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低着头，不时偷瞄父亲的脸色，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要不是你伯伯今日在此，” 沐英板着脸道，“定要重治你个违抗军令之罪。”
这当爹的训儿子向来不讲道理，沐晟只得满脸委屈地落了座。
沐英心中暗叹，他也不是真要难为儿子，不过是借机给他上一课。
他希望儿子能借此深思 ，日后若遇此等情形，该当如何抉择。今日帐中都是自家人，可将来他若不在身边时，至少沐晟心中也该有个章程。
一旁的李文忠看出其中深意，凑到沐晟耳边，低声细细开解起来。
沐英不再去看儿子，转而对李景隆露出和煦笑容：“此行如何？斩敌多少？累着没有？” 那关切模样，活像是在问自个儿子。
“要不，咱们换个爹？” 李景隆看着正在开导沐晟的李文忠，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哈哈，你小子！” 沐英被逗得开怀大笑，“我倒是愿意，就怕你爹他不答应！”
李文忠斜睨了两人一眼，哼道：“我求之不得！晟儿这般懂事，哪像某些不肖子，专会惹祸。”
一旁的徐增寿傻呵呵直笑。他心里暗自庆幸父亲徐达不在，不然他将是那个最惨的，徐达是真能敢当众抽他一顿。
“启禀主帅！” 李景隆收起笑容，肃容起身一礼，“此番标下诛灭阿昌、失纳部，又连扫七处番蛮部落。共计斩敌八万余，麾下兄弟阵亡二百三十五人，伤者八百余。”
“八万？！” 众人齐声惊呼。
“正是。” 李景隆正色点头，“番蛮虽战力不强，但胜在人数众多...”
“行了行了...” 沐英连忙摆手打断，“你小子就别在这打马虎眼了。若番蛮当真有此等兵力，也轮不到你随军出征。”
杨林嘴角含笑，揶揄道：“八万？你小子真敢睁眼说瞎话。怎么，下一句该不会说番蛮男女老少皆可上阵？”
“哎呀，杨叔叔真神了！” 李景隆故作惊讶，竖起大拇指，“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标下也是无奈，这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够了，别贫了！” 沐英再次出声，“速速退下休整。明日一早随我回应天，要不是你小子在这耽搁，咱们早就回去了。”
此言一出，徐增寿和沐晟眼前一亮。两人赶紧向众位长辈见礼，一左一右拉着李景隆退出大帐。
三人回到驻地，李景隆并没有急着休息，反而是将那跟随他鏖战将近一月的袍泽召集了起来。
“诸位！”
李景隆站在高台，冲他们郑重行了一记军礼，“九江何其有幸，能与诸位并肩而战，此生必将铭记于心。”
“亦是我等之幸！” 台下众卒纷纷行以军礼回敬。
李景隆眼底闪烁着复杂之色，他没有官位在身，此行回归也算彻底与这些生死弟兄分别，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
“这次回归应天，按照战死弟兄的籍贯，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 李景隆声音变得极为悲伤沉重，“我会求陛下，为他们增加抚恤。”
台下将士闻言，眼眶顿时泛红。这些日子的并肩作战，让他们深深体会到这位小国公的为人。
“小国公！” 一名百户官突然开口，“属下愿随于您左右！”
“对！我等愿追随小国公！” 更多的声音随之响起。
于兵而言，能遇到个有能力且义气的将军，乃是幸事。
哪怕李景隆此时尚未及冠，却也无非是蛰伏几年，待其成年得了官位，还怕没有功名利禄？
李景隆摇头一笑，“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你们都是沐帅亲自挑选的精锐，理应继续留在大军中建功立业。”
他目光扫过众人，“待到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将诸位拉到麾下，到时... 你们可别不愿意！”
“小国公...” 众将士眼中满是不舍。
李景隆却不再多言，忍着心头不舍转身离去。兵卒想求良将，而将何尝不想求得猛士精锐，他心中同样万般不舍！
徐增寿见状赶紧跟上，低声道：“你这是何苦？留下这些人，日后也好有个班底。”
“你以为我不想？” 李景隆望着远处的天际，“我现在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勋贵子弟，留着这些将士反倒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徐增寿一愣，没想到李景隆考虑得如此周全。
“再说了...” 李景隆嘿嘿一笑，“日后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这一时？”
次日清晨，大军开拔。
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应天进发。
李景隆策马而行，回想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禁感慨万千。原本只是想着磨练一番，却不想还真让他打出了些名堂。
“小子，在想什么呢？” 沐英不知何时策马来到他身边。
“沐叔叔！” 李景隆回过神来，“侄儿在想，这一路走来，倒是学到不少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沐英欣慰地笑了，“你小子这次确实干得不错，回去后我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夸你一番，亲自为你请功。”
“那可不敢当！” 李景隆连忙摆手，“待舅爷知道我这一路上的‘丰功伟绩’, 到时还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沐英被他逗笑了，“你小子倒是明白。不过说真的，这次你做得很好，为将者就应行事果断，下手如雷霆。”
“来日大明武将，必有你一席之地，要是能亲眼看到那一天，我这做叔叔的....以你为傲！”
李景隆心中一暖，正要说话，突然有斥候来报。
“报！前方发现一支商队被山匪劫掠！”
“有意思。” 李景隆眼前一亮，“沐叔，不如让侄儿去会会那些不开眼的山匪？”
“去吧。” 沐英点头应允，“正好让你再立个功劳。”
李景隆得令，立刻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去。这一路上的经历让他明白，真正的历练不在于一时的功名，而在于点点滴滴的积累。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需要把握住每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