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白他们三个人走出太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下。
就连守城查验传的士卒都有些讶异,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探鹤卫行事压根儿不用在‘传’上面写明去向,做什么事情。
可是....柳白出具的验传之上,非但写明了要去哪几个村庄洽谈‘夜香事宜’,甚至连路线和时辰都说的明明白白。
再者说了...哪有大晚上去谈‘夜香事宜’的?难不成探鹤卫办事儿,已经讲究到了这种地步?谈夜香,就要点儿夜香的氛围感?
当然,这满肚子疑问,他们也不敢问,除却探鹤卫的身份之外,这验传没有分毫的问题,真要细细盘查,人家探鹤卫第二天就能去五军都督府问一下是不是城防军在故意为难。
“三位,请。”
对于柳白、曹莽、阿良三人,守城士卒还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没有过多浪费他们的时间。
走出太安城之后,柳白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没有什么时间感慨离开了这个虎狼之地后的空气有多么清新,只是在马车之上略微闭目凝思。
曹莽在赶车,阿良与柳白同坐车内,看着这么多以前从来不用的兵器,嘴唇稍微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开口。
柳白这一副表情,很明显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阿良便是心中疑惑再多,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断自家兄弟的思路。
“阿良,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问吧。”
略微片刻,柳白终于缓缓睁开眼睛,面上虽然依旧是有那一股子严肃,但眼神之中反倒是多了几分自信。
阿良开口道:“柳兄,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这一次出城,也绝对不是你在探鹤堂衙所说的这么简单,只是出城收农夫购买夜香的钱吧?”
“还有,这些兵器....”
阿良面容之上,有些许担忧。
不是不相信自己兄弟,只是....柳白毕竟是闯过让天下人都痛骂的大祸的,他生怕有什么连魏公都压不下来的意味。
“聪慧者,无过阿良也!龙骧虎步,才思敏捷,若是哪家小娘子能成为你阿良的婆姨,当真是全家的大幸啊!”
柳白笑着开口。
此话说出,阿良的面上一股子受到夸赞的虚荣神情一闪而过,但紧接着嘴角一咧:“不对,柳兄,你休要诓骗捧赞于我!我刚刚是在问你问题啊!”
夸得很好听,但....哪家小娘子嫁给他阿良,能是全家大幸了?这是大不幸才对!
这家伙是想要转移话题!
柳白轻笑一声,倒是没有如同阿良所想转移话题,反倒是选择了直接开门见山:“阿良,这一次咱们出城,是要杀一个人!”
阿良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问道:“杀何人?”
不知道是不是从魏春芳那里学过来的恶习,柳白的手指不自觉得微微敲击自己的腿部,双目直视阿良:“大临捧日卫指挥使秦泷之子,捧日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秦邑!”
当柳白将名字报出口之后,双目一眨不眨,就这么盯着阿良。
阿良那一双略显猥琐的三角眼瞪得贼大,竟是有些失声:“柳白你疯了?!!”
“秦邑....你可知道,你父亲死后,这秦泷可是大临朝堂武道第一人,你想要杀了他....且不说捧日卫会如何,单单是秦泷的怒火,也不是你可以抵挡的住的!”
作为一个从小偷鸡摸狗,即便是在探鹤卫出任务之时也是奸猾诡计信手拈来,秉持着最好能不露面就完成任务的猥琐之人,阿良几乎没有思考就明白,柳白肯定是要用阴险小计谋杀掉秦邑的。
可....这个风险太大了。
柳白只是默默观察阿良,一句话也没说。
大战在即,他需要确保自己的袍泽站在自己这边。
若是阿良真的开口反对,执意不肯,柳白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让曹莽调转马头,回到太安城之中,而后将此事远远抛开,装作一点儿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然而....
阿良在震惊过后,神色复杂得吐出口气:“不对。秦邑必须杀。”
就这么七个字,让柳白都是颇为意外,双目不断打量阿良,仿佛是想要看出这到底是真心话, 还是假意忽悠他柳白。
“曹莽这憨子说过,秦邑砍了他一刀,柳兄你又打过这个家伙。、”
“秦邑此人的名声,从来都没有什么心胸开阔,更何况捧日卫作为大临四卫之首,向来看不起咱们探鹤卫。”
“不弄死他,他一定会弄死柳兄和曹莽。”
“再者说,如今柳兄你为了探鹤卫作了一个大买卖,这样的买卖,捧日卫眼馋与否,暂且不论。”
“但柳兄你,让探鹤卫在百姓之中的名声提高,同时也充盈了账房,这种情况下,你便是捧日卫的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之后快!”
“秦泷身为捧日卫指挥使,要顾忌身份,自然无法对你和曹莽下手,但秦邑.....”
“此人必须杀,他不死,就是咱们死!”
阿良一连串说了许多,甚至是自顾自得开始为柳白分析起来。
可是,他却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他阿良....乃是这件事之外。
就好似在他的心中,探鹤卫袍泽的安危,可比什么狗屁大事要重要的多!
阿良得出结论,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柳白:“柳兄,你是对的!说说你的计划吧,可是诱杀?”
诱杀!他已经猜出来了。作了这么多,来到了这太安城外,能,并且也只能是诱杀!
“阿良,你真的很聪明。”
柳白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以秦邑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会安排人跟踪。”
“咱们出城,然后跟踪的人禀报秦邑,应该是会在咱们收了银子回来的路上设下埋伏。”
“设伏乃是兵家常招,甚至都算不太上奇兵了。只有反伏击,才是最好的出奇不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说的很多,反伏击正是对此话的最高应用!我们知己知彼,而对方...既不知己亦不知彼,这就是兵法的艺术。”
此话说出,阿良眼神之中既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感,又是心头震惊!
没想到....这个柳兄弟心细如发,居然将秦邑的举动,都算的如此死!
伏击,反伏击....这种兵法...好踏娘的绕,果然是柳白这种年纪轻轻的兵家论战第一人,才能弄出来的玩意儿啊!
“阿良,你现在反悔来得及。”
柳白微微抿唇,双目紧盯阿良。
他的拳头在袍袖之中微微紧握,如果阿良反悔,可能....以后就是敌人了。
“杀!杀他娘的!”
“那句话咋说的,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我犯死人!”
阿良低吼一声,眼中满是杀意。
.....
“镇抚使大人,柳白他们已经出城而去!”
“验传之上,有他们行进的路线!”
听到陈焕的禀报,秦邑猛然起身:“走,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