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减轻了不少。可刚才一路来船身遭受的累累损伤,却已经让两艘船都岌岌可危,到了快要散架的地步。
“让航行室增加能量晶石,把帆船的动力提升到最高,我们……冲过去!”先知吉吉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他此刻神色严峻,眯着眼,锐利的视线穿过暴雨的间隙,远眺着渐渐显出轮廓的红峡营地港口,而黑潮般乌压压向褐红色岩坡聚集过来的敌人,也显然是放弃了投石攻击,正准备要拦截他们。
本来一前一后航行的两艘帆船,在得到命令后,立即变换了路线,改为齐头并进。它们如同两道在水面上激射而过的白色箭矢般,片刻之间,就向整条航道尽头的海岸边冲撞了过去。
此时,密密麻麻数百人都已聚集到帆船甲板上,人们的对面,群集在港口岩坡上的敌人数量,却是他们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每一个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浇打在他们的身上,从绷紧的脊背,手臂间的青筋,渗汗的掌心,都透露出了他们的紧张。迅风小队的罗勒,科里,伦恩和路德,在过往冒险中培养出的默契,让他们早就以凌霄为圆心,站成了一圈。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前进与战斗,才是他们在今天生存下来的唯一可能。
越过雨幕的遮挡,敌人的真面目愈渐清晰,人们心中不详的预感亦终于成真——红峡营地果然遭受了袭击,并且很可能已经沦陷。此时,褐红色的荒凉岩坡上,少量的三眼魔,岩浆怪,伴随着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深渊生物,而其馀挨挨挤挤丶重重叠叠的,竟都是凌霄他们在封印莱恩城黑柱时,就曾遭遇过的骷髅亡骸大军!
也许这些骷髅士兵们没有深渊领主恐怖的力量,但光凭能够不断覆生这一点,便足够能拖垮泰拉任何军队。这些阿提拉的奴仆,无疑是最强也最可怕的不死军团。
“稳住——!”先知阿吉亚响亮的大喊声,响彻了每个人的耳畔。
两艘帆船一左一右,以极快的速度冲击向海岸边缘,这段过程似乎极短,又似乎无比漫长。凌霄压住了沈重的呼吸声,脑海中不断飞快地思索,等下他该用什么样的魔法,才能最大限度地撕开敌人的封锁线,以便为罗勒他们创造更好的冲锋条件。
连大雨浇透了他全身,眼下凌霄也顾不得再去张开魔法结界了,和身边所有人一样,他吝惜他的每一分力量。而那场即将面临的战斗,注定了他们将以寡敌众,过程必定充满艰难与坎坷。
“擡升船头!所有人稳住——!”
在巨狼族先知又一次的命令中,船只离海岸仅咫尺之遥。对面发出阵阵咆哮的亡骸大军们,被推挤着,拥簇着,甚至一波又一波地跳进了水中。
远处闷雷阵阵,耀眼的闪电瞬间划亮天际,地动山摇的一阵轰响中,碎石迸溅,密密麻麻的不死生物们被撞得四处飞散,白色的帆船就如同两只掠过水面的飞鸟,它们破开海浪,最终又在巨大的动力牵引下,将海岸坡地拖出两道长达近百米的深痕。
难以计数的邪骸大军来不及躲避,被压进了船底的泥泞中,或者干脆被撞飞了出去,撞飞的过程又带出新一波的连锁反应。
而帆船上,罗勒一手拉住船舷的栏杆,一手紧紧抱住了凌霄的身体。其他人也纷纷在巨大的冲击中或拉着船舷,或抱住桅杆,或紧扣甲板的缝隙,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在猛烈的惯性中不被甩脱出去。
可怕的撼动刚一平息,纵身踏上舷杆的巨狼族先知便高擎法杖,他浑身的威压瞬间怒涛一般暴涨,口中同时高喊道——
“冲出去!狠狠地杀!”
仅仅片刻,在震天吼地的怒号中,趴伏的人群一如苏醒的兽潮,他们英勇无畏,响应着号召,向地面上密密层层的深渊军团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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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杀声四起,人群不断越过舷杆,从两艘船的甲板上跳落。
由水面直直冲上港口斜坡的一路上,两艘多桅帆船的船身就像是炮弹一样,将浪潮般涌来的深渊大军冲开了两道缺口。但很快,因连番冲击而吱嘎作响,摇摇欲坠的船身前后周围,被一度撞散开来的怪物军团就发出了阵阵如雷的咆哮。
在更多凶残狂暴的深渊怪物再次合拢过来之前,凌霄他们必须尽快杀出一条血路,突破敌人的阻截和封锁,冲过眼前这片长近三百米的开阔缓坡,到达港口前方的红峡营地一探究竟。
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人群脚下,褐红色的砾石与泥浆被雨水冲刷得如同鲜血。众人紧紧凝聚在一起,在黑潮般而至的敌人拦截下,化身为无坚不摧的利刃,不断撕开由大批深渊生物与不死骷髅们组成的防线。
这样把所有力量聚成为一股的做法,无疑是需要承担风险的,也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一鼓作气,高度协调,冲锋的步伐不能有丝毫停滞。因为一旦冲击敌阵的势头稍缓,就像是钝刀进攻至半被卡住一样,到时等到他们的,就只有被数量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重重包围,大举围歼的死局。
忽远忽近的雷鸣,混乱的雨点劈啪声,剑刃劈砍撞击的沈重声响,怒吼与惨叫此起彼伏,鲜红的血液高高飞扬在天空,随即又被灰白的雨幕冲散,汇入褐红色的大地。
此刻支撑着每一个人的,唯有信念。对于胜利以及生存的渴望,令他们在敌众我寡的困局前,做殊死一搏。
回到啸风平原的数百人中,作为少数的几名魔法师之一,被外围奋战的战士们保护在中间,凌霄正高举生命之杖,口中咒言不停。他召唤出的魔法刺藤不断生长,为前方冲锋的罗勒他们扫荡出一片腾挪格斗的空间,又在人潮过后形成阻挡的壁垒,一定程度上,也确保了整个大部队更为顺畅地持续向前推进。
罗勒,科里他们则轮番上阵,手中的武器连连抖出剑光,向前纵劈,横扫,挥斩,地面震动,剑气造成大面积的裂痕坑陷,来不及躲开的深渊怪物和不死骷髅们的众多残骸,随着炸裂的土石一起,被高高抛射到天空中。
大部队一路猛进,丝毫不作停留。
而先知吉吉则和他的护卫者蜜雅,萨狄斯等人在后方压阵,以防止那些被短暂击溃的不死军团,在混乱之后再度重整旗鼓,从侧翼和后方发起追击和突袭。在湮灭之环破坏性的力量前,一批又一批来自黑暗地底的邪恶军团在光芒中发出了濒死的悲嚎,灰飞烟灭。
等到凌霄想起回头时,那两艘他们搭乘渡海的白色多桅帆船已经倾斜,断裂的桅杆正歪向一边,几乎快淹没在滂沱暴雨以及深渊怪物们的大潮中了。而人群的前方,整片坡地马上就快临近最高点。
眼看即将突围而出,人群爆发出了更为震耳欲聋的冲杀声。而遍布红峡港口斜坡的深渊大军,单单凭借着数量优势,攻击却毫无章法,众人一鼓作气连连冲破封锁,硬是拼死杀出了一条路来。
这一刻,明显区别于周围深渊生物的人潮,在魔法明耀的闪光与剑气下,就仿佛一枚遥遥领先的箭头,身后乌压压的阿提拉大军紧随其后,连连咆哮,发起了疯狂地追击。
比雷鸣更低沈厚重的号角声突如其来,由远至近,一波波绵密不绝地传来。
听到那号角时,无论后方的深渊怪物们,或视线紧盯前方,脑海里只剩不断冲锋的人潮,你追我赶的势头都明显顿了一下。人们本能地四下巡脧着,而一旦越过了港口坡地,面前褐红色的荒原也就几乎一览无遗——
就在凌霄他们左前方不远,三道黑炎之柱呈三角之势,拔地而起,狂暴的黑暗能量带起了翻涌不定的黑云,将人们视线所及的天空都整个遮蔽,青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不时闪过,照亮了空中一片片灰白反光的雨幕。
虽然远远比不上莱恩城黑柱的规模和声势,但在这三道黑炎之柱的影响下,之前伦恩和路德的介绍中,那座热闹繁荣的红峡营地,如今地面只剩下几堵隐约可见的低矮围墙,正要塌不塌,摇摇欲坠。整个营地内,零星几顶帐篷也破败不堪,在黑暗暴风的肆虐下,高高卷起了不详的黑色焰光。
越过这令人不安绝望的一幕,在更前方地平线的尽头,一条隐隐可见的黑线,正快速地随着号角声一起,向凌霄他们突进。
而众人身后,那些来自融火深渊的恐怖怪物们再度齐齐爆发出怒吼,所有人来不及多想,就不得不向右绕行,以避开黑炎之柱肆虐的红峡营地范围,继续朝前冲去。
“泰勒斯在上,是首领!是他带人赶来支援我们了——!”
没过多久,在迅风小队伦恩和路德同时扬起的欣喜喊声下,更多的人也认出那些正迎面靠近的,是他们这一边的援军,而并非是后面大批穷追不舍的深渊生物们的爪牙。
“别松懈!只要还在黑暗笼罩之下,就不是松懈的时候!”当人心浮动,向前奔突的队列步调出现乱象的瞬间,后方就猛地传来了先知吉吉响亮的警告。
每个人耳畔在听到这声警示后,都不由得再度收紧了队列,敌人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紧追不舍,数目之多,令人回头看一眼都不禁头皮发麻,眼下确实并非放松下来的好时机。
当两队快速接近的人马终于迎面相遇,来不及多做招呼,大雨中满头红发依旧醒目的半人马族首领安德里西姆,很快对来到人群前方的先知阿吉亚点了点头。
那名一天里有大半天都在瞌睡的半人马首领,他一改往日懒散不羁的神态,提高声调,向所有人快速道:“由于消息传递不便,红峡营地早在两天前就被迫废弃了。不过我们仍算及时接到了莱恩城的反馈,再加上巡逻队发现了红峡营地的异动,就马上安排了人手赶来了。”
“至于剩下的,我们稍后再说。”安德里西姆伸出手臂,很快又接着说:“向西北走,那里的路线还是安全的,黑暗的力量还没能影响到那边。”
两队人会合到一起,才几句话的工夫,就又被后方穷追不舍的深渊大军拉近了距离。所有人只得立刻动身,再次朝西北方快速奔驰而去。
跟着整个队伍重新移动,凌霄从人群中匆匆望去一眼,马上认出在首领安德里西姆之后,一同赶来支援的近百人里,除了半人马族的一部分支援外,也有巨狼和荒蛇其他两族的人员在内。这其中的一些人,凌霄在遗迹之丘风之眼的狩猎时,就有过短暂交集,像是那个左脸颊有道伤疤的巨狼族女战士阿特丽斯,还有那位半人马族的生命法师欧塔,甚至也在其中。
一路西行,且战且退,冲过黑暗阴云笼罩的大片荒原,又解决了好几波沿途狙击的深渊怪物潮,此时正值中午,当重新沐浴在丽媞与拜鲁坦明亮热烈的金色阳光下,疲惫不堪的众人,才算是彻底摆脱了阿提拉大军恐怖的阴影。
“现在清点伤亡人数,治疗师们动作要快,其他人原地休整,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落日营地。”抹了一把湿淋淋的额头,安德里西姆干脆简洁地安排完毕,就懒洋洋地眯起眼,盘腿坐倒在地。
一旦离开被黑暗之力影响的地带,天空中频闪的雷光,仿佛把天捅出了窟窿的滂沱大雨,因此而泥泞不堪的道路,以及背后,不时传来低沈咆哮的追袭,就都像是一场梦那样,渐渐远离了疲于奔命的众人。
浩浩荡荡四百多人,此刻正零散分布在一处平坦的高地上休整。
凌霄正用两手拧着长袍下摆,吸饱了泥浆水的布料显得异常沈重,他的脸上带着些微的倦容,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却显得执着而认真。而一旁的罗勒,则静静坐在他身边,不出声,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凌霄的动作。
兽人科里,伦恩,路德他们也在附近或忙碌,或休整。
不远处,先知吉吉顾不上休息,快步向安德里西姆走了过去。他的身后,还跟着此次从莱恩城一同返回的各族人员,由于离得很近,凌霄他们几个,能够清楚地听到和看到这些人的交谈。
由先知吉吉提问开始,那位怕麻烦的半人马族首领,这次并没有推脱,一步步讲述了最近整个啸风平原的局势。
特别是当他说到荒蛇族的领地基本已经沦陷,而身为族长的西维亚,为了替他的族人们安全撤离赢得时间,坚守至最后一刻,被黑炎之柱吞噬已经壮烈牺牲时,在附近休息的凌霄他们,听闻到这一噩耗,都难掩震惊地一下站了起来。
“萨狄斯!”先知吉吉的声音里难得失去了冷静。
而他惊呼的对象,那个一如影子般沈默的护卫者萨狄斯,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眼下更是一片惨白。他阴郁的眼神像是深受打击,又仿佛难以置信,只馀一片空茫,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多馀的声音,整个人所散发出的哀恸,却任谁都能看出萨狄斯心中正遭受的巨大折磨与痛苦。
甚至连吉吉都不能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目送着这名灰发的影子武者,如同一匹受伤的孤兽,独自背身远离了人群,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舔舐他的伤口。
“萨狄斯和西维亚是两兄弟。”罗勒的声音也显得沈重,他在凌霄耳边轻声解释:“本来萨狄斯才是荒蛇族下一任的族长,但为了追随老师,他自愿放弃了族长的位置。在他离开后,西维亚接替他成为了新一任族长。”
这些过往的秘闻,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凌霄不去追问,也就没人会想到特意告诉他,所以凌霄直到这一刻,在心中遗憾的同时,也总算明白萨狄斯那如遭重击的深沈悲痛,究竟源自何处。
无论凌霄曾经的观感如何,都不能妨碍他在此刻,在此地,为那位荒蛇一族的族长西维亚惋惜。当过往那些平淡短暂的际遇相会风流云散,对于西维亚为保护族人视死如归的行为,凌霄打从心底只感到了深深钦佩。
“由于荒蛇一族的领地部分建筑在地下,来自地底的威胁来临之时,他们也是最先遭受攻击的对象……”
那位半人马族首领安德里西姆的话仍在继续,但凌霄和很多人一样,眼下的心情,都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安宁和平静。
“我们要感谢帕托克族长,他在这样的时候,愿意打开巨狼城的大门,接纳啸风平原上所有流亡的兽人们,胸怀实在令人敬佩。”点点头,红发及腰的一族首领安德里西姆正色道:“半人马族没有坚固的城池,就是规模最大的落日营地都已不再安全,我们的人也准备向巨狼城迁徙,以便集中力量,来对抗阿提拉的威胁。”
说着,他的视线就转到了先知身边的那位巨狼族女战士身上,“阿特丽斯原本是来协助我们,安排大规模迁徙事宜的,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你们从红峡港口回来。”
以先知吉吉为首的一行人,这时都颔首示意,也总算弄明白了眼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又交流了几句后,半人马族治疗师欧塔就脚步匆匆地赶来,他满头大汗也来不及擦,就向安德里西姆回报道:“首领大人,受伤的人员已经初步救治完毕了,死亡人数共计三十八人,另外,还有七人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
欧塔没有继续下去,但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直白,在场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没办法坦然处之,即使连那位乐观懒散得过了头的安德里西姆,这时也神色凝重,眼神更是如同压抑了一整座危险的火山般,充满了隐晦的愤怒。
他声音低沈,没有一个字废话,语调平平道——
“命令下去,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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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部队抵达半人马落日营地时,又是一天即将过去的日暮时分。
远处,永恒之星丽媞与拜鲁坦渐渐埋入地平线以下,最后一缕火红的馀晖笼罩在营地前绿河河谷的两岸,将蜿蜒的河谷坡地拉出了长长的斜影。
整个落日营地就是沿着这条千年前的古老河谷北岸而建,崎岖蜿蜒的河谷在经过营地时,正好大致呈一个不规则的‘u’型,将整座营地包拢在内。而从绿河这个名字中不难看出,过去河水流经之地,必定是生机盎然,蓬勃动人的生命繁盛区域。如今,作为平原上最宽阔的三条曾经的大河之一,却只剩下日益风蚀的河床及两岸裸|露出的大片褐红色土石。
凌霄他们到达落日营地的时候,这个半人马族最大的聚居地,已然是一副喧哗纷扰的样子。已经有过半数的人先行撤离了,剩下的数千人,也都在紧张筹备着随时迁徙离开。
一堆堆提前燃起的篝火照明下,帐篷与帐篷间人影晃动,呼喊声,质询声交汇成一片,扛着沈重箱子和成捆武器的男人,以及手里握着一沓沓贮藏符或捧着衣物包裹的女人孩子们,到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这一刻,凌霄从这些人的脸上,就能读出风雨欲来,危险将至的浓重紧张氛围。
先知吉吉和半人马首领安德里西姆他们优先安置了伤员,然后才宣布解散休息。一路来疲惫不堪的人们,到这时纷纷如释重负,随即又赶紧忙碌了起来。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者准备食物,或者负责搭建临时休息的帐篷,由于很多人已经撤离,这片被绿河包围的河谷高地上,倒是有足够的空间来让众人施为。
一到落日营地,迅风小队的两名半人马族战士伦恩和路德,就跑得没了影。偌大的营地纷乱嘈杂,凌霄,罗勒和科里却都心知肚明,伦恩路德他们两个想必是急着去找自己的家人。果然没过多久,在罗勒支起锅,凌霄准备烧煮食物的时候,两个人就回来了,路德的手里还端着一口大锅,揭开锅盖,里面是满满一锅香气四溢的炖肉。
“我阿妈非要我带来,大家别客气!”路德放下锅,就憨厚地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几人道了谢,凌霄忙从贮藏符中拿了一些干粮,另外又取出在莱恩城时采购的新鲜鱼肉,煮了一锅鲜美的鱼汤,正值晚饭时间,本来就饿了一天,又在高强度的战斗中消耗了大量体力,一群人热热闹闹坐了下来,在魔焰符燃起的火堆前,吃起了这顿算是丰盛的晚餐。
填饱了肚子,凌霄他们又被伦恩极力邀请到了他的家里休息。伦恩那热情的一大家子,又让凌霄大开眼界——父母长辈,兄弟姐妹,以及那些在人群间吵闹追逐的孩子们,全家老少一个不落,加起来足足有四五十的人口,光是他们一家的帐篷,就占据了落日营地东边的一片区域,俨然是一个小规模的营地。
虽然常年在外冒险闯荡,但伦恩的家人显然没有淡忘他,听说他带着朋友回来了,其中甚至还有那位早已在啸风平原大名鼎鼎的泰勒斯神使大人,闻讯赶来的人们,没多久就将凌霄他们落脚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
好不容易送走了伦恩那一大家子,收获了一堆好吃好喝的,还有许多手工缝制的衣物鞋子,对于他们的热情态度,哪怕为人耐心细致的凌霄也有些吃不消。但正是这些人豁达开朗的态度,让一路来目睹的皆是不幸与苦难而心情沈重的他,忽然间就又一次被注入了满满的力量和勇气。
“凌霄,你们两个也快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又要出发了。”在帐篷另一边打地铺的兽人科里呵欠连天,他催促完,就整个人埋进松软厚实的兽皮里,没过多久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帐篷里剩下的罗勒和凌霄,在奔波了一整天后,两人道了晚安,也都很快沈沈睡去了。
第二日天明破晓时分,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完毕。
能带走的物品帐篷等,全部都被打包装妥,凌霄觉得应该感谢这是一片魔法大陆,古图雅人出品的魔法贮藏符,使这样快速又大规模的迁徙成为可能。
当前方的半人马族首领安德里西姆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四五千人的庞大队伍,就在褐红大地上,如同一股细长的水流般,沿着绿河河谷,告别了他们的家园,开始了向西方巨狼领地的漫漫迁徙之旅。
凌霄几人都跟随着大部队移动,他们当然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抵达巨狼城,但在这片已然危机重重的广袤平原上,不仅有随处可见的泰勒斯之眼,更有在黑暗的阴影下伺机而动的邪恶爪牙,尽管几人的力量有限,他们也不能离开,更不愿意离开。
一直跋涉了两天后,穿越漫长曲折的绿河河谷,进入巨狼族的领地内,大部队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抵达了位于巨狼城东部的守望者前哨。
当凌霄望着那那耸立的圆形了望哨塔时,过往的一幕幕,就开始不由自主浮现在他的脑海。原来不知不觉,他和罗勒已经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不知道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家夥利姆有没有长大一些?还有盖尔,莱德他们,以及每一个曾经在他仿徨的时候,给予过他善意的人们,可都还安好?
这时的凌霄,终于能理解之前伦恩和路德两人急迫的心情了。
穿过守望者前哨,在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上,继续往前一段路程,巨狼城巍峨的城墙便清晰显现出了其黑色的轮廓。
而离得越近,那种迫切焦急的心情就越是明显。不止是凌霄,连粗线条的科里,或是沈默的罗勒脸上,神色间都或多或少有了不同。他们走在数千人所组成的庞大队伍的前端,可眼下,仍恨不得能再快一些。
“前面就是巨狼城——”
“泰勒斯在上!我们终于平安到达了!”
看到拔地而起,建筑在高坡之上的巨狼城时,人群中,也不断响起这样或那样放松雀跃的欢呼声。眼下,除了凌霄他们所在的大规模迁移队伍,沿途还能频频看到其他小股零散的兽人们,也一样风尘仆仆,正从四面八方向巨狼城汇集。
当凌霄他们抵达大门敞开的巨狼城,城门口空前繁盛喧嚷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
心里虽然早已有所准备,凌霄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惊讶,他的身边到处可见准备进城的人潮,除了常见的巨狼,荒蛇,半人马族兽人,甚至连那些种群数量稀少,深居简出的其他兽人,如今也比比皆是。
短短片刻间,凌霄就起码看到了不下十多个种族的古提瓦兽人,比如手臂覆盖鸟类般羽毛的金翎族,就刚刚从城门的门洞中飞掠而过,还有只在文书典籍中记载出现,拥有淡紫色皮肤的夜狐族等等。
凌霄边走边看,几乎眼花缭乱,一不留神,就迎面撞进了一堆毛茸茸的黑色鬃毛里。
被罗勒一把拉住,凌霄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倒退的步伐。捂着脸,他不得不高高仰起脖子,才勉强看清,那个几乎和巨狼城十多米的城门等高的身影——像熊又像人,正是与夜狐族一样,濒临绝迹的古提瓦巨熊人。
传说他们一旦陷入狂暴状态,就会拥有超乎想象的可怕破坏力,但这些大家夥,平日里却是性情格外温和的一族。
这不,那个刚才被凌霄撞到的巨熊人,好一会儿才迟钝地侧过头,那张毛发旺盛,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一对褐红色的双眼俯视着下方捂着脸的凌霄,发声道:“你没事吧?”
那声音就像是雷鸣,让附近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凌霄赶紧摆手示意他很好,然后眼含歉意道:“是我不好,走路没看前面撞到了你。”
“没事没事,呵呵……”相较于巨熊人庞大的身躯,凌霄根本就是个小不点儿,那一撞对方根本不痛不痒,没放在心上。见凌霄无碍,那个巨熊人就放心地转回身体,微微低下头,跨前几步便穿过了巨狼城的城门。
在那个巨熊人离开后,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先是一阵喧哗,随即又安静下来。
人潮被分成两边,城门内,一队人步伐匆匆,鱼贯而出。
这些人里,以巨狼族族长帕托克为首,长老会的乔长老等人则紧随在后。他们应该是接到了先知吉吉他们抵达巨狼城的通报,而赶来迎接的。
“阿吉亚!”帕托克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就一把将先知拉进了他的怀里。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神中也隐含着激动,重重拍了拍吉吉的肩背后,才最终松开了他。
紧接着,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位族长帕托克就越过吉吉,一下就拥抱住了罗勒。
这实在是令人深感意外的一幕,但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关系冷淡的父子两人,会像这样拥抱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帕托克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才会这样失态,而罗勒在楞神之后,本能地想要挣脱,却不知又想到什么,突然间也安静了下来。
短暂的一刻却似乎无比漫长,拍拍罗勒的肩膀,沈默的目光似是鼓励又像嘉许,一城之主的帕托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慢慢放开了手。
“哼……”而那位红衣长老乔则抖了抖胡子,目光从先知吉吉那里,一路在后面的凌霄,罗勒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枯树般的右手才拄着法杖,碰击了下地面,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大家都辛苦了。”巨狼族的族长帕托克这时又走到人群前方,冲那位半人马族的首领,以及他身后一路风尘的众人点头朗声道:“虽然比起绿河河谷的落日营地来,这里暂时可能拥挤了些,但各位的住处基本都已经安排妥当。安德里西姆,这就带着你的族人们进城吧,巨狼一族欢迎你们!”
简单几句话,没有任何华而不实的措辞,却一瞬间打动了所有长途跋涉至此的人们的内心。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声,一波波的声浪如同海啸,越涨越高,在巨狼城上空久久回荡。
等到欢欣鼓舞的兽人们平静下来,城门口再度恢覆了熙熙攘攘,人流开始一波波进城,兽人科里向凌霄和罗勒他们道别后,就按捺不住最先冲进了城里。而帕托克连同先知吉吉等人,也早已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凌霄大人!”
凌霄也准备和罗勒一同进城时,就听到清脆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只见两个小家夥逆着人潮的方向,向他半挤半扑了过来。其中一个黑色头发,身体瘦小灵活,另一个满头天然卷的褐发,双眼湿漉漉,圆圆的脸上因奔跑而红扑扑的。
“利姆,莫林!”看到一左一右冲过来的那两个小家夥时,凌霄的声音中也满是惊喜。不过没等他再开口,一阵啪嗒啪嗒扇动翅膀的声音,伴随那熟悉的‘咕叽’叫声,小龙亚度尼斯肥嘟嘟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凌霄面前。
在龙岛临行前,亚尼就被阿娜丝塞给了埃利奥特,以便增进父子两个的感情。从来没和凌霄分开那么久,亚尼扑腾着翅膀,这时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样了,似乎又大了些的身体咚的一下,几乎没把凌霄压倒。
一旦扑到凌霄背上,小东西就像是一件生了根的幼龙披风,撕也撕不下来了。
“凌霄大人,罗勒大人,利姆好想你们啊!”而另一边,正围着凌霄和罗勒团团转的小棕狼利姆,倒还是原先活泼的样子,没见怎么长大。
“我们也想你,利姆。”凌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利姆那一头毛茸茸的卷发,也算是为身边那个不善言辞丶属于行动派的罗勒一并问候了。
“凌霄大人,埃利奥特大人带着我已经把龙血都分送到各地了,巨狼城是最后一站。”另一边的小盗贼莫林一面说,一面盯着和乐融融的凌霄和利姆两人,眼神里隐隐有些羡慕。
“谢谢你,莫林。”
当凌霄一视同仁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时,平时古灵精怪,一肚子鬼点子的莫林,立即眯起眼,露出了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那个早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失踪的父亲,成为了母亲活着时唯一的执念,而自从母亲也去世后,莫林就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她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还有神明,那么能够遇上凌霄大人和他的同伴们这件事,一定就是出自神意的安排。
神在黑暗中派下光明,使心生绝望之人重燃希冀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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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的记忆,莫林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让她深深叹口气,脸上出现不符合年龄的沈重与无奈来。这些过往的短暂片段与回忆,充满了令她怀恋不舍的气息,却又最终随同母亲的逝去,被一起埋葬在那片墓穴般的幽暗密林中。
她的母亲是个身材娇小但倔强的女人,当她发现身怀有孕的时候,便决定不再等待,而是毅然决然地从闪光丘陵与好运海岸接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