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昏暗的诏狱深处,烛火摇曳。
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香气四溢,酒樽推杯换盏,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李景隆与毛骧和四位同知围坐一团,正吃得不亦乐乎。
“来来来,尝尝这道红烧肉。”李景隆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正宗的扬州手艺,滑嫩鲜香,入口即化。"
“好酒配好菜,妙哉!”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欢声笑语中,没人理会不远处那个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的身影。
胡惟庸已经一天滴水未进,诱人的饭菜香气不断钻入鼻腔,勾得他腹中阵阵抽痛,发出如雷的鸣响。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艰难滚动。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席间推杯换盏的众人,眼底泛起刺骨的寒意。
身为当朝相国的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可偏偏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在他面前宴饮作乐,自已却连一口水都讨不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让胡惟庸垂涎三尺的饭菜终于被撤走。
李景隆一边剔着牙打着饱嗝,一边说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得好好审审胡相!”
闻言,几人那玩味的眼神顿时齐齐落在胡惟庸的身上,让后者头皮一阵发麻。
“你有何本事,就使出来!”胡惟庸咬牙切齿,从牙缝挤出威胁之言,“只要我出去,必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听着他仍旧威胁,李景隆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思考着不如干脆趁此机会,直接将胡惟庸案拉开帷幕。
少顷,他心头有了决断。
胡惟庸,不能留!
老朱必然早就想动胡惟庸,一直没有音讯,所谓的时候不到,只是证据和准备还不充分。
既今日他揣着明白当糊涂,自已干脆将计就计!
“来啊,上刑伺候!”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人拎鞭上前。
“啪!”
一声炸响,就见胡惟庸脸色顿时青紫,他强忍着皮开肉绽剧痛,嘶吼道:“李景隆,你这个小王八犊子,竟敢对本相动用私....”
“吵死了!”李景隆懒得听他无能狂怒,小手指抠了抠耳朵。
锦衣卫力士立刻取来一块白布,将其塞入胡惟庸口中。
“继续!”
“啪...啪....”
接连不断地鞭声响起,胡惟庸浑身锦袍破裂,身上多了十几道皮开肉绽的狰狞伤口。
“哟!”李景隆看着胡惟庸嘲讽道:“你且记住了,哪怕你是相国又如何,入了我锦衣卫诏狱,你就是个阶下囚!”
“说吧,将你是如何私下结党营私、欺上瞒下、横行霸道,全部交代清楚。”
“唔唔唔....”胡惟庸剧烈挣扎,眼神凶狠,似乎是要将李景隆生吞活剥。
“还敢逞凶?”李景隆站起身来,朝着毛骧等人训斥道:“你们拱卫司狗屁不是,就这么点手段怎行?”
眼瞅着锦衣卫力士不是鞭子就是棍子,他是真看不下去眼了。
明朝可是谈锦衣卫色变,诏狱更是让王公大臣们都畏惧如虎的地方,眼下这些手段甚至还不如地方衙门来的花样儿多!
还得继续操练啊!
闻言,毛骧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委屈,“大都统,拱卫司以前是负责陛下安全....哪曾...哪曾学过刑讯...”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件事确实怪不到他们头上。
“去将辛慈找来!”李景隆拍着脑门,忽然想起西番那个祖传手艺人。
“辛慈?”
“对!”李景隆笑呵呵介绍起来,“他就在南京城外大营,是咱血屠西番时发现的人才,速速将其找来。”
毛骧点了点头,转身前去安排。
看着神情迷离的胡惟庸,李景隆又是一计涌上心头,“去,准备点盐巴化于水中,拿来我有大用。”
少顷,盐水送到。
李景隆看着四位同知茫然的表情,眉头一挑,“多学多看,此物乃是‘测谎仪’,专门用来分辨真话假话。”
“我等领命。”四人赶忙回神。
李景隆走到胡惟庸面前,抬手将塞子他口中的白布取出,“胡惟庸,接下来,我问你答。”
“呵...”胡惟庸吊着半口气,冷笑不断。
“胡惟庸,毒害刘伯温,你可承认?”
“欲加之罪!”胡惟庸顿时怒了, “当初陛下派我前去探望,方子是太医开的,也经过陛下查验,你岂能将此事怪在我头上?”
洪武八年,刘伯温病重,朱元璋派胡惟庸带着宫廷太医前往探望并开了药方。
然而,刘伯温服用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最终在三个月后去世?。
不少人怀疑是胡惟庸指使太医对刘伯温下毒,可这说法实在缺乏证据,先不说刘伯温的智慧非比寻常,区区太医哪有胆量在老朱眼皮子底下下毒?
况且,他胡惟庸能收买一个太医,难不成能将整个太医院收买,其他的太医都是瞎子不成?
若是刘伯温的死有半点不同寻常,必将有仵作为其查验尸身。
这件事的说法很难成立,与其说是胡惟庸指使下毒,可信度甚至还不如说是老朱在背后搞鬼。
李景隆自然知道,之所以拿出来说道,为的就是给胡惟庸造成一个‘欲加之罪’的感觉罢了。
“不承认?”
“好!”
“精神,是条汉子!”
李景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白布泡进盐水,“胡相身上流了这么多血,咱来给你擦擦,消消毒。”那满脸温柔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啊....”
当满是盐水的白布碰到血肉翻开的伤口,胡惟庸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口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胡相,忍一忍,伤口若是不消毒,可能会害了你的性命。”李景隆充耳不闻,仍旧仔细地为他擦拭伤口。
“小王八蛋,你不得好死....老子一定要将你.....呃....”剧烈的痛苦让他剧烈喘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别急,漫漫长夜,咱们有的是时间!”
李景隆笑了笑,“胡相!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您怎么就忘了你送我的那句待时而动,顺势而为了呢?”
胡惟庸那叫一个气,心头的杀机难以用文字形容。
“若是让我出去,定要你曹国公府....满门惨死!”
“满门惨死?”李景隆眉眼尽是不屑之色,“你已经是那断子绝孙的人了,就巴不得别人跟你一样?”
“咱满门死不死不知道,今天你这满门差不多....将是要没了!”
“你......”胡惟庸被气到双眼泛起红光,死死盯着李景隆,恨不得要将毕生所知的脏话,全部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