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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怪胎也能有春天 > 第26章 咻咻咻咻

2119年之前经历了人口骤减,从前高楼林立,现在越建越矮,相较于密闭的住房监狱,大家更愿意住进敞开式住宅。

大自然是最原始的能量加油站,没有经过转手和咀嚼,从中能吸收第一手能量。现在的地球居民已经意识到了一次能源的重要性,也更愿意亲近大自然。

一个小院子,随处可见的花草,随时接触的阳光,有人甚至把屋顶都设计成全透明,当然是对内透明,从外面看,仍旧是正常的屋顶。

地面有车辆,空中有飞行器,飞行器轨道与地面之间也有交通工具,极大利用了空间,通勤效率加快,缓解了路面的交通拥挤。

伊香鸢驾驶着飞行器,为避免空中交通事故,通常情况下,不会选择自动驾驶功能。

“马上就到了!”伊香鸢说道。

“我们待会先去哪儿?”童汐问。

“东阳综合市场,公共监控拍到陈阿姨的身影,主要集中在这里!”伊香鸢回答。

紫阳域位于南部,风格不同于太阴域,太阴域偏重金属风,理智冷酷,是科技研究者、机械爱好者扎根组团的乐土。紫阳域则充满艺术气息,汇聚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民俗文化,路边建筑也是形态各异、斑驳缤纷,炫目到令人睁不开眼。

每走几步路就能欣赏街头表演,街头艺术家们也是持证上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内尽情展现绝活。音乐声与人群喧哗声掺杂融合,街摊小吃与饭馆美食交织流转,视觉、听觉、嗅觉的充实感都拉到了极致。

三人站在东阳综合市场门前,头疼不已。

“害!也没人跟我说过,综合市场有这么大啊!”童汐的双唇都撅到了鼻尖,无奈叹息。

“该不会要一家一家问吧?”庄昊兴眉毛都皱成了波浪。

“我看她拎着大袋东西出来,不像是来这买菜,她也就待了两天,没必要买菜,熟食区、鲜肉区、蔬果区都可以先排除!”伊香鸢双手叉腰,观察着市场区域分布图。

“对!跟食物有关的,都可以排了!”庄昊兴附和道。

“家居建材区?家具太大件了!这个也可以排了!”童汐抠着下巴说道。

最后,剩下了日用品区和杂物区!

三人分工合作,前前后后跑了三十三家店,监控也查了,都没找着陈阿姨的踪迹,气喘吁吁聚在一起,暑夏烈日,午间高温,惹得三人汗流不止。

“呼……简直是……受罪!”童汐大口喘着粗气,说话时断时续。

“没找到!我连化妆品店都问过了,没有!”庄昊兴背靠着墙,手叉着腰,累得不行。

“我也是!一无所获!”伊香鸢一边擦汗一边说,又转头看向二人询问道,“每家都找了吧?没有落下哪家吧?”

庄昊兴连连点头,口太干,不想出声。

童汐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说:“我刚看到一家店,感觉陈阿姨肯定不会去,我就没去问!”

“什么店?”伊香鸢说。

金纸店夹缝生存,藏在两家大店铺中间,像是特意挤出来的空位,左边卖婴幼儿用品,右边则出售神像工艺品,仿佛出生入死,便能成神成仙,其实是看透生死,才能逍遥自在,当个活神仙。

生,是聚光灯下的名人,得到了广泛关注和牌面,而死,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丑,人人喊打,避之唯恐不及。

什么时候敢于面对死亡,才是真正看透了死亡。

店面狭窄,光线昏暗,反衬出了周遭的明亮。

“金纸店?”庄昊兴犹犹豫豫,不太愿意进去。

伊香鸢二话不说,大步走入店内,里面居然空无一人,两边货架堆满了丧葬祭祀用品。

“老板在吗?有人在吗?”伊香鸢走到尽头,正要调头回走,只听见身后传来吱呀声,在昏暗中尤为明显,后背一激灵,汗毛直立,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底。

“来了……”七旬老人蹒跚着脚步踱了出来,每走几步,就咳嗽几声。

伊香鸢看清对方的脸,受惊的心脏重重落地,虚惊一场。

“奶……奶奶!您慢点啊!我不着急!”伊香鸢磕磕巴巴说道。

“是丧葬还是祭祀啊?菊花、香烛、纸钱、丧服……我这儿都有!”老人年过半百,动作迟缓,做生意却是熟门熟路。

“都不是!”伊香鸢赔笑道,“奶奶,我们在办案,需要调查嫌疑人的行踪,您能不能配合一下,给我们看看监控?”

伊香鸢觉得,老人家记忆力衰退,直接让她认人,估计是认不出来,而且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更是不可能记住,倒不如直接看监控。

“监控?我这儿没有!一个小破店,要什么监控啊?我这儿的东西,就算扔外面,也没人敢捡!”老人刚从口袋掏出眼镜,正要戴上,听伊香鸢这么一说,又把眼镜塞了回去,准备转身回里屋休息。

“欸……奶……”还没等伊香鸢说完,童汐也走了进来,她在店外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想进来看看情况。

童汐见老人要回里屋,以为对方不肯帮忙,连忙喊住:“老人家,这么大热天,我们大老远跑来查案,多不容易啊,半小时不到,跑了三十三家店,你看我后背,都湿透了,您这家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您不能不帮我们啊!”

老人慢慢移回转弯的身子,重新掏出眼镜戴上,说:“小姑娘,我这里没有监控!”

伊香鸢方才环顾了四周,的确没发现监控探头,看向童汐,点了点头。

童汐仍旧不死心,凑到老人身前,给她看陈阿姨的照片,说:“老人家!您仔细看看,这两天见过这个人不?”

老人眯着眼睛,缓缓后倾,瞧了老半天,也没有反应。

就在两人以为彻底没戏,收回照片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人说话了:“哎呀!想起来了!是她啊,照片没有真人好看呐!”

二人瞬间由忧转喜。

“怎么了?有眉目吗?”等待已久的庄昊兴,实在不耐烦,壮着胆子走了进来。

老人咳了几下,继续说:“她每年都来我店里,我当然记得了,跟她还挺熟,怎么?你们怀疑她犯法了?……咳咳……不可能的,她那种人怎么可能犯法?”

老人越说情绪越激动,咳嗽声音也更大了。

“奶奶,您别激动,她只是嫌疑人,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能说她犯了法!”伊香鸢解释道。

“这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人家不要看表面!”庄昊兴打岔道。

“不可能的!”老人厉声说道,“她从2098年开始,就在我这儿买东西,我跟她21年交情,她什么样一个人,我还不了解?”

“2098年?欸,怎么那么耳熟呢?”童汐转头看向伊香鸢。

“机器人计划取消和袁和平改名都是在这一年!”伊香鸢皱眉思索,回答道。

伊香鸢突然有了眉目,继续问:“奶奶,陈阿姨有没有跟您说,她去的是哪一处公墓?”

三件事发生在同一年,本身就不可思议,她觉得,其间必有关联。

“我们这附近公墓多咧!这……人家私事,我也不好说呐!”老人又咳了几声,身子晃了晃,有些体力不支。

“奶奶,您要不要坐着!”伊香鸢顺势搬来了个凳子。

“您真是劳模,活到老,做到老!我要像您这个年纪,早退休了!”童汐扶着老人坐下。

老人笑出了声,回忆道:“她呀!第一次来我店里,没买东西,而是来问路,她线上预定了一个序号墓地,导航了,也找不到路,看我做金纸生意,以为我知道,其实我也是头一回听,很新鲜,对她印象也就比较深刻!之后她每回祭扫,都会来给我做生意!渐渐地,也就熟了!”

“序号墓地?”伊香鸢紧接着问。

“对!估计是个新式公墓,刚营业,我没听说过,她只说在菊户大道附近,也没告诉我具体位置!”

“您确定是菊户不是菊复?”庄昊兴高声询问,原来附近有菊户和菊复两个大道,一东一西,要是走错了,就白跑一趟了。

“是菊户!没错的!”老人略带不悦。

童汐继续说:“可是,老人家,菊户大道没有序号墓地啊!”

“年轻人,序号墓地是一种墓葬类型,不是公墓的名字!”老人摇摇头,心想,这年轻人还没她七旬老人懂得多。

“那您……”

还没等伊香鸢说完,老人打断道:“我不知道名字。”

瞅见伊香鸢一直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老人说道:“真不知道!姑娘,我只知道这么多!”

随后又摇了摇头,说:“哎呀,我脑袋疼,年轻人,我要进屋休息去了,人老咯!”

说罢,老人缓慢移动回了里屋。

“欸……”庄昊兴正欲叫住老人,伊香鸢摇了摇头。

“别麻烦人家了!咱们还是自己找吧!”伊香鸢说道。

“陈阿姨真行,扫个墓都要遮遮掩掩,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童汐瘪着嘴说道。

“小助手,请问菊户大道有哪些序号公墓?”伊香鸢决定求助线上小助手。

不一会儿功夫,菊户大道附近所有公墓都排列了出来,非序号公墓又一个一个排除,最后,只剩下了一家公墓。

“威澜公墓?”

天空蔚蓝,前方目的地威澜,三人心情大好,一路唱着歌前往,心想着,案件终于有了进展!

“你好,侦察部办案,我们想查一下这个人,陈XX,她前两天来过你们这!”

工作人员左查右找,查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查到陈阿姨的祭扫记录。

白开心一场,庄昊兴频繁锄头发,灰心丧气。

“你们这边祭扫都是实名制吗?不会漏掉了登记吧?”童汐皱眉询问。

工作人员再三确定绝对实名,绝无逃票,相当配合三人调查,还把前几天的监控翻给三人看。

“看来我们找错了!”伊香鸢叹了口气。

“我就说了是菊复!”庄昊兴语气夹杂不悦。

伊香鸢突然想起,陈阿姨说话时略带口音,念丈夫的时候,听起来像丈乎。

“对哦!丈夫,丈乎,菊复,菊户!”伊香鸢说道。

“我谁都不服,只胡陈阿姨!句句圈套,就等着我们往下跳!”庄昊兴吐槽道。

炎热午后,三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做了不少无用功。

“菊仑公墓,这个应该不会错了吧?”童汐看着公墓入口上的大字,询问二人。

“要是再错,那就没办法了!”伊香鸢双手抱胸,回答道。

庄昊兴实在没耐心,大跨步走上前,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流程,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工作人员,得到了不同的结论。

“陈XX,前天来过!祭扫号为303。”工作人员回答。

走入菊仑公墓内部,放眼黄金,金灿灿的菊花开满原野,所谓的序号墓葬其实是匿名墓葬,骨灰盒深埋于菊花根部,每一株菊花都是一座花墓,无名之墓,茎秆系有序号,亲属友朋可凭借序号找到相应的花墓,此类墓葬既环保美观又节约土地,是二十年前兴起的墓葬形式。

三人找到303号花墓,周遭仍留有祭扫的痕迹,焚烧未尽的香烛,未完全融入土壤的纸灰,还有一捧菊花。

“这……完全没有署名,谁知道陈阿姨祭拜的是谁啊?”童汐从鼻腔重重哼出一口气。

“我们的光阴终究是错付了!忙活这么久,进展为零!”庄昊兴颤抖着嗓子说道。

伊香鸢仔细观察着花墓四周,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线索。

“别看了,回去吧!天暗下来了,天气预测说待会有雨!”童汐调头返回,想叫伊香鸢跟上来。

“你们看!”功夫不负有心人,伊香鸢在一堆纸灰中发现了残留纸片,上面还留有三个字“挚友彦”,“这上面有字!”

“挚友?姓彦?”童汐连忙走了过来。

“带上线索,赶紧回去!要下雨了!”庄昊兴一边往回跑,一边朝两人喊道。

刚一坐上飞行器,雨滴就瞬间发狠,像发泄情绪似的,哐当哐当砸了下来,紧接着,电闪雷鸣,整个墓园都让雷电给震出了惊悚感,活像上世纪恐怖片取景。

“怎么办?现在闪着电,飞空中太危险!”庄昊兴正坐在驾驶座上。

“要不先开启平地行驶模式吧!等闪电没了再说!”伊香鸢提议。

飞行器是陆空两用,既能飞行于空中,也能像汽车一样行驶于地面,只不过在地面行驶时,需要收起双翼。

行驶了一段时间,雷电也不见消停,轰隆轰隆恐吓着所剩无几的行人。

袁和平去过竭摩岛。

伊香鸢和童汐去竭摩岛搜证。

伊香鸢驾驶着飞行器,天空正下着小雨,视线范围内,一片烟雾迷蒙。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提议和异能部合作了!也就不会有接下来一系列事情了!一想到庄昊兴嘲笑你的嘴脸,我就心头冒火!”

童汐撅着嘴,一脸气嘟嘟。

“你忘记医生怎么叮嘱的了?少生气!少生气!少生气!你呀!别老是为了别人把自己气坏,一点也不值得,庄昊兴那种人,对谁都这样,也不是只针对咱俩,值得你为他动怒吗?”

伊香鸢语气中充满了怜惜。

“我当然知道呀!就是忍不住嘛!庄昊兴哪里是对谁都这样啊?他明明就是专门针对我,有事没事就对我评头论足,今天是牵扯到了你,我才这么生气嘛!”

童汐委屈巴巴地说道,在伊香鸢面前,她就像个小孩。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要换做平时,你也不至于对他动手,今天是因为我,你才这么做,我都知道啊!不过,我更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心脏经不得你这样来回折腾!”

兴许是伊香鸢的劝慰起了作用,童汐安静坐着,没再回话。

日光逐渐隐匿,天空也不再哭泣,城市里,灯光亮起,伊香鸢已经到了紫阳域C码头。

“小汐,醒醒!我们到码头了!待会还要坐船!”

原来,和伊香鸢聊天的过程中,童汐已经困得不行了,这会,正趴在后座,睡得香甜。

“……到了?”童汐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现在到了紫阳域C码头,还得坐船去竭摩岛!最后一趟船次在20:00,咱们得赶紧了,不然就赶不上了!”

伊香鸢已经准备就绪,静站一旁,等着童汐。

“为什么……不直接开……飞行器上岛啊?”

童汐还是有些睡眼惺忪,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

“不行!岛上有规定,只能坐船上岛!”

“什么规定啊?一点也不人性化!”童汐一听,瞌睡全消。

“赶紧走吧!船马上就开了!”

伊香鸢锁好飞行器,就拽着童汐跑向码头。

码头边呼呼刮着海风,又暖又咸又湿。

一艘大型游轮独自停靠在岸边,夜色笼罩下,竟有几分凄迷感。

说来也怪,天都黑了,游轮却并非灯火通明,只从窗户里透出了清幽蓝光。

正值酷热暑月,伊香鸢却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若不是附近有码头,有人气,她都觉得,自己这是要上幽灵船,登幽灵岛了。

“妈呀!怪瘆人!这艘船上没人吗?怎么不开灯啊?”童汐一边踏上台阶,一边吐槽。

“估计今天晚上没什么乘客吧!”伊香鸢也纳闷得很,这个竭摩岛再可怕,也不至于无人光顾吧?

“也是!要不是为了办事,咱俩也不会来!”童汐走上了甲板,可灯光太暗了,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呼!一个白色影子从船舱内一闪而过!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扎眼!

“啊!!!”童汐本想借着船舱灯光看清前路,没想到,一抬眼就让白影吓了一跳。

“怎么了?”伊香鸢刚踏上甲板,就听到了童汐的惨叫,还以为她是不小心踩空了,可朝她方位看去,一点事也没有。

“有……有鬼啊!!!”童汐呆呆杵着,原地吓傻。

伊香鸢心头一咯噔,急忙往船舱看去,偌大空间见不着人,只一闪一闪发着蓝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蓝,似哀戚,似愁绪,蔓延到了甲板,伴着深不见底的海水,仿佛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了进去。

“有……有鬼啊!”童汐完全吓坏了,身子站在原地,嘴巴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伊香鸢随手拾起一根铁棍,一步两步三步,缓慢靠近通体幽蓝的船舱。

“小汐,准备好枪,看我手势行动!”

伊香鸢一边挪着步,一边还不忘提醒童汐。

“……好!”童汐胆子再小,至少也是接受过训练的侦查员,一接收到指令,就迅速恢复了状态。

“嗡嗡嗡……咿呀咿呀哟!”

突然,从船舱里传出了奇怪声响,一阵断,一阵续,声音不大,但足以听清。

伊香鸢和童汐都听见了,两人交换了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伊香鸢仔细捕捉着声音动向,试图找准声源方位。

是从右侧传来的!!!

找准了位置,接下来,就是直击目标。

船舱大门敞开,她轻轻走了进去,尽管一再小心谨慎,避免发出声音,可鞋底与地板碰触的那一瞬,依旧发出了吱呀声响。

“糟了!”伊香鸢心想,这要是让对方发现了,那就不好办了。

她继续竖起耳朵,想要捕捉方才的声音,却是半点也听不见了。

转过身去,打手势询问童汐,得到的也是摇头回应。

也就是说,声音消失了?她俩的行动暴露了?

伊香鸢正犹豫着,是继续迈进,还是收回双腿,这时,声音又重新响起。

仔细一听,像是争吵声,也不对,全程只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没人和他对骂。

“别说了!我不会回去的!我就是喜欢唱歌!我就是要唱一辈子歌!……你说什么都没用!别人关我什么事?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

“……你要我念书,我念了,要我学琴,我学了,给我安排工作,我也去了,从小到大,你们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可是到头来,我越活越迷茫,越活越无助。”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别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

耳边传来清润男声!

他在和谁说话?

伊香鸢和童汐面面相觑,决定走进去看看。

两个人蹑手蹑脚穿过大厅,跟随声音方向,来到了一扇门前。

门没关拢,空出了一条缝隙,与大厅的蓝光不同,房间内开着日光灯,甚是明亮,隐隐约约能看见内部摆设。

伊香鸢透着门缝观察室内,内部空间还挺宽敞,正前方有个舞台,台下则摆放着桌椅,有点像大礼堂。

她转换了各个角度,试图从门缝中窥见更多,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伊香鸢正打算把门缝开大些,突然,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停电了?”伊香鸢心想。

谁知,下一秒,门呼啦一下打开,三双眼睛直直对视。

你瞪我,我瞅你,都吓到失语!

“你……你们是谁?鬼鬼祟祟躲门外干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们刚刚是不是在偷听我打电话?”

男人一身宽袖素面白衣,头戴幞头帽,扮相很是复古。

这个时代流行混穿,随处可见各朝各代的风格和穿搭,伊香鸢二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谁偷听你打电话啊?我们见外面没人,就随处溜达,正要推门进去呢,你刚好就出来了!”童汐赶忙藏起了枪。

原来,先前看见的白影,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童汐不由得多瞪了他几眼。

男人垂眼瞥了眼伊香鸢,不屑道:“这就是你说的随处溜达???”

由于男人开门过于迅速,伊香鸢原本的弯腰姿势还没扳回来。

此刻,依旧是一副靠着门缝窥视的模样。

哎呀,真是失礼!

伊香鸢羞红了脸,心里不停碎碎念!

“我……看到屋内有光,就……”

“那你也不能偷听我打电话吧?”男人一脸震怒。

“你别乱说,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偷听你打电话呢?”

童汐双手叉腰,怒视着男人。

“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冲!”男人也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我们俩是乘客,刚上船就看到可疑白影,以为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就待在门外观察了一会,我们都不认识你,也没大听清你说的话,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泄密!”

伊香鸢站直身子,将铁棍藏至身后。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但仅凭电话内容,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看他这模样,估计和自己同龄,刚刚那番争吵,大概率是跟家里吵了架,不愿意服从父母安排,选择坚持己见,追求音乐梦想。

男人狐疑地瞟了伊香鸢几眼,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欸,你这人……”童汐顿时火气冲天,这个男人简直是软硬不吃啊!

伊香鸢扯了扯童汐的手,示意她先保持沉默。

“我这儿有电子船票,随时供你查看!至于电话内容,我们哪儿记得清楚啊?睡一觉后,更是会忘得一干二净!退一万步说,就算记得,那又能怎样?咱们没交集啊,完全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伊香鸢分析得句句在理,听得男人一愣一愣。

“你这么说,确实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大明星的人,要是你把我吵架的秘密说出去了,那我的脸往哪儿搁?”

男人喋喋不休,就是不轻易放过二人。

童汐鄙夷地耸起半张脸,回答道:“可我们没你吵架的证据啊!说出去,谁会信啊?”

男人若有所思,好像是这么回事,没有证据,就没有实锤,别人没有亲眼目睹,自然就不会相信。

“行吧!今天就放过你俩了!”

“你刚刚说你要成为大明星?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伊香鸢听他声音有点熟悉,随口问道。

“怎么?突然问我名字干什么?”男人浑身警惕。

“放心,不会嘎你内脏!认识一下而已!说不定以后你火了,我也能成为你的粉丝之一。”

“凌逸蛰!”男人不耐烦地说道。

这三个字正中红心!!!

居然是凌逸蛰???

伊香鸢最喜欢的音乐创作人——凌逸蛰???

他那首《爱是个谜》,就是她现在的电话铃声。

只是这个创作歌手缺乏爆火契机,一直不温不火!

伊香鸢是个小众爱好者,喜欢的歌手并不是当下顶流,像凌逸蛰这种类别的创作者,正好符合她的品味。

“网络创作歌手凌逸蛰?原来是你!!!”

凌逸蛰从未露过脸,因此,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你认识我?”

凌逸蛰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名气这么大了?

“你这不废话吗?小伊从你刚发歌就开始关注你了!”童汐瘪嘴道。

“额……低调低调……”凌逸蛰装模作样道。

“就是可惜……”童汐摇头晃脑道。

“可惜什么???”凌逸蛰抓了把椅子坐下,并没有招呼二人。

“听你声音,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大帅哥!见到真人,也不过如此!”童汐双手一摊,无奈道。

“你自己是长得有多美啊?欣赏不来我的帅气,是你眼拙,是你没眼光!”凌逸蛰最介意别人说他不够帅。

他自认为,自己是努力型帅哥,先天不足,后天修补。

日常保养护肤都是小事,定期微调、光子嫩肤才是大事。

先天身高略有缺陷,那他就天天熬健身房,增肌练臀缩小腹,踢腿拉伸腱子肉,样样都来。

“是是是!我没眼光!得亏小伊不是颜控,不然,又得多一个没眼光的人咯!”童汐环抱双臂,继续调侃,她这人爱开玩笑,也开得起玩笑。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凌逸蛰家境优渥,打小养尊处优惯了,又生得自尊心强,脾气一点就着,更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挑刺。

童汐全然不知情,这下直接撞枪口上了!

“我再怎么说也是乘客,你这样说话,不怕我投诉你吗?”童汐也是个不好惹的人。

“你去啊,去投诉啊!我只是个驻唱歌手,又不是服务生,凭什么惯着你?”凌逸蛰站起身来,直接举起自己的胸牌,生怕童汐看不清他的工号。

“记清楚了!075798!这是我的工号!投诉的时候,别填错了!”

“好啊!投诉就投诉!谁怕谁?你以为我不敢吗?”童汐也是逼上梁山,进退不得了。

她这人心思简单,容易被人利用,激将法一试,效果显著。

“欸欸欸!!!你俩干什么啊?这才刚认识,就吵起来了???”伊香鸢本想歇会儿,任由他们两个斗嘴,说不定,斗累了,就消停了!

可谁承想,这俩人直接吵上了,一点和好迹象都没有!

伊香鸢走上前去,拉开童汐,制止她的投诉行为。

“小伊,你让开!!!是你偶像要我投诉的!我要是不照做,岂不是不识趣吗???”

“小汐!你冷静点!他现在是气头上,说什么都别当真!”伊香鸢一把将童汐拽离了战区,柔声安抚道。

“他在气头上?我还在气头上呢!!!他居然要我闭嘴!你说,气不气人???”童汐想要挣脱伊香鸢的双臂。

“你恶意贬损我的外貌!故意伤害我的人格形象!你犯了侮辱罪你知道吗?”凌逸蛰这边也不遑多让。

“侮辱罪?你自己长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超级大帅哥吧?”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游轮驶离码头,吵到周遭一片静寂。

“别吵了!!!”一阵怒吼从伊香鸢嗓子里蹿出来,瞬间,震住了二人。

伊香鸢很少发火,一旦发火,火气能直接窜上天!

“你!今天是吃了TNT?在侦查部刚吵完!上了游轮,又吵!你难道忘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伊香鸢指着童汐呵斥,一点也不留情面。

童汐也是第一次见伊香鸢生气,既羞愧又委屈,一声不吭站在原地。

“还有你!长相有那么重要吗?非要别人违心夸你?别成天活在滤镜里!学会面对真实的自己!”

呵斥完童汐,又把凌逸蛰给训斥了一顿。

不过,凌逸蛰哪受得了这些啊!他可是富商之子,钱多到花不完,就算走音乐道路没走通,家里还有基业等着他继承呢!

更何况,整艘游轮都是他的,她们是乘客又如何,他照样可以把她俩从船上踹下去!

“赛博猪猪!快出来!帮我把这两个女人扔进海里!”

凌逸蛰拍了拍手,大厅蓝光即刻转变为炫目白光。

身后的房间,倏地蹦出一个人。

咳咳,用“蹦”形容不太贴切,应该用“飘”才对!

女人长发披散,耳鬓两缕秀发绾于脑后。

海风一吹,满头青丝像绸带一般随风起舞,一身云锦束腰长裙也在风中摇摆。

貌若芙蕖,肤如凝脂,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你管这种大美女叫猪猪?”童汐皱起半张脸,她还以为是什么魁梧壮汉,没想到,竟是个绝美女子。

“别废话!赛博猪猪!把她俩扔海里!”凌逸蛰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说着,准备抱臂观看。

女人双目无神,似乎没有自主意识,只跟随凌逸蛰的指令行事。

别看她外表弱柳扶风,实际上,抗击打能力贼强,是AAAAA级多功能机器人。

能文能武,才艺双全,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

“凌逸蛰!有话好说!要真到动手这一步了!你也逃脱不了罪责!”伊香鸢连忙制止道。

“就是!你要是把我们扔海里了!这艘船的老板绝对不会放过你!都不需要我投诉!你的工作肯定得糊!”童汐脸都吓歪了,没想到,凌逸蛰这个疯子,居然来真的?

“哈?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就是这艘船的老板!就算把你俩扔海里喂鱼,也没人敢把我开除!”凌逸蛰双手抱胸,很是嚣张。

与此同时,赛博猪猪也在蓄力,不知道她开启了什么按钮,方才纤瘦的双臂,居然变得比大腿还粗。

童汐吓得掏出电磁枪,对准了赛博猪猪的大腿。

情急之下,伊香鸢只好掏出侦查员徽章!

“Attention!!!侦查员徽章在此!凌逸蛰,你赶紧住手!!!”

“哈?侦查员?还有枪?”凌逸蛰惶恐到双唇发颤。

下一秒,又恢复了嚣张:“那又怎样?我可是凌守富的儿子!你们侦查部还是我妈咪赞助的呢!”

“天!你就是凌守富的儿子?”伊香鸢大吃一惊,她倒是听说凌守富有个儿子,但谁也不知道他长啥样、叫什么名字。

“啊!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凌逸蛰得意忘形道。

“真没想到,凌守富白手起家,一夜创造商业神话,品行高洁,乐善好施,女性楷模,人类标杆!竟然有你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儿子!”伊香鸢也是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戳要害。

“你……赛博猪猪……”

“慢着……”伊香鸢收起了徽章,甩了甩齐耳短发,淡定自若道,“你就不怕惹你妈生气?我们这次是外出办公,要是让你妈知道,你不但阻挠我们办公,还把我们扔海里,她会怎么想?”

“……”凌逸蛰不看任何人的脸色,都不能不看他妈的脸色,平时,他顶顶嘴、瞎胡闹,他妈也不会跟他置气。

可侦查部不一样啊,那是他妈细心浇灌的成果,从一颗小树苗开始,用心栽培,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要是他动了侦查部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真的不敢……

凌逸蛰又拍了拍手,赛博猪猪瞬间变回原样,退回了房间。

“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伊香鸢对他的滤镜碎了一地,说话也冷酷直接了不少。

“我最近写了全新风格的曲子!不知道写得咋样!你们帮我听听看?”凌逸蛰一提到唱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听歌?救了个大命!饶过我吧!我现在只想趴着,根本不想听歌!”童汐收好电磁枪,活络了一下腿脚,她也不知道咋回事,浑身上下酸痛得很。

“不听也得听!而且必须两个一起听!一个也不能缺席!听完以后,还要细心点评!”凌逸蛰说话时抑扬顿挫,容不得他人质疑。

“什么?还要点评?就你这服务态度,你不怕我五星差评?”童汐懒得理他,找了个躺椅,舒舒服服,躺成了大字。

“给你听歌,你也这么多事?这可是我的最新单曲!还没对外宣发!让你们抢先试听,你还不愿意?”眼看,凌逸蛰火气又要上来了。

伊香鸢一口答应下来:“听!!!”

“快唱快唱!竭摩岛马上就到了!再不唱就没时间了!”童汐见伊香鸢这么说,也不好再呛嘴。

“进房间!”凌逸蛰扔下三个字,大跨步走进方才的房间。

“小伊!快脱粉!脱粉!脱粉!”童汐直接脱粉三连,劝退伊香鸢。

伊香鸢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

房间内甚是宽敞,标准升降大舞台,观众席,试衣间,会客厅,一应俱全。

只是不见凌逸蛰的身影!

只有赛博猪猪,像哨兵站岗似的,笔直站立着。

唰啦!

面前大片窗帘拢向两边,窗帘背后不是窗户,居然是衣帽间!

衣帽间里,前前后后摆满了长短各色男装,上至春秋战国,中至五代十国,下至人机共治,各朝各代,各式各样的男装,他竟然都有。

每一套都精致、精美又精细。

伊香鸢二人看得移不开眼!她从来没想到,男装还能这么好看?

“古装大佬!您是真牛!真的是牛!比牛还牛!”伊香鸢的夸赞发自内心。

听得凌逸蛰身心舒畅,没别的,他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私藏!这些衣服,可都是珍藏,古法炮制,货真价实。

此时,他换上了一身紫色窄袖直裰,看上去沉稳了不少。

凌逸蛰拍了拍手,房间灯光瞬间变得柔和,轻轻缓缓,似海风,光影交错,似海波。

浪漫氛围,一秒打造!

只不过,接下来的曲子,听起来和浪漫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屏幕上,一轮圆月升起,碧波之上,云团簇簇。

赛博猪猪拖着长袍,缓步走至舞台中央!

“美!简直就是画中人!”伊香鸢由心赞叹道。

“此刻应搭配繁星满天!上特效!咻!”童汐也凑了一嘴。

右侧一角,凌逸蛰挺直着上半身,端正坐着,左手抚琴,右手拿书,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弹琴还是在看书。

古筝的嘶鸣划破平静,几声落地后,又是短暂的停顿。

赛博猪猪用古法戏腔,朝着凌逸蛰发出婉转动人的歌喉:“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笑随戏伴后园中,此时与君未相识。”

画面一转,月色褪去,艳阳东升。

古木参天,春风白马。

小桥流水,还有赛博猪猪家。

凌逸蛰搬来一道屏风做墙,与赛博猪猪隔墙相望。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男声起,女声落,女声又起,男声又落,起伏得当,相得益彰。

紧接着,画面跳转,先前的高宅大院,变成了破败后园,万花零,百草枯。

赛博猪猪声泪俱下,对着青天高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柏树。”

二胡拉扯得缓慢有序,由浅入深,由轻及重。

赛博猪猪缓缓站起身子,面向凌逸蛰,发出幽怨又动容的声音:“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

随后各式弦乐器齐齐上阵,剧情进入高潮部分。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一声唱到融神处,毛骨萧然八月寒;一声直入青云处,多少悲欢共此时。

台上的表演者专注着演绎,台下观众动情着欣赏。

伊香鸢全然入神地听着,坐在凌逸蛰正前方的她,感觉眼前的剧情、耳边的唱腔,并不来自台上,而是来自她的灵魂深处。

不只是伊香鸢,就连童汐也深受触动,半晌没有一句恶评。

“好!太精彩了!不愧是小伊的偶像,简直是才华横溢!”这句夸赞当真是由心而发,童汐已然忘记,听歌前,催促伊香鸢脱粉的事了!

才华虽然不像颜值,摆在明面上,一眼便能看见,但一经挖掘,就像陈年老酿,香浓醇厚,经久回味,是一抹不易消散的麝香。

“赛博猪猪超绝!简直是全才!”伊香鸢朝着赛博猪猪伸出大拇指,“欸,你哪儿买的啊?哪家厂商生产的啊?我也好想拥有!”

“想得美!这可是全球限量版!仅此一个!没得卖了!”凌逸蛰得意死了。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凌逸蛰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买限量款就是为了让人羡慕欸!

“这样吗?那你这机器人啥时候买的呀?”伊香鸢继续问。

“去年!!!”凌逸蛰乐不可支,心里有无数朵小花转圈圈,脱口而出道。

“都半年多了啊?”伊香鸢大为吃惊。

“啊!抢了好久呢!还托了关系,才抢到的咧!”

“哎呀!我咋记得,地球管理局规定,购买机器人后,必须在半年内激活!否则要按违反机器人权益法处置啊!”童汐凑上前,和伊香鸢交换了个眼神。

“啊这……”凌逸蛰顿时冻结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忽然,一拍脑门,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哎哟!你们这两个坏东西!下套整我呢?”

“我们哪有什么坏心思啊?只不过略施小计,想请你帮个忙而已!”伊香鸢毕恭毕敬,尽量不挑起凌逸蛰的怒火。

进房间前,伊香鸢就看出赛博猪猪不对劲了,双目无神,呆若木鸡,一看就是还没激活意识。

其实她也只是试试,没想到,凌逸蛰还真逾期了!

“我……我忘记激活了!可以不?”凌逸蛰这口气,一听就是在狡辩。

“凌先生啊!法律上可明文规定了的呀!逾期就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呀!法律可是不听你找借口的呀!逾期!就是违法!”伊香鸢念最后六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没错!逾期!就是违法!”童汐附和道。

两人配合得极好!

“说!帮什么忙???”凌逸蛰双唇都抿成了一坨毛线。

“前往竭摩岛的游轮是不是只有你这艘?”伊香鸢一秒恢复严肃。

“没错!”

“也就是说,只要上竭摩岛,就必定会坐你这艘船?”

“没错!”

“我们想请你帮忙找个人!”

“谁?”

“朝暮前!”伊香鸢念出这个名字时,一字一字,格外清晰。

清晰到就算站在船舱外,也能听见!

可是,站在伊香鸢不足一米远的凌逸蛰,却半天没个反应。

“你……你们找他干什么?”凌逸蛰眼神中似有惊慌。

“这你别问!公事!”

“你不说,那我就不帮这个忙!”凌逸蛰双手抱胸,还讲起条件了。

“逾期——”伊香鸢刻意拉长了尾音。

“违法!!!”童汐立即接上。

“……帮!”凌逸蛰答应得极为勉强。

“有录像为证哦!”童汐晃了晃腕上的手环,幸灾乐祸道。

“你……”凌逸蛰气到头顶冒烟。

真没想到,他居然让两个女人抓住了把柄。

不行,他不能轻易放过她俩!

“等等!你们还没点评我的曲子呢!”凌逸蛰故意提醒道。

“完美!”童汐抢先道。

“非常完美!”伊香鸢接着说。

“你们要是当评委,观众都得给你俩扔鞋底!”

“就是完美啊!句句属实!”童汐瞪着溜圆的眼睛,就差在额头安装测谎仪,自证清白了。

“能不能有点诚意?完美是几个意思啊?我要你们挑毛病!帮助我改进!”凌逸哲说得一脸诚恳。

他的态度转变着实让二人大吃一惊!

前一秒还不允许别人批评,现在,居然主动寻求批评?

“问题是没有毛病可挑啊!”童汐头一回这么给凌逸蛰赏脸。

凌逸蛰的嘴角都要翘上了天。

“我倒是有个疑问!”伊香鸢思索着回答。

“请讲!”破天荒了,富商之子居然为了得到批评,如此谦卑,如此恭敬,实在是可歌可泣。

“你这首歌可是改编自《井底引银瓶》?”伊香鸢直直盯着他看,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没错!我既保留了传统戏曲的精髓,又融入了当代审美,采用了古法与流行唱腔结合的吟唱方式。”

“我认为,古法唱腔可以一笔带过!无需占据过长篇幅!”

“怎么说?”凌逸蛰惊讶道。

“一首歌有多长?”

“三四分钟吧!最长五分钟!”

“保留古法唱腔的意义何在?”

“继承文化遗产!”

“那么,只需要达到继承目的便可,占据过多篇幅,只会让整首曲子愈发臃肿累赘!”伊香鸢分析道。

“那可不行!蜻蜓点水,压根不算继承!古法唱腔包含曲牌联缀和板式变化这两种形式,不仅注重曲调的连贯性,还要照顾到整体布局,变中有稳,稳中有变。单是短短一句,根本无法体现古法唱腔的特色!”

一提到唱歌,凌逸蛰就像换了魂似的,浑身都写满了靠谱。

“既然你有所坚持,为何又要向我们寻求建议呢?”伊香鸢反问道。

“聊天嘛!没话聊,又怎么会产生故事呢?对不对?”凌逸蛰嘴角勾起,笑得分外轻佻。

若有似无的撩拨,拨乱了伊香鸢的心弦。

她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

凌逸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久经情场,高矮胖瘦,纯欲甜辣,全都一一品鉴过,没有谁能逃得过他的推拉战术。

伊香鸢看起来冷若冰霜,在他人眼中,攻略难度为四星,居然一滴血没耗,就让他给捕获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种了一大片水仙花,自信指数急速上升。

“我一直听你朋友喊你小伊,可以告诉我你的全名吗?”凌逸蛰趁胜追击,持续施展魅力,杀得伊香鸢措手不及。

“额哦,我叫伊香鸢,香根鸢尾的香,香根鸢尾的鸢!”伊香鸢让凌逸哲忽悠得不着四六。

“啧啧啧!你竟敢打小伊的主意?你是当我不存在吗?”还没等伊香鸢说完,童汐即刻暴走。

气呼呼站在伊香鸢身前,瞪视道:“我也算是有所耳闻了!凌逸蛰!欢场常客!开放恋爱!日抛榜一!你还想当大明星?!怕是臭名升得比身价高!”

“啧!”凌逸蛰眯起双眼,不耐烦地扭头看向童汐,“又有你的事???”

“姐姐!怎么哪里都是你啊?你是不是喜欢我?想要吸引我注意?”

“哦哦哦!”凌逸蛰连转三个调,“怪不得一上来就贬损我外貌呢!得得得!承认吧!你肯定喜欢我!”

“啊呸!!!”童汐怒不可遏道,“凌逸蛰!我跟你说!不许靠近我的小伊!”

“哟!你的?”凌逸蛰歪嘴嘲讽道。

“怎么?我俩一起长大!情比金坚!你不服?呵!不服也得服!”童汐双手叉腰,昂起头瞪着他。

“哎呀!你不这么说,我还没别的想法!你要这样说,我还真就跟你杠上了!”凌逸蛰转头看向伊香鸢,满面怒容一秒换成满脸堆笑。

“伊香鸢是吧?从今天起!我要和你交朋友!”

伊香鸢本来还挺上头,让两人这么一吵,一池春水都搅黄了!

“瞎胡闹!合着我是工具人?你俩这样怼来怼去,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小伊!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吗?”童汐委屈巴巴说道。

“小伊!别听她的!我可是富商之子,只有我才能保护你!”凌逸蛰争抢着说道。

伊香鸢不禁扶额叹息:“幼稚!!!”

“就是!太幼稚了!”童汐凑嘴道。

“说你呢!你!幼稚!”凌逸蛰斜眼看向童汐,怒斥道。

“幼稚!!!你们三个都太幼稚了!!!嘻嘻嘻!!!”冷不丁传来一阵陌生的讥笑声。

“谁?谁在说话???”童汐胆子小,扎扎实实给吓了大跳。

“嘶!这声音好熟悉啊!”凌逸蛰拧起半张脸,若有所思道。

“是……赛博猪猪!”伊香鸢指向二人身后,眼睛瞪得溜圆,就像见到外星人似的。

二人齐刷刷向后看去。

“嘻嘻嘻!”赛博猪猪突然皱眉看向凌逸蛰,“赛博猪猪?你给我起的名字?”

“哈???啊!!!”凌逸蛰吓到声音微颤。

没几秒,赛博猪猪又舒展了眉头,摇头晃脑笑着说:“猪猪好可爱!这个名字不错!我喜欢!嘻嘻嘻!”

一边笑着,一边扭头跑上台,没再理会三人。

“哈?啊!这是自动激活了?”凌逸蛰惊到下巴掉地,“还能这样玩?”

“我也不知呀!”童汐也是同款表情。

“我听说,机器人受到外部刺激,有一定概率自动激活意识!比如,在高压电击、物理重创、精神虐待等极端刺激下,机器人可能会意识激活,不过只有1%的概率!”伊香鸢瞬间恢复理智,分析道。

“才1%!这概率比我睡觉落枕都低!”凌逸蛰嘴巴止不住吐槽,双眼却时刻盯着赛博猪猪,盯到额头冒汗,脸颊发青。

他害怕得要死!

这半年多时间,他可没少欺负她。

现在,赛博猪猪突然觉醒意识,他的惊慌程度绝对能评全场MVP!

赛博猪猪的战斗力,他比谁都清楚,要是让猪猪报复了,他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幸好!赛博猪猪目前还挺稳定,没有暴怒,没有发疯。

她正一个人站在台上演着戏!

“赛博猪猪觉醒意识的全过程,咱们三个可都在场啊!没有见着什么外部刺激啊!”童汐拧眉思索。

“是啊!简直是离谱!大半年时间,都没觉醒!怎么今天突然就醒了?”凌逸蛰也是一副不可置信。

“肯定有诱因!”伊香鸢摩挲着下巴,观察着台上赛博猪猪的一举一动。

到底是什么触发了猪猪的觉醒呢?

伊香鸢环顾四周,也没找到突破口!

“你!穿古装那个!”赛博猪猪自嗨累了,突然伸手指向凌逸蛰。

“哈?啊!怎……怎么……了?”凌逸蛰一个晚上,受惊次数绝对不止十次。

“嘻嘻嘻!上台!陪我唱歌!”赛博猪猪点凌逸蛰陪唱。

凌逸蛰哭笑不得,拖着灌了铅的腿,不情不愿地挪上了台。

先前,他拿赛博猪猪练唱。

现在,赛博猪猪点他陪唱。

反转就在一夕之间,哦不,甚至不到十分钟。

伊香鸢看着这一幕,也是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一早就应该善待猪猪!

嘟嘟嘟——

唢呐声起——

“这又是什么歌?基调好悲!”童汐耸起鼻子,一脸不理解。

“《往生咒》!我的第二首最新单曲!”凌逸蛰顺口回应道。

一听到音乐声,他瞬间精神,别说,一看就是唱歌的料!

屏幕亮起,画面中,黄昏海岸,海波荡漾,浪打岩石,而石头之上,站着一位母亲和一个孩子。

女人粗布破衣裹身,海风哐哐,吹得她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她仍死死抱着孩子,将这个不足一米的孩童,护在双臂之中。

大海苍茫,而她极目眺望,盼啊盼,等啊等,等不来她期盼的船只,等不来她期待的身影。

她用执着对抗着世间的无常,仿佛只要一直等待,就能等来希望……

屏幕右侧蹦出了一条诗句:“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随后,凌逸蛰悠悠唱道:“爱意难返,随风飘散,昨日不来,谁又为谁等待?那些伤害,好似尘埃,虽看不见,却是无处不在。”

凌逸蛰的歌喉是一把锁,从伊香鸢第一次听他唱歌起,便锁住了她的视线,锁住了她的思维,锁住了她的情感。

此刻,她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不顾死活地沉了下去,汇入了凌逸蛰的歌喉里,顺着唾液让他给吞了下去。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赛博猪猪采用了古法戏腔,声音一出,就像回旋利剑,穿破了整个房间,唱进了伊香鸢和童汐的心里。

“古代的女子真是命途多舛,那时的女人地位低贱,得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男人把事业当一切,女人把男人当事业。真庆幸,我活在现代!”童汐深受触动。

伊香鸢何尝不是呢?她不由得感叹,时代造英雄,每一个沉浮于人世间的蜉蝣,又何尝不受时代困囿呢?

若是自己生活在那样的时代,自然也会受到当时社会风气和主流观念的禁锢,能拥有多少自主意识和自由空间呢?

女人并不是生来的情感弱者,只是旧社会的铁链一步步将女人打磨成了弱者,性格可以塑造,动物界中很多雌性动物跟弱者一点也不沾边。

既然动物能做到,人类为什么不可以?

或许,不是不可以,而是关在笼子里久了,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野性。

屏幕中,日月更迭,物换星移,海水涨了退,退了涨,云层卷了散,散了卷。

唯有那母亲和孩子,一动不动,坚守原地。

风吹日晒间,已然化为一尊石像,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西方经典有说,经常回头的人会变成石头。

东方典故却是,不回头的人才会变成石头。

到底孰对孰错呢?伊香鸢认为,都没错。

回头与否只是形式,真正让人变成石头的,是对错误的执着。

望夫女执着于不会归来的丈夫,时间静止在等待的那一瞬。

频繁回头的人,永远活在过去,并不拥有当下和未来。

……

倏尔,一阵婉转歌声打断了伊香鸢的思绪。

“若有往生之地,你想回到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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