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试
六月的阳光还不算太过炙热，轻柔的铺洒在玻璃窗上，抵消了空调温度过低带来的冷意。
赵今夕坐在会议室里，看着眼前的那张格式覆杂的面试登记表，没有过多犹豫，便在个人工作经历一览里填写了一个大大的‘无’字！
现在各大公司的面试要求说来也奇怪，明明招聘信息上写的是招聘应届毕业生，既然是应届生，还要求填写工作经验，明明刚毕业，哪来的工作经验！
她放下笔，环视了一下这间会议室，格局虽然简单，但周围的木质搁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章，奖杯，和获奖作品模型。
不愧为国内一流的建筑设计公司，‘绿城’这个响当当的名字，无论如何数都排的上全国头几把交椅的位置，所以这里是应届生们都向往的地方，至少在临海市肯定是如此的。
除了，她。
倒不是她觉得这里不好，主要从小卷到大的她实在不想再卷了。被绿城看中的人，肯定个个都是人尖儿，整天和一群人尖儿一起工作，光想想都觉得累。
她不聪明，从小在父母的过度关注中长大，什么钢琴，舞蹈，羽毛球，全都学了个半吊子。偏偏又是独生女，几次尝试劝父母给自己添个弟弟，好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怎奈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搭理她的茬，依旧孜孜不倦的，沈浸在盼女成凤的幻觉里。
可惜她不是凤，在临海这座龙凤辈出的城市里，顶多算一只炸毛的雏鸡。
高中三年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吊着尾巴考上了临海大学。如今毕业了，老妈又催着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托的关系，给她托来了这次面试机会。于是在老妈的‘淫威’下，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参加这次面试，不过这样的公司，她过的了才见鬼，所以她干脆破罐破摔。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那个美丽的前台小姐姐把她在这里晾半天了，怎么还不来收表儿。
她有点无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拈起桌子上的笔在空中转来转去，桌子下面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面打着悠千，心里合计着一会儿面试官进来该怎么应付。
几下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会议室的安静，今夕擡头朝门口望去，一个修长玉立的身影将门推开朝着屋内环视了一圈，好像在寻找什么，但并未找到，然后重新将门掩上，离开。
那人视线在今夕身上停留了一秒，只那一秒，让她手中的笔瞬间悬停，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呆楞在那里。
时间和空间都在慢慢凝固，良久，她才想起了呼吸，是他吗？是，她不用犹豫，这么多年那双眼睛如刀刻般印在她的脑袋里，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时光荏苒，往事虽然尘封，可那记忆就像裹着清脆外壳的鸡蛋，只要轻轻一敲，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会争先恐后从裂缝里冲涌出来。
八岁那年的一个冬日，她被坏孩子丢进学校后面的冰窟里，河水不深，但对于她来说，足以没过头顶。河水冰冷刺骨，她双手扒在冰面上，整个身体扑腾着，一不小心就会被冰面下的暗流冲走。四野空旷无人，很快她便失了力气。
他像个神兵一样从天而降。她记得他整个人趴在冰面上，匍匐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向她。当他将手伸向自己的时候，她永远都记得那个坚定的眼神，在告诉她，不要放弃。
终于她得救了，死里逃生。
他掸了掸身上的淤泥，捡起丢在岸边的校服搭在肩上。她认得这校服，是学校中学部的。
很快有大人们赶来，他转身离开。
来不及说谢谢，他就那样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唯一留下的，只有阳光下那个清俊明艳的脸庞，和额角鬓发上滴落的水珠。
很长一段时间她像是生了病，她就那样寻着，在学校中学部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空空的期待，期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只是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时间久了，记忆也慢慢淡了。唯一没有褪色的是那双乌黑的眼睛，璀璨热烈，在在她的心里暗自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而那一秒，那一秒让她心里的那份悸动又重新卷起，那颗小小的种子又重新生出了肉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来面试的，不，他开门的动作自然流畅，感觉对这里很熟悉，那他大概率在这里上班，即便不是上班也一定跟这里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疯长的念头，从座位上弹起来，几步来到门前，将门打开，向外望去。走廊里空空如也，还没来得及失落，美丽的前台小姐姐，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表填完了？如果填完了，就给我吧！”
“还没，马上！”，今夕尬笑了一声，缩回身子，重新把门关上。该死，自己刚才都乱填了些什么。她坐回到位置上，端起那张被她填写的敷衍且潦草的表格，一字一句的认真修改起来。她把学校里面获得过的所有奖项和接触过的所有项目无论大小，全都工工整整认认真真的填写进去！
表格被收走了。惶恐，忐忑，期待，她僵硬的坐在那里，双手在桌子下面用力搓着，他会再次出现吗？一会儿他会不会以面试官的身份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能说些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人敲门走了进来，不是他！这个人白净，斯文，身高稍矮，一件白色的衬衣被他穿的职业感满满。这人在对面坐下，将手里的简历和刚刚今夕填过的表格放到会议桌上，然后递过名片，“你好！我叫唐策！”
今夕礼貌的接过名片，‘唐策，绿城华北大区一部经理’，片刻失落，她依然打起精神。
唐策低头，拿起面前的简历扫了几眼，流程性的问了几个问题后，便礼貌的结束了面试，然后起身开门。
“唐经理！”，今夕站起身来叫住他。
唐策没有再迈动步子，侧身回头，准备倾听身后人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一般面试时间如果不超过五分钟，面试通过的概率几乎为零，但我还是想给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看着唐策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今夕也猜的出来，他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我知道跟其他人相比我的简历没什么亮点，但简历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只要您愿意给我机会尝试，我会加倍努力！”。
“不好意思哈！”，唐策终于笑了笑，“公司的招聘录用都有硬性的规定和流程，你的作品和过往成绩确实都不太过关，所以很抱歉！”，语闭唐策走了出去。
今夕紧跟着追出门去，她知道自己的说辞苍白无力，但依然不打算放弃。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然认定，眼前的这个机会，可以让自己距离心里的那个期待更近一些。
唐策没有走远，而是在走廊尽头被一个留着干练短发，一身‘白骨精’气质的女人拦住。‘白骨精’摇晃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唐策一直皱着眉头。
忽然唐策的馀光中瞥见不远处站定的今夕，依旧在不死心的看着自己。这样的画风，让他有点哭笑不得，紧皱的眉头也松弛下来。
今夕忙走上前来，“唐经理，哦不，唐老师！我知道您是有权力决定实习生去留的，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然后又把自己经历过的项目和曾经的作品再次介绍了一遍，希望能够在某些点上让对方找到共鸣。
唐策有点不耐烦，但依旧礼貌保持笑意，“真的不好意思，其实临海好的建筑设计公司数量也不少，你可以......。”
没等唐策的话讲完，今夕已经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凑的更近，几乎耳语的低声到，“其实，我是高毅高总推荐来的！”。
听到这话唐策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一声不被察觉的冷哼过后，他的表情变的玩味，“原来...是这样！你...真的...特别想来？”
“想来，想来，特别想来！”，听到唐策的问话，今夕觉得自己有了希望，笑容都变的灿烂。
唐策叹了口气，“那行！”，然后从旁边‘白骨精’手里拿过那个文件夹，“我给你个项目，你要是能很好的完成，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今夕接过文件夹，粗略的翻了一眼，‘五一花园广场公共卫生间’，不就是个厕所吗，有什么难的，估计是大设计师们都嫌这个项目low，没人愿意接，没事她愿意接。于是她将文件夹合上郑重其事道，“没问题！”
唐策指了指一旁的‘白骨精’介绍到 ，“这位是章漫诗，是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你有问题跟她对接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好的！”，赵今夕冲着唐策的背影郑重到。她暗自庆幸，没想到自己孤注一掷想出来的主意竟然奏效。其实她哪里认识什么高毅高总，都是刚刚从会议室照片墙上看来的。她看那个人的名头好像是什么大区高级总监，感觉官职和来头都不小的样子，反正这个面试机会也是自己爹妈托关系托来的，借一下这个人的名头也不算过分。
只是她光顾着高兴，却并未察觉唐策脸上那一丝不屑的神情。
章漫诗从今夕的怀里抽回那个文件夹，“你先去行政那里签个协议，然后再到我这来拿项目！”
今夕朝着眼前的‘白骨精’点头微笑，“好的，章经理，那我现在算是绿城的实习生吗？”
章漫诗：“嗯，算实习生里的编外待定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