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两人斩钉截铁地应道,那份果决与先前的犹豫判若两人。
李景隆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怎得如此痛快?方才不是还要与我争辩?”
徐增寿与沐晟对视一眼,眼中竟有几分释然。
沐晟抹去脸上的血迹,笑道:“既然拎刀上了战场,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仁慈......”他顿了顿,目光渐冷,“仁慈岂能留给敌人?”
“哈哈哈!”李景隆大笑起来,豪迈中带着几分欣慰,“总算是开窍了。看来今晚的伤没有白受。”
徐增寿摸了摸脸上细长的伤口,苦笑道:“有些道理和道理,在案牍之上永远想不明白。倒是今日这一遭,叫我彻底悟透明白。”
“确实。”沐晟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目光悠远,仿佛回忆起什么,“父亲说得对,兵家大事,由不得半点心慈手软。任何决定,都关乎无数人的性命......”
话音未落,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篝火的味道,也吹散了两人身上的血腥气。
这一夜的杀伐,让他们都长了见识,也长了胆色。
李景隆静听二人言罢,目光渐深,字字铿锵:“为将为帅,肩上担的不只是麾下弟兄的性命,更是无数个家庭的希望。”
他仰望星空,声音低沉而坚定:“切莫拿你的仁慈,去害了麾下弟兄的性命,踩着同胞尸骨,成就你深明大义。”
“礼义廉耻,是非功过,何须在意他人评说?”
顿了顿,他又道:“为将帅者,当以国家安危、麾下弟兄性命为重。不战则已,战必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接连几场厮杀,让他感触颇深。
斩将杀敌时的快意确实难忘,为保家卫国挥洒热血,更是男儿一大快事。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无视战争的残酷!
战场无情,今日你杀得敌人丧胆,来日谁又能保证常胜不败?
一旦战败,全军覆没之事屡见不鲜。
到那时,谁来为这些弟兄的死买单?
他们本是家中明珠,年少时承父母庇护快乐无忧,成年后大可去经商耕种,或做个安稳一生的升斗小民。
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握刀血战,与人搏命?
刀林箭雨之下,多少儿郎化作一捧黄土,唯一记住他们的,只剩下家中妻儿老小那永不干涸的泪水。
可往往他们的付出,时常遭受背刺!
前一刻,他们为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后一刻,权力之巅的大人物却在觥筹交错间言和。
这般战争,究竟还有何意义?
到底是为了耀武扬威,还是要折辱那些战死沙场、长眠于荒野无名的英魂?
念及此处,李景隆心意愈发坚定,与其来来回回不如一次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以一世狠辣,换万世太平!
他目光如炬,掷地有声:“凡敢欺我、辱我大明者,必叫他下九幽地狱,向阎王诉冤去吧!活着的人,不能....也没有资格....替战死袍泽去原谅敌人!”
徐增寿和沐晟将他的话印进了心里,重重点着头。
“且去吧,断了他们的传承,绝了他们的种,免得死的是我大明好儿郎。”
两人同时咧嘴笑道:“你的书没白读,嗜杀残暴都能叫你小子圆回来!放心吧,绝对跑不掉任何活口。”
随着二人的转身离去,营地内霎时间响起凄厉的哭喊声。
半个时辰后,天地一片寂静,将士们各自寻了处地方休憩,只剩下时不时炸响的篝火和巡逻士卒的脚步。
翌日,清晨。
明军早早列阵,随着李景隆的一声‘出发’,五千精兵朝南挺进。
根据审问阿昌撬出来的消息,此地南边不足八十里处,就是另一叛军头子失纳的驻地。
失纳手中兵力和阿昌相仿,绝对不超过两万人马, 只是装备和作战素质略略高于阿昌部,是瘿嗉子引以为傲的‘精锐’。
沐晟本提议将此事传于大军,他们先埋伏于周围监视其动向,待大军来到在将其一举覆灭,却被李景隆直接拒绝。
见李景隆有把握,出于这几日他的表现,沐晟没再坚持。
当天下午,五千人马来到失纳部驻地外三里埋伏,并派出经验丰富的老卒前去观察敌情,以免引起其暗哨示警。
直到天色将暮,派出的斥候归来,说是营内守卫松散,只顾着杀羊宰牛,还有不少普通平民正里外忙活收拾东西。
“你到底有什么良策,阿昌说失纳部强于他们不少,千万不可逞能啊!”沐晟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副李景隆要是没个说法,就不同意的样子。
“嘿,深夜,火攻!”
李景隆心头自有计较,低声解释道:“传令下去,丑时小声摸过去,箭头捆上布条,待我军令一下,要他营地化为火海。”
西番之民,不似北元却也差不多,主要以牧马为生。
说起这来,不得不谢谢番蛮,当初朱元璋念西番产马,与之互市,马至渐多,以此实现战马自由。
而牧马最重要的就是草料,为躲避明军走的急,路上肯定不敢放马出去吃草,必然携带了大量马草。
又听斥候言其内之民正忙于收拾,说明还未彻底安顿下来,马草必定散落在营地内,留待最后整理收拾。
这,乃天赐的火攻良机。
只要将其引燃,必将一发不可收拾,然后趁其慌乱之时先手强攻,可取大胜!
按照李景隆的部署,将士们立刻就地准备,纷纷取出布条,或是干脆撕下内襟捆绑于箭头之上。
“就这能烧起来什么大火?”
看着将士们的操作,李景隆顿时无语摇头,“这布条之火,怕是没等箭矢落地就被风吹灭了。”
“能落入营地内的火箭十不存一,如何能引起大火啊?”
沐晟反问,“那该如何,主要来的匆忙,事先也没做准备,没带火油啊!”
李景隆沉思片刻,恰好远处的松树林子引入眼帘,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速速去收集松树流在外面的油脂,将其涂抹于布条之上,敢保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