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原丛荆停驻的这条街道, 有许多门脸低矮的精品小店。
耳旁,灰雀啁啾不停。
尹棘被这声响惊扰,偏过头, 循着声,将目光斜上延伸, 看见那些娇小又贪婪的生灵,啄食着树梢已经熟烂的红柿, 尖尖的喙部,牵扯掉一片又一片的啫喱状果肉。
许是昨夜又没睡好,她头脑昏昏涨涨,比柿子的汁液还粘稠, 短瞬的缺氧感,让她感到晕眩,深深吸气, 努力缓解着身体的不适。
今天,就要和原丛荆去民政局领证, 她也即将和她最好的朋友,成为合法夫妻。
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平静的恐慌感, 像独自躺在扁舟,在海面漂浮,周遭分明无浪亦无风,却被浓浓的不安萦缠。
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在不断质问——
这样做对吗?
真的,该跟原丛荆结婚吗?
她失神的时当。
原丛荆买完了早餐和咖啡,打开车门,探身坐进驾驶位,递给她一杯微烫的馥芮白,顺势将泛着黄油香气的纸袋,放在她手旁收纳箱的漆黑皮革上。
“趁热喝。”他淡淡地说。
尹棘怔了下,道完谢,伸手接过。
握住纸杯时,她指尖无意擦过了他拇指的边缘,男人修长的手动了动,皮肤的触感要比她粗糙些,浸染着咖啡的温度,格外灼热。
其实她并不饿,但还是咬了一大口牛角包,希望借助这酥松的糖油混合物,填充越来越匮乏,也越来越薄弱的安全感。
她在沉默地咀嚼。
却用余光觉察出,原丛荆仍在静静端详她的侧颜,因为他没转身,她也没听见他衣料的摩挲声,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困惑,又或许是,发现了她隐忍不发的迟疑。
他气息变得有些沉郁,那道目光,也带着洞穿力,像在反复辨认她的心意,又像在寻找,她是否泄出了犹豫的迹象。
这让她有些发慌。
“我饿了。”尹棘含混地说,不敢直视他看,“可能没什么精神,喝完咖啡就好了。”
原丛荆将视线收回,没再看她,打开车门,声线磁沉偏淡:“我去抽根烟。”
男人匆匆离开后。
由于吞咽的速度太急,尹棘被面包噎到,喝咖啡时,又忘记它的温度还烫,不禁打起哆嗦,嘶溜嘶溜地吸气,缓解着舌尖的麻意。
就在所有感官都懈怠时。
包里的手机,响起铃音,是圣桑的那首古典乐,大提琴的旋律格外哀恻,沉重地拉锯,纠缠地厮磨,让人心情都变紧。
她想,该将这个铃声换掉了。
尹棘低头,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因为最近在准备留学,她的个人信息被泄露,总会接到各种机构的骚扰电话。
本想直接撂断。
但又怕错漏消息,还是按下接听。
“喂。”她温声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对面沉默了两秒。
她眼皮重重一跳,敏锐地捕捉到,那人浅淡的呼吸。
“小棘。”
章序的语气,温柔而深沉,透着几分压抑隐忍的意味,也比从前沙哑了些,她心脏犹如被断裂的琴弦末梢抽打一记,顷刻泛起扩散般的钝痛。
尹棘狠然皱眉,立即撂断。
她眼眶发酸,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无助地埋头,指尖颤着,将这个号码也拉黑。
“谁给你打的电话?”
耳旁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尹棘瞳孔微颤,身旁的车门,已被原丛荆拉开,冷风瞬间灌进衣袖,她往后瑟缩着,男人高瘦的影子已压覆下来,含混着烟草和薄荷的气息,将她严丝合缝地罩住。
原丛荆低着头,背微弓,单手撑住车沿,目光透出淡淡的侵略感,声线有些紧绷,又问:“你前男友?”
“不是啊。”她小口调整呼吸,挤出一抹笑容,“是通骚扰电话。”
“说谎。”
他微微眯眼,嗓音也变沉,随即突然倾身,靠近她,拇指顺势落在她唇角的位置,按住,动作强势又生硬,将面包屑抹掉,“你可是要做演员的人,可现在的演技,有够拙劣的。”
既被他看穿了心事,又被他侦破了伪* 装,她简直无所遁形,指尖在发颤,眼圈也变红。
该怎样跟他解释呢?
她并不是忘不掉那个人,而是条件反射,像巴甫洛夫的狗,章序于她而言,不仅是前男友,不仅是多年的偶像,更带了些象征意味,听到他的声音,她又会想起曾经的卑微,曾经的自我矮化,和曾经差点丧失掉的尊严。
这种种复杂的情感,并非是聚合物,并非是能被激光刀轻易切除的良性肿瘤。
而是阴险又狡诈的癌细胞。
尽管她在努力进行脱敏治疗,却又会产生戒断反应。
她好想对他说,她的情感代谢,要比普通人慢上很多,但她一直在用更强大的超我,去管控还在养伤,并未结痂的自我。
她也很累,也想尽早摆脱那些不堪的情绪,可是好难,她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分手,不知道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