竿甩到了高压线上，我妈一直以为他工作单位每个月都会发抚恤金。”
所以薛阿姨才会愿意住在医院吧？
大概不愿意让氛围一直这么沉重，薛让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的画卖出去了一幅。”薛让道。
春阳睁大眼睛，慢慢浸入了喜悦，“恭喜你！”
薛让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说道：“那是很早之前的画，一直挂在网上。前两天我重新登录账号，发现收到了很多留言，一些是公司宣传图，一些是游戏海报，甚至还有出版物的封面。”
“好厉害！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去兼职了？”
薛让道：“嗯，我接了一个系列的游戏海报。”
“那以后就会越来越好了。”春阳不自觉地替他感到高兴，“你这么厉害，可以一心二用，两边都不会耽误。”
薛让道：“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可是，就是很厉害啊。你还会种蔬菜和水果，会自己做饭，家里东西坏了也是自己修。”
林荫小路上，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穿着第三中学校服的两人并肩行走在其中，脚步不徐不疾。
薛让低下头，看着女生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真的吗？”
“真的。”春阳认真地说。
春阳想了想，说道：“送给我的画你不用着急，反正以后有很多时间。”
薛让顿了一下，说道：“我已经画好了。”
春阳抬头看着他，“画好了？”
“嗯……”
薛让抿起薄唇，“只是在犹豫，什么时候送给你。”
春阳不解道：“为什么要犹豫？”
“……怕你不喜欢。”
春阳道：“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其实……我还挺期待的。”
别说给自己画肖像画，春阳照片都没有拍过几张，全都是季星月撺掇她拍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春阳停下脚步。
“我到了。”春阳道。
薛让犹豫了几秒钟，说道：“等我一下。”
“怎么了？”
薛让没有回答，取下斜挎在肩上的书包，拉开拉链，小心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
他书包里没装什么东西，大盒子就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春阳迷茫道：“这是……”
“画。”薛让道。
春阳怔怔地接过盒子，蓝色包装纸将盒子包裹成一份精美的礼物，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沉甸甸的。
“那我先走了。”薛让道。
春阳没想到他会把画包装得这么隆重，一时间呆住了，“……哦。”
薛让没再逗留，转过身迅速离开了。
春阳在原地呆站半分钟，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抱着盒子回到家里，季星月早已等候多时了。
“姐姐，你手上拿着什么？”季星月好奇地问。
春阳迟疑片刻，回答道：“朋友送的……礼物。”
“什么呀？我能看一下吗？”
春阳道：“等一下，我洗个手再拆。”
“哦。”
季星月坐在沙发上，乖乖等春阳洗完手出来。
春阳洗完手，将手上水渍擦干净，回到了客厅。
“快快快！”季星月催促道。
春阳盘膝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蓝色包装盒，仔细找到封口，小心翼翼地把胶带撕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春阳收到的第一份除家人以外真正意义上的“礼物”，连包装纸都不想损坏。
完完整整地将包装纸取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盒子。
春阳将盒子两边打开，里面有些白色泡沫纸。
将盒子整个揭开，一个金色画框出现，上面覆盖着薄膜和泡沫纸。
“照片吗？”季星月道。
“画。”
仔仔细细将薄膜和泡沫纸取下来，露出了画框的全貌。
“哇！姐姐，好漂亮啊！”季星月惊喜道。
春阳看着嵌在画框里的画，一时间有些怔愣。
不是她想象中的肖像画，而是一幅完整的画面。
夜晚的蓝色天空作为背景，一条湖泊静静躺在月光下，一轮弯月模糊地倒映在水面。
女孩赤足坐在草地上，纤长手指抚着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恬静的侧脸，象征自由的鸟盘旋在远处。
月光盈盈地洒在湖面、草地，和她的身上。
春阳不知道所谓构图、颜色、技巧，单纯地认为这幅画惊为天人。
和画中的自己无关，而是整幅画带给她的感觉。
她仿佛能够感觉到夜晚湖边吹来的凉风，草地的清香和湿漉漉的触感，甚至女孩脸上温和恬淡的表情都跃然纸上，一切栩栩如生。
“姐姐，真的好漂亮，谁送给你的礼物？太漂亮了！”季星月不住地感叹道。
春阳伸出手指，轻轻接触在画作表面，似乎已经用某种玻璃进行加固，易于保存，表面十分光滑。
“薛让画的。”春阳道。
季星月瞠目结舌道：“那个看起来打架超厉害但是不想赔钱所以不打架的大哥哥？”
春阳：“……”
薛让的前缀怎么越来越长了。
“对。”春阳答道。
“他竟然会画画？画得好漂亮！”
春阳见过他画的卡通人物，也见过他挂在家里的风景画，每一幅都很完整、漂亮，可是这幅画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春阳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感觉，总之非常非常地触动人心。
并且和春阳发给他的写真照片完全没有关联，这幅画完全是薛让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
春阳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薛让。
春阳：【谢谢你，我很喜欢，很漂亮。】
消息发出去，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复。
薛让：【嗯。】
薛让：【我可以把电子版草稿放到网上吗？】
春阳记得他说过，有一个专门接画稿的账号，他的大部分作品除了商用稿件都会发表在上面。
春阳：【当然可以。】
春阳：【我还以为你会画肖像的】
薛让：【画了。】
薛让：【结果我不是很满意。】
春阳：【好吧。】
春阳：【我真的很喜欢，谢谢！】
薛让：【你喜欢就好。】
晚上赵希兰和季叔叔回来时，春阳特意给他们看了这幅画。
赵希兰惊讶道：“朋友送给你的？这幅画的构图色彩和光影都很专业。”
春阳笑道：“对啊，朋友送的。”
“我们春阳交到了很好、很厉害的朋友哦。”赵希兰揉了揉她的脑袋，“去跟你季叔叔炫耀炫耀。”
春阳脸一红，“妈，我没有炫耀……”
季叔叔上前来，看着她捧在怀里的画，赞叹道：“什么构图不构图的我不了解，但是意境很好，很适合我们家春阳。”
“你哥明天回来了，也跟他炫耀炫耀。”
春阳：“……”
春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炫耀嘛。”
“季星月呢？”赵希兰问道。
“星月在房间里。”春阳道。
“写作业？不像她的性格啊。”
“星月？”季叔叔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在干什么呢？”
听见声音，季星月咚咚咚地跑出来，一手拿着草稿纸，一手抓着水彩笔。
“噔噔噔！”季星月晃了晃手里的草稿纸，“我画得怎么样？”
三人顺势看向被水彩笔涂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好看。”春阳赞叹道。
“挺好的，想学画画了？”赵希兰笑道。
季叔叔仔细看了几眼，拍了拍季星月的脑袋，“不错啊闺女，这里还有一块石头呢。”
季星月表情顿时垮下来，“这不是石头！”
季叔叔忙道：“看错了看错了，应该是一只可爱的小狮子。”
季星月撇下嘴角，“不是。”
“老、老虎？”
“这是姐姐！”季星月怒道。
春阳看了看那个长得像石头的自己，笑道：“我知道啊，星月画得和我很像。”
季叔叔附和道：“爸爸怎么可能没看出来？跟你开玩笑呢。”
“真的？”季星月狐疑道。
春阳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
季星月立刻高兴起来，洋洋得意地说：“我也要给姐姐画一幅画。”
春阳笑道：“好啊，那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周六早上，距离和玉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春阳在房间写了会儿作业。
差不多到时间了，春阳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恰好，季行知回来了。
季星月兴高采烈地举着自己的得意画作找他炫耀。
“哥哥，好不好看？”季星月问道。
季行知站在玄关，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看着季星月递到面前的话，他沉默数秒，问道：“你是问我，这张草稿纸好不好看？”
春阳小声提醒：“那是星月的画。”
季行知看了看草稿纸，又看了看季星月。
“如果上面没有东西，这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
季星月期待道：“如果有东西呢？”
季行知余光中瞥见春阳在朝自己比划些什么。
半晌，他抿着唇瓣，昧着良心说：“好看的草稿纸。”
季星月双手叉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
春阳松了口气，说道：“哥，我有点事要出门，可能下午才回来。”
季行知换了鞋子，“好。”
和季行知两人道了别，春阳背上包离开了家。
市图书馆离小区不远，春阳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到了市图书馆门口，距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
估计和玉还有一会儿，春阳就进了图书馆，打算看一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课外书。
周末的缘故，市图书馆里有不少客人。
春阳简单逛了一会儿，收到和玉发来的消息，自行车的链子掉了，让她现在图书馆坐一会儿。
春阳回复他没关系，继续在图书馆闲逛。
“你好，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我可以帮你找。”
身旁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春阳下意识拒绝：“谢谢，不用了。”
“或者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我给你推荐。”
春阳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长相清秀瘦瘦高高的男生。
春阳耐心道：“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在等我的朋友。”
林舒闲跟她说过，任何突然来跟她搭话并且索要联系方式的人都可以直接拒绝。
“好的，打扰了。”男生没有继续纠缠，转身离开了。
春阳独自转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有四五个人索要联系方式。
和玉发来消息，大概还有十分钟，让她就在图书馆里等，春阳找到一个能够看见外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十点过五分了，你确定和玉会来吗？”
这时，坐在春阳背后的女生发出了声音。
春阳坐直的身体，对于眼下的情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确定！我小姨说他天不亮就起床给自己搭衣服、吹头发，把他那辆破自行车擦了又擦。”
“他平时不是不爱打扮自己吗？”
“所以啊？你们不好奇他到底要跟谁见面吗？”
春阳不挣扎了，发现自己可能有某种能够不经意撞破别人对话的能力。
和玉要在这里跟谁见面？
除了自己，春阳想不到其他人。
“反正不可能打架。”
“他有病？打架把自己折腾得跟吴彦祖似的。”
“那是为什么？约会？”
“约会？他？不记得林舒闲了？跟前跟后追了他两个月，结果呢？”
“那倒也是，林舒闲长得也不赖，他居然不喜欢。”
“林舒闲那疯子，我都不想说了，不喜欢也好。”
根据她们的对话，春阳猜测说话的女生就是和玉的亲戚、上学期和林舒闲打架的那个人。
“你弟不也是疯子？前两天突然跑进七中，把龙子阳给揍了。”
“他俩一直不对付，这一次好像是龙子阳找了几个女生，去四中威胁一个小姑娘跟他谈恋爱。”
“卧槽？龙子阳这么傻逼？”
“他傻逼不是一天两天了。”
和玉：【姐姐，我到了。】
春阳看向窗外，和玉踩着一双崭新的黑色铆钉长靴，站在市图书馆门口。
春阳：【我马上出来了。】
春阳起身，对几人说：“借过一下。”
几位女生侧开身子，让了条路出来。
春阳道：“谢谢。”
“她好白啊……”
“不知道哪个学校的？长得好漂亮。”
“这要是在我们七中，龙子阳那傻逼至少舔她三年。”
春阳：“……”
我还没走远呢。
春阳算是发现了，说悄悄话自以为声音不大，其实声音很大的人不止林舒闲一个。
至于她们悄悄话的内容，春阳早就被林舒闲和纪思颜调侃得免疫了。
“和玉来了！”
“哪儿哪儿？”
“卧槽？今天穿得这么帅？”
“绝对是约会吧？和谁啊？”
“有没有可能就是龙子阳找人威胁的小姑娘？”
“有可能，不然他干嘛把龙子阳揍一顿……”
“卧槽！”
一位女生出了市图书馆，走到了和玉身边，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卧槽？”
“这不是刚才坐我们旁边的……”
“所以，龙子阳威胁的人，就是她？”
“不是……他心里没点儿ab数？”
“等等……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被听见了？”
“哦豁……”
“姐姐，对不起，我昨天把链条卸下来清理了一下，今天就一直掉，所以迟到了。”和玉愧疚地说，“让你等你很久了吧？”
春阳摇头道：“没有，正好我有想买的书，就在图书馆逛了一会儿。”
和玉笑说：“作为赔礼道歉，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今天我是想谢谢你。”
和玉倒是没有坚持，“那这次你请我，下次换成我请你吧。”
春阳笑了笑，“好啊。”
和玉今天确实刻意打扮过，头发被吹到脑后，穿着也十分成熟，冲淡了那张脸带给别人第一印象的稚嫩。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和玉顿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春阳，“我好看吗？”
春阳老实点头，“好看。”
和玉神色微怔，似乎没想到春阳会直接回答，耳朵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听说和玉天不亮就起床换衣服了，春阳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地夸他一句，不能让他白费心思。
而且，他这张脸就算不打扮也很好看。
“只是随便弄了一下……真的，就是出门前随便找了件衣服。”和玉真诚地看着春阳。
春阳没有拆穿他，说道：“挺好看的。”
“姐姐，你想吃什么？吃完饭，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叫什么《浪潮》，听说还不错。”
春阳道：“时间还早，不着急。”
“那是动作片吗？”春阳问道。
她不喜欢动作片，觉得有点可怕。
和玉道：“不是，亲情片。”
春阳诧异道：“亲情片？我以后你会比较喜欢动作片。”
和玉说：“动作片也挺好的，可是我觉得你会不喜欢。”
春阳笑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挺会替别人着想。
“和玉，我想问你一件事。”
春阳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和玉无辜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春阳道：“你前两天是不是去过七中……”
“姐姐，等一下！”和玉忽然打断了她。
春阳迷茫道：“怎么了？”
和玉神秘兮兮地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
“汪……汪……”
和玉和春阳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小狗？”
和玉左右看了看，指着路旁的小巷子，说道：“好像在那里！”
两人慢慢走过去，看到小巷子里有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狗崽，虚弱地趴在地上哼叫。
和玉蹲在小狗崽面前，抬头看着春阳，“它好像很难受。”
春阳弯下腰，“饿了吗？”
和玉摇摇头，“可能生病了，它身上脏脏的，应该只是流浪狗，你小心别碰到它。”
和玉让她别碰，自己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子，小狗崽哼唧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姐姐，你觉不觉得它和那天晚上的我很像？又脏又可怜。”
春阳回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有点像。”
“那天晚上你没有丢下我，那我们也不可以丢下它，对不对？”和玉眼巴巴地看着她，带着一些乞求意味。
春阳觉得不止和那天晚上的他有点像，和现在的他也挺像的，让春阳想去摸摸他的脑袋。
“附近好像有一家宠物医院，先把它抱过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好。”和玉弯着眼睛，“我们带它去宠物医院。”
周围没有其他东西，和玉直接将它抱了进来。
“我来吧。”春阳道。
她只是顺便穿了一身，但是和玉折腾了好久。
和玉朝她笑了笑，“没关系，你穿得这么好看，不要被弄脏了。”
小狗崽脏脏的爪子和毛发，在他精心准备的衣服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