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般严密布防,易守难攻,难怪他们如此跋扈。
地上只残留干涸的血污,一滩一滩的殷红色,让人可以想见当初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配上山间雾气,显得此处鬼气森森。
胆小的文官小吏,此时三两个促成一堆,一同前行。
赵婉兮却全然不怕的样子,一马当先。
前世在低矮漆黑、虫鼠横行的死牢中挣扎了那么久,如今对于她这样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这些又有何惧?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一股腐臭味!呕......”
赵婉兮秀眉微蹙,越往前走,恶臭气味愈发浓烈。
待众人登临山顶,便知晓臭味来源。
一座尸山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下已过惊蛰,尸山周围飞满了黑压压的蚊蝇,嗡嗡声不绝于耳。
即便刚刚没吐的几人,此时也已忍受不住这等场面,吐了马儿一身。
赵婉兮强压下恶心,继续打马向前。
却见尸山之后,有一个女子,正抡起铁锹在挖土,她面前,已经有一个七尺见方的深坑。
土色深深,还含有水分,一看就是新挖不久的。
那女子浑身满是泥土,两颊也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却闪闪发亮。
她对一旁的尸臭恍若未闻,只一心一意地在刨坑,连赵婉兮等人来到她附近,也没停下手中的事情。
尸山、土坑、妙龄少女,这一组合太过诡异。
突然,客栈中寻女的老汉踉跄着走上前,一把抓起女孩儿的手:“芳娘?”
“芳娘!真的是你!”老汉的声音又惊又喜。
在场很多人为他终于寻得女儿感到开心,但却没料到,他下一句竟然是:“你可还是黄花闺女不?”
芳娘面无表情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将铁锹横在两人之间,满是防御之态。
二虎见父女剑拔弩张,上前打圆场:“当然还是黄花闺女!何老大和二当家都没来得及跟百灵拜堂呢。”
与此同时,芳娘却开口道:“不是了,又当如何?”
“你......你个贱人!你到底是不是?”老汉闻言,脸色骤变,上前一脚将芳娘踢倒在地,粗糙的巴掌高高扬起,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周老板说了,要定你了!乖乖跟老子回去,让婆子给你验身,要是验不过,老子打死你也算是给周老板一个交代!”
芳娘被他气的发了疯一般,反手将铁锹一甩,将老汉拍个正着,可惜之时伤到了脊背,并不致命。
赵婉兮心下暗赞芳娘出手果决,又依稀看见了前世的自己一般。
这种父亲就该动手,卖女换赌资,和她那个送妻女去当质子的无能父皇有何区别?
“婉兮公主,又见面了!”冷不防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赵婉兮回眸,浩浩荡荡来了好些人马,为首的便是大梁皇子周楚,小小山头险些站不下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紧紧捂住口鼻,在距离尸山两丈远的地方站定。
“大梁果然国力雄厚,来这没有了山匪的山匪窝,还能出这么多的兵。”赵婉兮皮笑肉不笑。
周楚看着赵婉兮上穿素白窄袖短袄,下着一条淡蓝色高腰及踝襦裙,发髻上斜插着一枚温润古朴的玉簪。不施粉黛,却美得让人心颤。
经历了山匪之乱,不仅没有丝毫怯意,还更添了两分英气。
周楚刚想开口寒暄,却被尸臭熏得直皱眉:“进屋去谈!”
“大人啊!救命啊!不孝女谋杀亲爹了!”
周楚向屋子方向刚迈出一只脚,那老汉就手脚并用爬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靴子。
平日里周楚一直努力为自己打造贤王的形象,今日随他而来的官员众多都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只得强压下心里的嫌恶,尽量控制脸上不要出现不满的表情:“进屋再说!”
众人前行不远,便到了轩敞奢华的‘议事堂’。
堂屋正中摆放着一把如同王座的鎏金椅,下方两排金丝楠木圈椅排列整齐,地面铺满了柔软的地毯,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样子。
赵婉兮见路上芳娘神色就有些古怪,进来后,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当中的鎏金椅。
她便径直走向鎏金椅,自顾自端坐上首。
“你!我们王爷还没落座,你怎敢坐在首位?”薛京兆厉声质问。
“我们公主在你们梁国境内险些丢了性命,苦主坐在上首要一个解释,不算逾矩吧?”王光启登时对着薛京兆拍了桌子。
两人便谁也不肯退让的你喷我一句,我骂你一句,其他两国官员也都忍不住怒火,当堂对骂。
“你们这群南安臭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我们陛下仁慈,哪有你们的立锥之地?”
“你放屁,要不是你们北境被绥远突围,用钱求着人家绥远退兵,都快被人打到国都了!”
“送了那么多金银河奴仆,你们南安才是用钱求饶的卑贱做派!”
“不是你们大梁蛮子太穷,交不起给绥远的保护费,才来跟我们南安求和,伸手要钱的吗?”
“你!你们这群南狗!蹬鼻子上脸!”
周楚尚未落座,堂中便上演了这一出闹剧,此时的他正尴尬地站在赵婉兮身边。
赵婉兮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端起二狗奉上的新茶,呷了一口。
她随手将梁皇所封册宝铺在桌上摊开,像是无意般,册宝偏向了周楚一侧。
上面赫然写着:
朕闻,国之交在于信,邦之谊在于和。
自渊水之盟以来,梁与南安互为唇齿,如手足之亲。
今南安纳贡,诚表敬意,大梁受之,亦当以礼相报。
朕特此诏令,归南安皇后与公主还朝,以示两国之好。
自今而后,大梁与南安,当以兄弟之邦相待,愿两国之谊,如渊水长流,不息不绝,世代绵延。
周楚的目光落在了梁皇册宝上的‘手足’、‘兄弟’、‘以礼相报’的字眼上,显得大梁官员怒骂的‘南狗’、‘南安臭虫’等词格外刺耳。
照他们这么骂下去,自称手足的、与南安和谈的大梁又算什么?
“都给本王住口!”周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开口冷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