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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大美人拒绝走剧情 > 第16章

第 16 章

江善哭得寂静无声,睫毛湿润,鼻头殷红,只在偶尔泄露一丝闷哼,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兽。

“哭什么?”江望山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擡手抹去江善脸颊上的泪珠。

江望山一颗心皱巴巴得生疼,却故意轻松地说:“是不是嫌弃头发被剃掉一块,被丑哭了?”

见她不说话,江望山摸摸她的头,“没事儿,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到时候又是小仙女一个!”

其他人深表赞同。

“就是,小善你要是嫌弃长得慢,三叔就给你买一顶假发,保准和真发一样,戴上去漂漂亮亮的,任谁都看不出是假的。”

“你要是不想戴假发,二叔就给你买一顶帽子……”

旁人也加入安慰,叽叽喳喳,顿时病房热闹的像菜市场一样。

众人的关切幻化成暖流,汇聚到女孩的心口。

江善楞怔听了一会儿,不知道触动了哪里,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江望山嚎啕大哭,病房里都是她的哭声,“呜呜呜……”

其他人面面相觑,怎么越劝越刹不住车了呢?

正在束手无策时,病房门被敲开,男人说:“先生,外面有一位名叫佟佳悦的明星要来探望,要让她上来吗?”

怀里的人吵得耳朵疼,江望山没有听清,“谁?”

“佟佳悦,是一个小明星。”

江望山沈默两秒,“让她过来吧。”

他轻拍女儿的脊背,“你这次遭难,是被小偷冲撞了,小偷现在警方还在找,不过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至于佟佳悦,她虽然不是主要过错方,但如果不是她在那里举办活动,你也不会受伤,待会儿她上来,一定是来道歉的,原不原谅随你意。”

佟佳悦动作很快,几乎江望山话语刚落地,她就拎着果篮进来了。

佟佳悦看到满屋子的大佬,小心肝扑通跳,面上更加恭敬,“你们好,我是佟佳悦,我来看望江善。”

她将果篮放在一边,走到江善眼前,小心翼翼问:“江小姐,你还好吗?”

江善埋在江望山胸膛里的脑袋动了动,她慢吞吞擡起头,看向这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

江善的目光不断在女人脸上打转,她眼里闪过一抹恍惚,嘴唇动了动:“佟乐乐?”

江望山身形一僵,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佟佳悦被江善惊艳的样貌吸引了心神,一时没有听清楚,面露茫然,“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江善定了定神,舔舔嘴唇,“你是佟乐乐的妹妹?”

“你认识我姐姐?”佟佳悦惊讶。

江善嘴角勾起极小的弧度,“我和你姐姐,应该是朋友吧。”

她们虽然只短短相处半个月,时间不长,但她相信,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她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佟佳悦没想到,她姐姐生前居然能和江氏的大小姐做朋友,这可是江氏啊,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

不可避免的,她有些高兴。

如果抱上江氏这棵大树,她在圈里岂不是横着走?

只是可惜,她姐姐走得早。

佟佳悦心脏跳得飞快,她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谄媚,笑着问,“江小姐,我能问一下,您是怎么和我姐姐成为朋友的吗?”

江善深深看了她几眼,似乎一眼看到她的心底,笑而不语。

江望山低头,面无表情,“佟小姐,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是要赶客的意思。

佟佳悦笑容僵硬在脸上,知道他们时不耐烦了,赶紧说正事,“江小姐,是这样的……”

江善静静听完她的道歉,才回到:“你不用放在心上,与你无关。”

即便她不是佟乐乐的妹妹,江善也不会在意。

佟佳悦没想到姐姐的关系这么好用,江小姐居然一点都不计较,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隐隐的失落。

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

佟佳悦被请出病房后,经纪人立刻围了过来,“没事吧?”

佟佳悦无精打采,“嗯,他们没归咎在我身上,不会找我的麻烦。”

“那就好。”连江小姐受伤江家都能不怪罪,看来她手下这位艺人分量不轻呢。

经纪人暗暗在心里提高佟佳悦的地位。

佟佳悦前脚刚迈出去,后脚江望山就急不可耐地掰过了女孩的小身板。

江望山心里急得不行,却还是压着性子,故作云淡风轻地问:“小善,你什么时候有位叫佟乐乐的朋友,老爸咋不知道?”

他脑海里的弦绷得笔直。

“五年前。”江善说。

江望山眼皮一颤,厉眸陡然射看向她。

江善摊手,“老江,提起佟乐乐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说完,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没错,我都想起来了。”

众人脸色骤变,惊讶后是满满的担忧。

杜若几乎站不稳,不甘心地问:“你都想起什么了?”

江善:“该想起的,我都记起来了。”

江善安抚性地看着众人,肯定他们的猜测。

“五年前我意外被拐卖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在佟乐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我满怀希望的领着人去救她,却得到她因我而死的噩耗。”

“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回到家就开始生病,最后烧坏了脑子,疯疯癫癫。”

江善平淡的,简短的,把五年前的遭遇叙述出来,可所有人都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中,裹挟多少无奈和痛苦。

他们紧张惶恐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江善知道他们最担心什么,说:“你们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发疯了。”

她冷静,理智,似乎以局外人的角度对待这件事。

她终于变成了家人所希望的模样。

可江望山和杜若都哭了起来,“小善,我们多么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太痛苦了。

他们不敢想女儿那十几天经历了什么,是怎么九死一生逃出来的,以及那个叫佟乐乐的女孩,是如何盼望着救援,最后却绝望地闭上眼的。

他们记得联系到女儿的时候,她瘦得不成人形,形销骨立,衣服破破烂烂,身上都是大小不一的血窟窿,鲜血洇湿了衣裳。

可她楞是连疼都没有哼一声,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救人,好多人在等着她,直到亲耳听到部署后,才放心般晕了过去。

江辞不敢眨眼睛。

他从未想过,他苦寻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他那么乖巧可爱的妹妹,居然被拐卖过,那群畜生,他们是怎么敢的!

他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江善作为当事人,可能是他们中最冷静的一个了,因为她醒来那刻,在老江怀里已经把所有无奈和委屈都哭尽了。

江善故意开玩笑道:“爸,妈,还有哥哥,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哦,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我没救过来挂了呢。”

“胡说。”江辞破涕为笑。

经过江善这么一打趣,其他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没想过这次意外,把脑子摔好了。

可喜可贺。

其实,江善没有说慌,她早就没那么难过了。

佟乐乐去世的消息确实让她失魂落魄,但她更清楚的知道,佟乐乐是个伟大的英雄。

她会把英雄铭记在心里,但再也不会因为她而枉顾自己的人生。

她的命不是她一个人的,她还有家人需要照顾,不能自私地让他们担惊受怕,彻夜难眠。

等气氛好起来,江善故作凶巴巴的算旧账,“你们一群大人,居然还和小孩子一样糊弄我,我误以为我穿越了,你们不告诉我真相罢了,反过来还合起夥哄骗我,把我哄得团团转,坏蛋。”

她现在还有啥不清楚?

她清醒后丢失了五年的记忆,蠢兮兮的以为穿越了,回到十八岁那年,潜意识楞是忽略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身高抽条了几公分,稚嫩的小脸长开了,脸颊消瘦很多……

江爷爷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被孙女这么一通“指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不是你爸出的馊主意,你找他讨说法去。”

江望山卸下心头大患,看着女儿恢覆精神后,心情大好,完全不在意女儿的控诉,“都怪我,怪我故意瞒着你。”

不过,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江善,你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赵嘉诺。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江善目瞪口呆。

赵嘉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憔悴,嘴唇起皮,黑眼圈也分外明显,和前几天俊秀的小男生判若两人。

赵嘉诺闻言,瞬间意识到形象太过糟糕,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丢人了,尴尬得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呐呐道:“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好啦。”江善本来就是逗他,“过来啊,站在门口干嘛?”

赵嘉诺迎着众人的视线,不自在地走进来,“叔叔,婶婶!老师。”

二叔江之舟作为赵嘉诺的老师,对赵嘉诺笑笑,“快进来吧。”

江望山挑眉,“这两天也没顾得上你,小善受伤的时候,你吓坏了吧?”

赵嘉诺挠头,“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江善,我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江望山:“别瞎想,叔叔没有怪你,反而还要谢谢你及时把小善送到医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赵嘉诺听到后面几个字,心跳都快了几分,还好,还好来得及。

江善刚醒来,体力还没彻底恢覆,又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开始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江家人见她耷拉着眼皮,赶紧让她休息,养精蓄锐。

几人不打扰她睡觉,一起从病房出来。

二叔感慨:“没想到这场令人心惊的意外反倒变成好事,小善都想起来了哈哈哈。”

三叔也哈哈大笑,“对啊,这就叫因祸得福!”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只有赵嘉诺迷惑不已。

什么叫都想起来,难道江善失忆过吗?

江辞淡淡对他说道:“别多想。”

说完,江辞的笑容沈了下去。

一回到家里,江辞就找父亲谈话。

父子二人站在书房,相对而立。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江望山一眼就能知道他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五年前的事?”

江辞精致的脸上阴云密布,“小善是怎么被拐卖的?那些该死的人贩子抓到没?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爸爸!”

这件事在他心口梗了半天,上不来下不去,异常煎熬。

江望山叹气。

他点燃一支烟,背对着江辞,不让儿子看到他顶天立地的爸爸,露出脆弱的模样。

烟雾渺渺,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沈重。

“五年前,小善刚毕业,像只闷久了忽然脱笼的兔子到处撒欢,隔三差五呼朋唤友玩闹,好不快乐。后来某天,她笑嘻嘻告诉我说,她要去东榆找同学玩儿……”

他早就习惯了女儿四处跑的性子,以为她顶多过几天就回来,所以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放任她离开。

他注意到,那天女儿心情很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喜事,她还化了妆,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就这样蹦蹦跳跳的背着小书包奔出家门。

司机随同女儿一起离开,但是没过多久,司机就独自回来了,说是车子出故障拉去维修了,女儿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去机场。

他给女儿打电话,女儿和司机的说法一致,他自然就没有放在心上。

发现不对劲是在次日中午。

他工作结束,正准备吃午饭,忽然想要给乖乖女儿打电话,想问她在外面有没有按时吃饭,谁知道电话没打通。

他以为女儿在和朋友玩闹,无暇顾及手机,也没有多想。

直到两个小时后,发现女儿还没有回电话,他才察觉不对劲。

女儿从来不会错过电话这么久的。

于是他又打了几次电话,可是无一例外,每一次都是忙音,这才真正着急起来。

他立马让人去查女儿的航班,确认她是否前往东榆市。

然后手下的汇报给她重重一击,女儿确实买了那趟机票,但没有踏上航班,就连机场的监控都没有搜到她的身影。

他惊出了一头冷汗,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家人看到他大惊失色的模样焦急追问,这才得知小善失踪的事情。

他们开始还侥幸女儿是去亲朋好友,或者同学家里了,可得到的回覆是,他们最近没有见过江善。

接下来的时间很混乱,报警,寻人,查监控,他忙的脚不沾地……老头子老太太每天都在哭,哭完了骂,骂他没用,连女儿都找不到,没多久二老双双气坏身体入院。

他的妻子状态也不好,哭哭闹闹,偶尔还乱摔东西,家里到处都是碎瓷片,找不到站脚的地方。

他食不下咽,睡不着觉,就算勉强入睡还会被噩梦惊醒,短短不到半个月,他瘦了二十斤。

人不像人,家不像家。

他们都知道,时间过去越久,小善的处境就越不妙,尽管他们都无比清楚这个事实,可谁都不敢放弃,都靠一口气撑着。

撑着撑着,迎来了曙光。

那天妻子正在和他吵架,闹着要离婚,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外地的号码。

那段时间,网络上尽是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留有三个助理手机的号码已经被各地的来电打爆。

但是,那些来电大多不是提供线索,只是为了确认那笔天大的酬金是不是真实的。

所以,听到手机响起,他以为是有人扒出了他的手机号码,询问同样的事情,不以为意地接通了电话。

可下一刻,女孩一声哽咽的爸爸,令他激动地红了眼眶。

是小善!小善回来了!

他们跨越上前公里,最终见到的是一个又脏又臭,又瘦又丑的丫头,她只有眼睛是干净的,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和干涸的血液。

他心痛如绞。

女儿说还有不少女孩等着她去救。

他急忙联系各界人手,前往那个害人的地方,只是那群人见势不妙逃了不少,不过还好,不少女孩都重回天日,回到了人间。

女儿也平安回到了家。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不幸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后的女儿身体大不如前,大病小病不断,身子日渐羸弱,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

在她不小心碰了一次凉水后,直接进了抢救室,医生束手无策,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可惜,命虽然保住了,却失去了自我认知……

江望山揉揉烟雾刺激红的双眼,嘴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无奈地又闭上。

江辞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水渍不断从脸颊滑落。

他艰难地从嗓子挤出话来:“我要杀了那群畜生……”

江望山嗓子微哑,“你以为我会轻易绕了他们,让他们舒舒服服在牢里呆着?”

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让几个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消失,只是动动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这样做了,女儿就能恢覆到从前,娇娇软软喊他爸爸吗?

江辞哽咽,“我丶我不配当哥哥,都是我没保护好小善。”

江望山垂头,“真要怪罪起来,我才是最该责怪的那个,如果小善离开的时候,我拉住她,没让她出去,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

悲痛在空气中蔓延。

门口传来一道女声,打破了寂静,“你们父子俩还没说完吗,要开饭啦。”

是杜若。

江望山连忙抹去眼泪,“知道了,这就过来。”

等女人离开后,他才对江辞说道:“小善如今能想开,这就上天的恩赐,我们以后都要往前看。”

江辞没有说话。

好久才闷闷嗯了一声。

江善的情况看似严重,但是医生告诉他们,只要她能够睁眼醒过来,就没有大碍。

然而医生的话是一回事,家里人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家人彻底将她当做国宝一样保护起来,不准她出病房,每天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江善每天都要闷死。

这天江辞给她送饭,告诉她一件事。

“撞伤你的小偷,是个惯犯。他自从看到网上的新闻后,就害怕的躲藏了起来,好几天都没有露面。”

“这不,最近风波过去,小偷蠢蠢欲动又出来行窃,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江善咽下一口米饭,哼唧唧道:“活该!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行,偏偏当小偷,这种人就应该被关到铁窗里踩缝纫机,为国家经济发展做贡献。”

江辞打趣:“你还知道踩缝纫机呢?”

江善轻轻掐了掐他的胳膊,“哥哥,你是在笑话我没文化嘛?我都看网上说啦,服刑人员经常做的劳动改造,就是踩缝纫机,据说,某个牌子的雨伞,就是他们踩出来的呢。”

“小善懂得真多。”

江辞呆了没多久就要回去,江善表示要下楼送他。

江辞还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小算盘,不就是想要出去透风吗?

江辞拒绝:“你伤口还没有长全,就安分的在病房呆着,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乖啊!”

江辞在江善幽怨的目光中,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江善生了会儿闷气,打开电视。

屏幕上跳出一部校园偶像剧,一男一女紧紧拥抱,在浪漫滤镜的衬托中,到处都是暧昧的粉红色泡泡。

镜头转换,落到女主角脸上。

女人脸颊通红,含羞带怯,巧合的是江善几天前见过她。

江善是一个很重视第一感觉的人。

佟佳悦带给她的第一感觉并不算好,她不干净,不纯粹,她平日见过很多类似的人。

当她出席聚会,不明她真实身份的人,大多都会懒得搭理她,甚至还冷嘲热讽。

一旦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露出来,他们都会哗然变色,处处围着她转,小嘴甜的能把她夸出花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是利益所驱。

佟佳悦和他们一样,趋炎附势罢了。

江善是有些难过的。

难过于身上流着同样鲜血的佟佳悦,不如佟乐乐真诚坦率。

临死前还一个劲惦记着妹妹的佟乐乐,知道佟佳悦是这样的人吗?

江善有些闷闷的,掀开被子,套上拖鞋,趁着门口看守的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楼下的小花园。

天气晴好,不少病人在家人的陪伴下散步乘凉。

江善寻了一道无人的长椅,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眯眯眼睛,将手放在眼皮上,眺望远处。

天空一碧如洗,偶尔飘着几片浮云,不远处茂盛的大树下,两个小男生在拍皮球……

江善舒畅地出了口气,被困在病房十几天,她从未觉得外面的空气和环境这么好。

她站起身伸展腰肢,忽然一个人闯进她的视线,她瞳孔微缩,起身的动作僵硬在原地。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身量很高,套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双手无聊地插在衣兜里,站在几米外的大树下。

他的站姿很笔挺,好似用直角尺比划过,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炽热,男人侧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那一刻,所有背景化为虚幻,江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江善听到心脏扑通扑通急剧乱跳的声音。

男人皮肤很白,面部轮廓流畅,微微抿着嘴唇,眼睛漆黑如墨。

他好似定定看了她几秒,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而后收回长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江善心一空,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脚就自动追了过去,“等一等!”

她在背后呼喊。

男人身形一顿,“你在喊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明显的疑惑。

离得近了,江善更加清晰的看到他的样貌,惊喜在心间蔓延开。

江善弯起眼睛,甜甜地说道:“请问你认识我吗?”

男人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扫了一眼,冷淡地回道:“不认识。”

江善大胆地直视他的双眼,“好巧哦,我也不认识你呢,既然我们互不认识,正好现在可以认识一下呢。”

她说:“我叫江善,江是江水的江,善是善良的善,之所以会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爸这个人行事作风有些缺德,故而希望他的宝贝女儿不要遗传到他的衣钵,当一个善良的小仙女。”

她激动地看着他,“我说完啦,接下来该你咯,快点哦。”

男人眸光覆杂,一时没有说话。

江善以为他不想说,小脸郁闷,“公平点嘛,我都介绍过我自己了,轮到你啦。”

男人兜里的手紧了紧,侧头不看她娇嫩的面容,“我叫周明渡。”

“完啦?”女孩眨眨眼。

“嗯。”

“……不行的,你至少得说清楚,是哪三个字。”

“百家姓排第五位的周,明天的明,渡口的渡。”男人瞥了她一眼,“我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江善立马慌乱地扯住他的衣袖,“既然要交朋友,哪能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呢,你至少要将手机号告诉我。”

周明渡俯视衣袖上白嫩嫩的小手,声音清清冷冷,“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交朋友?”

江善险些气歪了鼻子,“你怎么能变卦呢,如果你不想和我交朋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我让你说你就说吗?那我让你告诉我号码,你咋不告诉我了呢?”江善故意强词夺理。

男人耐不住她的纠缠,闭了闭眼,吐出一串数字。

江善满意地松开他,“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我的朋友。”

周明渡拔腿就走,身后还传来女孩的喊声,“周明渡,等我联系你哦,你不准不接我的电话!”

周明渡逃跑一般,匆匆加快脚步。

等男人彻底消失在眼前,江善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真好。

只是,周明渡,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

江善轻轻拍了拍脑瓜,到底是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江善,我来看你了。”赵嘉诺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打断她的思索。

江善回头,“你每天来看望我,不耽误你时间吗?”

赵嘉诺摸摸鼻子,“嗯,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情做,还不如找你聊聊天呢。”

其实他有很多学校布置的任务,每次看望完江善,都要加班加点的赶上去。

但他宁愿这样辛苦,也要每天和江善多呆一会儿。

“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和一个人说话,那人你认识吗?”

赵嘉诺假装不在意地问,他看到了江善亲昵的扯别人的衣袖。

“哦,他啊。”江善甜蜜地笑了笑,“我们只见过一面。”

见过一面,那就是不熟咯?

赵嘉诺放下戒备,“哦。”

周明渡回到家后立马钻到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他捧起一簇冷水,扑哧扑哧拍到脸上,重覆几下后,躁动的心逐渐凉下来。

他看着镜子的人,眉毛湿漉漉,脸上挂着水珠,五官精致,任谁看都能想到俊俏二字。

如今,就是这张俊俏的脸蛋,再次吸引了江善的注意。

这是周明渡没有想到的。

当初江善就是对这张脸一见钟情,不厌其烦地追求了他近一年。

如今,江善失去对他的记忆,竟然再次喜欢上了这张脸。

她的审美,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专一。

周明渡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站了一会儿,走出洗手间,隔壁传来砰砰砰的声响。

自打前几天隔壁住进新的租客后,就一直没有安分过,时不时敲敲打打,让本就睡眠不好的他更是睡不着觉。

他摸出手机,再一次打电话联系物业,对方说抱歉,待会儿就和隔壁交涉。

没过多久,隔壁没了声响。

周明渡知道是物业的劝告产生了作用,正准备抽根烟,房门被敲响。

“你好,我是隔壁的,这几天打扰到你,很不好意思——”

看清女人的长相,周明渡顿时如同吃了苍蝇,恶心得想吐。

“嘭!”他毫不犹豫甩上门,隔绝外面的视线。

一门之隔,女人也默了默。

没想到隔壁竟然周明渡的家,真巧!

江善晚上睡得很好。

早上起来,舒展懒腰,就要给她一见钟情的朋友打电话。

她将记在心里的十一位号码,一个个输到手机上,就在输到第六位数字的时候,下面竟然直接弹出了完整的号码。

她仔细对比,竟然一个数字都没错!

江善手指动了动,点开通话记录,凝视着页面上的十几条来往呼叫记录,怀疑人生。

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呢,这不是某天早上,被她误以为是诈骗电话的那个周明渡吗?

原来,不是骗子,他们是真的认识!

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江善脑子空空,没有答案。

她灵机一动,将号码覆制到微信上,按下搜索,立刻出现一个联系人,明天会更好。

不会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周明渡本人了。

点开聊天记录,江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陷入了沈思。

两人聊天频率很高,早中晚按时打卡似的。

至于内容,她没有遮遮掩掩,不管是她的事还是身边发生的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的全告诉了对方,几乎毫无保留,没有一点隐私!

这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能做到的吗?

很显然,普通朋友不会有这些待遇。

所以,排除掉朋友,又是亲密的人,还能是什么关系?

江善眼睛微眯,恋人,还是追求者?

她更倾向于恋人,她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天使,才不会有人不喜欢呢。

如果是恋人关系,她对周明渡一见钟情就说得通了。

哦,也可以不是一见钟情,是再续前缘!

她就说嘛,她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人,都是有原因的。

她愉悦地笑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

然而不到两秒,她的笑容消失殆尽,猫尾巴也失落地垂了下来。

特喵的,她一个摔坏脑子的人,没认出周明渡情有可原,可周明渡装哪门子失忆呢。

居然装作不认识她!

她单手掐腰,气呼呼地咬着嘴唇,按下拨号键。

她决定,她要狠狠地质问,并奚落他一番。

然而她打了两次,居然没人接?

她不解地转悠来转悠去,倏地脑门一亮。

她知道啦,一定是周明渡意识到事迹败露,所以故意装死呢。

没关系,她很大度的,就留他几天装死的时间。

等她一朝出院,一定会找回场子,让他跪下求饶,悔恨当初!

实际上,周明渡躺在床上,还没有睁眼。

周明渡昨晚比平常多吃了几粒药,睡眠时间也长了一些。

他临近中午才浑浑噩噩睁开眼皮,精神不济,面孔苍白。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爬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熟悉的号码令他手指一颤。

几秒后,他忽略过这条提醒,点开其他人的消息。

江善年轻,伤口恢覆得很快。

当医生宣布明天就可以出院的消息后,她激动地欢呼:“我终于解脱啦!”

欢呼后她凝视着周围一群人,刻意绷起了小脸,奶凶奶凶地哼道:“你们最近克扣我的夥食,害得我肚子里没一点油水,如今我无须忌口,大家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杜若噗呲笑出声,“小馋猫是饿啦?想吃什么,到家让阿姨给你做。”

江辞忍着笑,“你不是最喜欢鱼肉吗,明天全鱼宴怎样?”

江望山瞪眼,“哪那行,至少也要来几道素踩,荤素搭配才健康饮食嘛。”

甭管如何,一顿大餐是跑不了的,江善满意地扬起了脖颈,欢喜得不行。

次日出院,江善果然大快朵颐,美餐一顿。

休息片刻,江善就腾腾奔出庄园,要去找男朋友算账。

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杜若拎了回来,“伤疤刚好就忘记疼啦?准备往哪去呢?再出啥事咋办?”

“你每次出门都遭难,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经过全家商议,连夜出了一份家规。”

杜若清清嗓子,“新出的家规,其中一条是,未经允许,你以后不准私自外出。”

江善懵逼,“家规?全家商议?我没参与啊。”

杜若:“你的监护人,也就是我,代你参与了。”

江善不服,“我不要,你坑我,你们背着我搞阴谋,欺负我这个刚出院的病人。”

“是又怎样?”杜若挑眉。

江善鼓着小脸,蹬蹬去找江望山。

“老江,你的宝贝女儿没人权了,你忍心吗?”

江望山:“怎么没人权了?”

江善气鼓鼓告状,“杜女士说,以后不准我随意出门,拿我当犯人一样看管,我好生气!”

江望山:“别,别把你和犯人比较。你比犯人舒服多了呢,吃得好睡得好,只要经过其中一个人同意,就可以快乐的出去玩耍。”

“你,你……”

江善气坏了,嗒嗒嗒上楼,栽倒在床上。

她郁闷地看着天花板。

爸妈的举动她并未生气,她只是感同身受到一种被逼到困境的无奈。

她懂得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为她的安全考虑,权衡之下做出这种决定。

她有点心酸,叹了一口气。

江善认命般翻了个身,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手机上。

本来打算找男朋友算账,现在泡汤了。

她无聊地划开周明渡的微信,看到他两分钟前新鲜出炉的朋友圈。

他发了九张烘焙小甜点的图片,从开始制作,到顺利完成,每一张都很有生活气息。

尤其是最后制作出来的小甜品,一眼就令她口齿生津,垂涎欲滴。

江善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口水后,磨起小牙,“我在这边受苦,你居然还有功夫烘焙甜品,小混蛋!”

她恶狠狠又给周明渡的罪责加上一笔,惩罚她逮到他后……让他老老实实给她制作一天甜品!

似乎想到了男人敢怒不言语,从一大早忙到大晚上,委委屈屈做甜品的场面,江善大舒一口恶气,闷闷笑了起来。

“哼,这就是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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