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崖都会被毁掉的!”不知是谁这么呼喊了一声,对此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反驳。确实,如果照这样的速度继续塌陷下去,别说眼下的帝摩西神殿将彻底不覆存在,就是早在莱恩城建立之前,已经存在于叹息海畔的整个海石崖,这座历经无数时光的流逝更叠仍旧屹立不倒的巨崖,也势必会土崩瓦解。
“封印法阵至少需要三个能量切入点,我们得分开行事!”队长曼蒂扯着嗓子喊道:“就算不能彻底堵上缺口,起码也要支撑到增援的人赶来前,不能再让它继续扩大了!”
巨大的能量鼓噪冲击声之中,每个人开口说话时都需要注入精神力才能不被彻底掩盖过去,对于迅风小队的队长曼蒂所陈述的事实,没有人予以反对。
要顺利张开一个封印法阵,就像之前古巴沙索稽查队那样,六个切入点是最为稳定的架构。但面对如此庞大密集的能量涡流,并且这股力量仍在不断扩张,尽管目前将近有一百数十位通过层层淘汰筛选的精锐参赛者在场,可面对远远超出了想象的事态,他们这一百多人就显得非常不够看了。将六个点压缩减少至一半,集中力量在三处地点,也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
“我们得分出两批人去东北和东南,剩馀的人手在这里待命。”如同迅风小队一样,其他参赛者中几个队长或领头型的人物这时纷纷聚集到一起,这样的危机下,无论北方同盟或是南部联邦,都抛开了彼此的成见与防备,他们用最快的时间讨论安排出了人手,除去迅风小队和另外几个队伍将近五十人等在原地外,人群又被分出了两拨,沿着那道黑炎之柱的边缘快速向左右移动离开。
而留在原地的迅风小队他们,其中半数的魔法师们又被分成了近十人一组,等待另外两批人员抵达东南与东北两处地点,被分组的法师们就将轮流上前,成为支撑整个法阵顺利运行的最关键所在。要想将如此庞大的黑暗能量彻底封锁,需要消耗的精神力量将是极为惊人的,把人员分组,也是为了一旦有人支撑不住的时候,后备的魔法师们能够迅速替补上去。
片刻后,当黑暗之柱的东南与东北两个方向,金色的信符光芒先后刺破了黑暗出现时,留在原地待命的人群中,包括迅风小队的矮人杰奇在内的十位等级位阶都不尽相同的魔法师,这一刻动作整齐地站立到既定的位置>。
他们汇聚起了手中各式各样的法杖,耀眼可媲美太阳般的闪光,如同摆脱黑夜的永恒星辰冉冉升起,密集的能量不断震颤碰撞,大气元素甚至出现了嗡鸣的波纹,使用古老并且冗长晦涩的魔法咒言,魔法师们开始了齐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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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的光辉持续闪耀,以分批十名法师组成的圆环作为基础,等待封印的咒言结束,整个黑色火焰之柱的西方丶东南丶东北三个方向,明亮刺目的三道白色光之柱便同时冲天而起。即使再浓重的黑暗也无法遮挡,众多积聚的能量如同被一下子点燃的引信,带着呲啦作响的青白色电弧,不断向着空中延伸。
“很好!最关键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随着人群中出现这样肯定的声音,紧张注视着眼前一幕的其他众多冒险者们,很快爆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击掌欢庆。<而正不断为新生的魔法阵注入精神力的法师们则不敢松懈,他们专心致志,神情仍旧一丝不苟。在他们的外围,更多肉体强韧的战士组成了外圈。这些守护在外围的战士,需要随时注意情况的变化,一旦出现意外,那么他们将成为那些暂时无法分心丶毫不设防的魔法师们最为坚实可靠的盾牌。
等到三道白色光柱上升至一定高度,被黑暗侵染成漆黑一片的地面上,以在场的冒险者们为起点,无数流动的魔法咒文散发出光芒,开始自众人的脚下不断飞舞。
这些远古咒文所带起的旋风,犹如割面的利刃一般凌厉,它们冲散了周围弥漫的浓重黑雾,沿着明亮光柱的轨迹急速盘旋向上,最后在到达同样的高度后,三条由光明魔法精纯的能量所构筑的咒文螺旋,就于空中笔直向中央的黑暗能量体交汇而去。
如同点点繁星汇入广袤夜幕,每一个闪烁的光点即代表了一枚蕴含魔力的咒文,而在三道光柱封锁的中央区域,那全然的漆黑就仿佛是张贪婪巨口,又像是一片冰冷厚重的沼泽,不断吞噬着一切。
由于经过几番壮大,那道黑炎之柱目前所散发的能量已极为惊人,也不知延伸到了天空与地底的何处。想要直接擡升魔法屏障来进行彻底封印,显然变得不太现实,今夜在场的冒险者们果断采用了第二种办法——通过轮流不断地给魔法阵输送能量,来对抗并压制黑暗能量的进一步扩张。
可以说,采取第二种方法也实属无奈之举,就像迅风小队的队长曼蒂所说的那样,他们所有人至少得支撑到增援赶来前,不能再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了。而齐心协力做这一切的目的,无关任何利益纠葛,每一个人都纯粹是为生存的权利而战罢了。
又一波巨震袭来,有将近十人合围粗细的三道白色光柱瞬间急遽收缩,眼看包括矮人杰奇在内的第一组支撑法阵的魔法师们个个汗流浃背,开始难以为继,几名经验丰富的指挥者当机立断,马上示意第二批魔法师逐一顶替上去。
凌霄还有汪林奇就被分在这第二组的人员里,几乎一站到指定的方位替换下原先的人手,凌霄就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重逾千斤的压力向他袭来。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沈重,寒冷,压抑以及绝望感,正是目前整个魔法阵对抗那股黑暗之力时所承受的,它分担到了每一位施法者身上,这深重的压力就成为了最真实丶直观的反馈。
凌霄迅速凝聚起全副的心神,不敢有任何懈怠,他握紧手里的生命之杖,心底清楚地知道,能不能成功压制住那些黑暗能量进一步扩张的步伐,成败在此一举。
由于很快替换上了备用人手,原本三道急速向内收缩黯淡的光柱,在一轮反弹般的耀目闪光后,终于再度稳定下来。更多神圣咒文化成的光点投入了由火焰与狂暴能量所组成的暗之乱流中。
“太好了,缺口没有再进一步崩塌——”队长曼蒂欣喜的叫声从一侧传入凌霄的耳内,随即就有更多人的欢呼声响起,“我们成功了!”
持续输出精神力为魔法阵注入运行的能量,凌霄和其他几名魔法师一样,尽管仍然聚精会神,但嘴角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了些许笑意。那股爆发性不断增长壮大的黑暗能量没有继续扩张,也就代表了至少在海神殿遭受到攻击的消息传开,莱恩城其他各方的增援赶来前,在场的众人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刚才撤离的人,应该把消息带出去了才对。”如同呼应凌霄心中所想那样,人群中传来了类似的猜测。
“这么大的动静,还用得着谁传递消息?”有不同意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那些大人物可不是瞎子,一开始就能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好了,安静!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人群之中,刚才安排人员分组的一名金发中年人很快开口。确实,现在还没到可以安下心来交谈聊天的时候,那道黑暗之柱的庞大能量仍在不断冲击挟制它的魔法阵,就像是一头不知餍足的怪兽般吸取着周围法师们的精神力量,试图挣脱加诸于身的重重桎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万分小心,一旦过程中有一环出现差错,那股被压制积蓄的能量,必定会以成倍的狂暴反噬向场中的所有人。
并且世间种种常常都事与愿违,众人苦苦盼望等待的增援没有出现,反而许多刚才撤离的观众却再度惊慌涌入了损毁严重的帝摩西神殿内。这一刻,留守在场内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人群骚动起来。
他们看到一名原本也应该跟着撤离的大赛工作人员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身上的白色长袍此刻沾满了灰尘甚至还有斑驳的血迹,那张年轻的脸上一片苍白,在见到屏障外那五位古巴沙索稽查队成员时,绝望又仿佛崩溃般地喊叫了起来:“大人,神殿外四个方向的所有传送阵都被破坏了!几十名守卫们也全都丶全都遇害了!”
说着,像是强自支撑的那口气用尽般浑身脱力,他一屁股坐到了满是裂纹与碎石的地上,眼中不可控制地流出混含了恐惧与惊惶的泪水。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大概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个夜晚,估计在他有生之年,也不会再遇上第二个如同今夜般充斥着混乱丶鲜血与死亡的漫长黑夜。
然后陆续有工作人员与冒险者们赶了过来,他们之中有人扶起了那位坐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有人开始详尽叙述目前整个海神殿外的情况,而更多来自大陆南北的冒险者们,则是自动自发涌入了那道被打开的魔法屏障,随后分散成数波,向着西方丶东南丶东北三个人群汇聚的地点,加入到了其中。
直到这时,自愿留守在帝摩西神殿内的迅风小队以及其他众多参赛者才了解到,神殿外的海石崖顶,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故——原来不止底层竞技场中出现了黑炎之柱,海石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在第二次可怕的震动后同样从地底冒出了黑色的火焰,这些由极度危险的能量构成的柱体,甚至快要达到覆盖整个莱恩城的那层魔法屏障的高度!
值得庆幸的是,似乎由于海神殿中那股作为主体的黑暗能量被成功遏制,其馀黑炎之柱向上攀升的势头同样暂时被限制住了,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现在大批普通民众都在神殿外面的台阶上滞留,那里目前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当中剩下的一半人手留在了那里。”扯着嗓子喊的这位看上去颇为油头滑脑的年轻人,迅风小队一行人尤其队长曼蒂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陌生——那正是在试炼大赛开局第一场时,对曼蒂纠缠不休,最后被她冻成了人形冰棍给淘汰掉的,那位名叫狄克的古艾科人战士。
“大哥,我和几个人试过了想要直接从海石崖顶跳下去,结果发现整个区域都已经被彻底封锁。不止我们出不去,支援的人迟迟没出现,大概是他们同样也进不来。”他稍微歇了一口气,就又继续对着人群中那位高大的金发中年人嚷嚷道:“看来这下子事情麻烦了,大哥!”
“你给我闭嘴!”刚刚还镇定自若指挥着众人行动的金发中年男人,听完后立刻瞪着眼,气势惊人地吼道:“还没有找到心爱的姑娘回家乡前,再麻烦也给我撑住了!”
听到这样的理由,如果不是眼下的气氛实在不对,场上所有人估计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人心惶惶的紧张气氛,似乎也因为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打搅而松弛了一些。
“哼!”突兀的冷笑如一柄尖刀般,穿透了周围的轰鸣声直达所有人耳际,伴随着那笑声同时落下的,还有劈啪炸裂的青白色雷电。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前,数道魔法的闪电便在人群一侧绽开。在泰拉所有的魔法中,要属雷系魔法速度最快,出其不意的攻击在瞬息间就造成了混乱的效果。
好在由于圣光结界的庇护缓冲,这波令人猝不及防的攻击并未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尽管如此,还是有几名受到直接雷击的冒险者身上出现了不同的皮肉伤。
“什么人?”
人群的惊呼喝斥声下,袭击者似乎也不屑于再隐藏行踪,空中再度出现了一个个熟悉的空间漩涡,在场的所有人都料想不到,自己那方的支援没有等到,那些身裹黑衣的灰棘森林阿提拉信徒,却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本以为已经全数献祭,成为了那股黑暗能量饵食的敌人,竟然还留有这样的后招,许多人来不及过多惊讶,就迅速反应过来摆出了战斗姿势。
“不能让这群家夥毁了法阵!”凌霄他们一方的人群中,不断有人这样高呼着。这些不速之客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傻瓜都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
骤然间,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绷紧起来。
维持整个法阵稳定运行的十名关键魔法师周围,各种光芒不断闪现,无数魔法结界与屏障被设立,在外围,又有众多的战士层层抵御,这时身处其中的凌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蚕茧般,被浓稠的能量包裹得密不透风。
在这样的密集防护下,对方想要取巧偷袭是不可能的。
显然他们的敌人也明白这点,原本居高临下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下降到了地面。人群背后的那层屏障与面前黑色火柱的间隙中,这时仅剩下大概十馀米的宽度供人立足,敌人从空中降落后就立即左右分散,对于前方缺口深处传来的无数惨叫哀嚎声他们完全不为所动,迅速地自两翼向众人逼近。
除了最初那声冷笑与引发的骚动外,再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迅风小队中,无论是副队长矮人哥达尔还是大叔艾布纳丶伦恩丶路德他们,都暗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双眼紧盯着前方,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敌我双方谁都不会做出丝毫让步妥协,任何语言交涉都是苍白无力的。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此刻,却有人偏偏要打破这一触即发的吃紧形势,与那股黑暗能量几乎浑然一体的黑衣人中,这时站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伸手朝自己脸部轻轻一挥,躲藏在黑色雾霭中那张五官英俊丶皮肤青白的脸庞就显露了出来。
“你的成长真是令我们意外。”男人的声音低沈醇厚,发出的笑声有如琴弦微微震动,他那对全然不透光的漆黑眼珠,这时越过了重重阻碍,仿佛野兽追捕着猎物一般,准确锁定了人群中间的凌霄,缓缓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凌霄。”
“赛门!”
凌霄心中立刻响起了警铃,在他还来不及分心开口前,倒是守护在他外围的罗勒压低了声音抢先一步,他手里的金红色剑身跟着发出了一声嗡鸣,整个人都瞬间升腾起了一股火焰般的战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当初在香料镇时,让凌霄和罗勒全无还手之力的三人中领头的那个名叫赛门的男人。
凌霄即使不看那张脸,也无法忘记对方的声音,当时的屈辱丶愤怒与不甘似乎仍历历在目,但他眼下却反倒被赛门这番举动惊醒一般,迅速地镇定了下来。
“无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会上当的。”>凌霄的声音平静,并不在意那个狡猾的赛门是否切实听见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接着便坦然地将整个后背交托给了外圈的罗勒。
魔法阵陡然加强的重压之下,凌霄心无旁骛,开始为眼下成了最关键所在的法阵重新注入新一轮源源不断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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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赛门带着何种不可告人目的,对于他的突然现身,凌霄很快警醒,没有再去多做理会。压制黑暗能量的魔法阵这时运行到关键时刻,作为整个环节中紧密的一个节点,凌霄比谁都明白,此刻容不得发生任何差错。
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严酷冒险与磨砺之下,凌霄差不多已经触摸到了代表这个世界巅峰与荣耀的那扇门扉,他已经不是<当初在香料镇时任人欺凌丶什么也不懂的那个他了。
“呵呵……”赛门再次低声笑了出来,但笑意仍旧未曾进入他那对漆黑深沈的眼里,他继续紧盯着凌霄,似乎对脸上表情各异的其他人视若无睹,“凌霄,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援兵还没到吗?”
随着他低沈的声线吐露出蛊惑人心的话语,倒是凌霄周围的人群,开始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骚动。
虽然赛门最想要煽动的当事人反应冷淡,未置可否,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冒险者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也能够保持无动于衷——先不论他话里透出的讯息,光是他反覆提及的凌霄这个名字,对于最近大陆南北的所有种族来说,就实在是太熟悉了。
此次大陆南北和谈的顺利促成,进而推动了众多人员云集于极东之地莱恩城,参与试炼大赛的这番盛况,说到底,一切的起因与根源,就是那位被众多传闻与小道消息渲染得神秘异常,据说曾一度驾驭着真龙降临的泰勒斯使者!
哪怕眼下事态迫在眉睫,除迅风小队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与凌霄更是从未曾谋面,可仍无法阻止不少人将打量的视线偷偷瞥向了凌霄所在的方向。
“你们所盼望的支援,他们大概现在才好不容易聚集起分散的人手,急急忙忙在赶来了。”见凌霄始终没有反应,赛门却并未失去耐心,反而嗤笑着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的语调不急不缓,语尾又微妙上扬,竟带了一丝明显的得意与嘲讽,“毕竟不久前才发生了可怕的刺杀事件,为了防止悲剧重演,同盟与联邦的两座行馆,都是必须要增派人手丶进行着重防御的地区,不是吗?”
与灰棘森林一众对峙的人群中,这时一片哗然。
只要前后一联系,赛门的话,简直就等于承认了那场至今仍毫无头绪的刺杀,其幕后元凶就是他们!
原先很多人猜测,那次流血事件的目的是为了扰乱谈判进程,这次由赛门吐露出的讯息中,场上的许多人才发现,原来在浮于表面的原因下,隐匿在暗处的真凶竟然还埋藏了另一个更深层的目的,并且显然敌人已经如愿达成了他们的目标——为了防止可能的突然袭击再次发生,古巴沙索商会方面以及参加这次和谈的双方,确实都将众多的精锐人手布置在了南北双方的行馆内。
这么一来,防守相对薄弱的海石崖,就几乎异常轻松地被敌人侵入了进来,甚至连传送阵被破坏,守备人员尽数被杀,这一切都进行得毫无声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古魔法祭阵擡升起的屏障下,海石崖已成为孤岛,一切都为时过晚了!”
想到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策谋布局的一切,赛门确实无法抑制在他心底不断高涨的激动与自得。这场旷日持久的蓄谋,从千年前一直延续至今,他们长久蛰伏在那片被遗忘的阴森林地,只为终有一日能够获得无与伦比的新生再次重返人间!
赛门以异常阴沈的眼神,注视着那个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盯住的方向——大幕将启,所有的人员都已上场就位,这其中容不下任何的变数。
“今夜的海石崖上,外面那数万人的观众,还有你们——”这时,赛门才终于将眼角的馀光分出了一点,他用手中的法杖遥遥指向面前的人群,又示意般环绕整个破损的神殿转了一圈后,再度缓缓开口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将在今夜成为吾主覆苏的血食,无论怎样挣扎求生,汝等都将迎来最终的破灭!”
被人如此藐视看轻,到了这样的地步,场中的不少人都沈不住气开始叫骂起来。
“该死的别分心,都打起精神来!”小队副队长,红头发矮人哥达尔的一声大吼,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周围浓密能量的喧嚣,“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敌人耍的阴谋诡计——!”说着,他便双手执剑,面对果然趁着他们这边出现骚动的时机发动攻势的敌人,第一个警觉地迎了上去。
哥达尔这番话说得十分高明,在点出了灰棘森林这群黑衣人险恶用心的同时,又一下子让那个赛门刚才所透露出的讯息,在可信度上大打了折扣。虽然瞒不过场上的一些聪明人,但至少还是从侧面鼓舞了士气,顺带给凌霄暂时解了围。
刚才的片刻间,确实有不少人差点自乱了阵脚,多亏哥达尔那洪亮钟声般的吼叫及时震醒了他们。这些留在场上的冒险者们,都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手,在最初的意外和动摇后,就都立刻找准了目标,紧随在那位红头发的矮人之后,开始发动狠狠的回击。
一时间,被屏障封锁下的竞技场东侧,那条环形的狭长地带中,战士与战士们短兵相接,魔法师的各种力场结界或是攻击术法,也同时于后方不断闪现出光辉。生命法师们的圣光结界丶精神滋长丶迅疾术丶缓愈术等等,更是一个个接连施放。
原本留守帝摩西神殿竞技场的一百五十多位参赛者,再加上之后回援的将近三四百人,在黑炎巨柱边缘的环状空间里,面对人数少于他们一半,却异常凶悍狡猾的敌人,以封印法阵的三个能量输入点为终极目标,大陆的冒险者与灰棘森林一众间,守护与摧毁丶防御对进攻的拉锯,就由此展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激烈混战,更是一场注定将载入泰拉史册的战役!
那些背弃了光明的信仰,投身于黑暗的阿提拉信徒,此时,他们试图将封印于地心深渊的恐怖与混乱,再度唤回到泰拉地上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对于大陆所有光明阵营的魔法师或战士而言,只要心中仍带有对黎明曙光的企盼,那么哪怕赌上他们每一个人全部的骄傲与荣耀,都必须竭尽全力去阻止事态的发生!
这是前所未有的局面。
在今夜之前,赛场上众多属于竞争对手关系的冒险者,他们在这一刻放下防备,成为了彼此可靠的同伴。无论来自何处,无论是哪个种族,人们摒弃了成见,同心协力,无分南北,以从未在这片大陆出现过的空前团结,来应对此时他们共同的强敌。
“小心!”
“闪避!”
看到头顶笼罩大团青白色电光的瞬间,迅风小队中的矮人战士费奇与那位名叫狄克的古艾科人战士就异口同声,向冲在右侧前锋的周围人群警告道。
几乎在两人出声后的瞬间,数十道盘踞在空中的雷电,就发出爆响奔袭而至。而那个始作俑者的雷系法师,此刻就躲在混战的人群后方,一旦看准了机会,攻击速度极快的难缠雷电,就会令人措手不及地被他释放出来。
而另一边,由迅风小队等众多队伍或散人组成的对抗联盟这边,一些反应快的人堪堪能够就地翻滚着躲开,但在这中间,仍有许多人因为闪避不及而频频中招。
借助灵巧的体形避开了这波雷击的费奇,从鼻腔深处喷出了不耐的哼声,他那双属于西部高地矮人的褐色大眼睛紧紧盯着敌阵的后方,脸上的表情则是明显在盘算着什么。
比起凭着一腔热血冲锋陷阵,但尚欠磨合的他们这一边来,对手可就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得多了,费奇心想道。
确实,无论是费奇当前所在的封印法阵右侧,还是同样战况激烈的左翼,灰棘森林一众明明比场上的冒险者队伍人数少了近一半,但仍能够维持不落下风,互相间的配合可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的法师都在后方,不断释放各种远程的魔法,而战士则成为了最锋利的刀尖,呼应法师的攻击对费奇他们一方实施打击,无论进退之间都配合自如,仿佛演练了无数遍般,让人找不到突破的空隙。
这过程中,狭窄的空间让躲避敌人大规模的群体法术成了一个难题,稍不注意,身旁轰鸣作响的黑暗火焰之柱更是随时随地便会将人卷入。而费奇他们这边,由于要分出额外的人手保证封印法阵稳定运行,在远距离攻击上明显逊色于敌人的弊端很快显露出来,在对手强大的远程压制下,他们只能不断被动退守,却无法展开有效的反击。
不断在有人受伤,治疗师们变得忙碌异常,而在防守人群的核心中间地带恢覆了大半精神力的大鼻子矮人杰奇,他几次三番技痒试图上前助阵的举动,都被队长曼蒂严厉制止了,“给我老实呆着!”
曼蒂当然知道眼下的激战局面是多么令人热血澎湃,人群中如同杰奇那样,想要跃跃欲试的魔法师还有许多,但意识到那个压制黑炎之柱进一步扩大的封印法阵是多么关键时,更多的人还是按捺下了心底的蠢动,开始静下心不断积蓄着力量。
“第三组魔法师们准备!”
嘹亮的指挥声再度响起,矮人法师杰奇本来还不死心想争辩什么,听见这话后也摸摸鼻子安静下来。在众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中,那位一直组织着人员安排的金发中年男人挥了挥手,当他看到凌霄他们这一批的法师中,已经有人脸色苍白,开始难以支撑,这位高大的中年人当机立断,马上示意让新一组待命的魔法师上前接替。
“哎呦,累死我了!”汪林奇一屁股坐到了矮人杰奇身边,还不客气地朝对方挤了挤,相对于外圈喊杀声震天的激烈战况,被无数浓稠的元素能量包裹的内圈核心,却像是暴风眼一般诡异的平静。
“哎哎……外面费奇他们都在拼杀,可我还缩在这里——”被汪林奇挤到一边的杰奇脸上满是纠结,他的大鼻子一耸一耸的,两条耷拉下来的浓密眉毛更是增添了苦意,“真是憋气!”
而他抱怨对象的汪林奇,却耸了耸肩,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血液天性中的战斗因子正不断叫嚣的苦恼,他环顾了周围一圈,在看到凌霄与罗勒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时顿了顿,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了杰奇,压低了声音怂恿着说:“喂喂,杰奇,要不我们偷偷出去再回来?这么多人估计也不会有谁留意到我们,你说怎么样?”
被他这么一说,矮人杰奇立刻擡起了耷拉的脑袋,连黯淡的眼神都跟着亮了。两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又交谈了几句,然后贼头贼脑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他们周围的人确实都在各忙各的,而一直留意着杰奇的队长曼蒂,也在第三组魔法师的人员中,这时顾不上再盯梢。
于是,在谁也没有留意到的情况下,包裹在斗篷下的汪林奇就拉着矮人杰奇一起,两人瞬间使用闪现离开了封印法阵的核心区。
“怎么了?”见凌霄若有所思地回过头,一旁的罗勒心底有些奇怪。
“没事,是杰奇和汪先生——”失笑着摇了摇头,凌霄接过罗勒递来的又一瓶能量晶沙,悄悄握在长袍衣袖下的掌心里,“他们两个估计都按捺不住了,我们不要拆穿他们。”
凌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自然明白那几位古阿塞恩矮人无一例外都拥有一副好战的脾气,而从香料镇就一直与罗勒丶凌霄两人同行的汪林奇,更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要他们能够安分守己地留在原地休息待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过出于对同伴实力的信任,凌霄还是相信他们自有分寸,不会过于乱来,所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听见凌霄的解释,罗勒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比起凌霄来更是不以为意。
身处狂暴的风潮中心的两人,心情却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长久以来,凌霄一直在担心被灰棘森林的那群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可事到如今,当赛门一眼就识破他们伪装的那一刻,他却反倒没有过去那么惊惶不安了。曾经仿佛巨大的关隘一般阻挡在身前,需要不得不仰视的敌人,一旦从平等的高度去审视他们,凌霄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记忆中那样面目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很快,这种混乱中的片刻宁静便被彻底打破。新一轮更为恐怖的震动,开始从神殿的地面以下源源不绝传来。
大地在瑟瑟发抖,而整个殿堂顶端,不断震落碎石的那层层巨大的缺口外,无数的雷电竟在泰拉的夜空中凝结集成,开始接连不断地炸响,所有人的脸色都紧跟着变了。
人群中,凌霄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罗勒的手掌,他的视线死死盯住了前方——那个被黑暗火焰包围的地面裂口,原本不间断溢出的刺耳悲号这时悄然隐没,而与之前那声骇人的叹息如出一辙的低沈吼叫声,却伴随着电闪雷鸣不断冲刷着在场每一个人的鼓膜,从地面以下的缺口中,仿佛有什么……有什么正从那下面挣扎着爬上来!
浮空注视着地上战况的赛门这时双臂伸展,黑色的长袍随之在凛冽的气流下鼓动飞扬,那张英俊苍白的脸甚至因巨大的激动与喜悦而扭曲了,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他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狂笑声——
“来吧!万物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