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八
暗卫把秦云送走以后,桓言敬也让姜熙柔先回去医馆。
姜熙柔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她回到医馆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茗娘应该是去买菜了,邝白和宁斐不知所踪,可能是师兄派了什么任务。
虽然几天过去了,但邝白的伤仍需要修养。
姜熙柔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怪派任务的师兄,还是闲不下来的病人。
近来天气渐凉,秋风起,黄叶落了一个院子。姜熙柔和桓言敬去联络处的时间早,她多穿了一件披风。现在太阳出来了,姜熙柔感觉有些热,回房把披风换了下来。
回到院子,看到满地的叶子,姜熙柔拿了扫把把叶子扫做一团,正打算把叶子堆到了院子树下。
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
那些人皆穿侍卫衣服,训练有素,排成两排进来。
姜熙柔放下扫帚,走到前厅。
见到一个孕妇缓缓走下马车,侍女在车下小心搀扶。直到孕妇下来,侍女转身,姜熙柔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曼香!
那旁边的孕妇就是纪无思了,她来干什么?
姜熙柔一颗心被提起。
不行,纪无思还没有说话,她不可以露怯。
姜熙柔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上前,问:“是来看病的吗,这边请?”
姜熙柔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纪无思往屏风后面去。
曼香正想说话,却被纪无思拦住了。
纪无思也不说话,可是眼神却在姜熙柔身上来回打量。
姜熙柔被盯得不舒服了,身子又侧了一分,道:“这边请。”
这时,那纪无思才擡脚,往屏风后面去。
待双方都坐下以后,姜熙柔直接搭上了纪无思的脉。
还没等看出什么病情,先想到几日前的那太医,他搭脉前,是垫了块丝帕的。
给太子妃诊脉需不需要讲究这些,可是她已经搭上了,又挪开,未免刻意。
姜熙柔有些紧张,脑袋里面中线这些有的没的,连带着面色也凝成一团。
纪无思看了好笑,曼香倒是有些紧张,道:“我家娘……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姜熙柔这次入门初醒,擡头看了一眼曼香。
她的馀光隐隐可以感觉到,纪无思也在看她。她羞于在病人面前露怯,不敢回看纪无思,匆匆低下头去,仔细诊脉。
可是,姜熙柔这副模样,落到了纪无思眼中,就是另一幅意思了。
早在李持昭被禁足那晚,纪无思就察觉到了。
那日,李持昭身上出现了其他味道。身为枕边人的纪无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时,纪无思天真的以为,李持昭可能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告诉她,也不便让父皇知道。
外面传的李持昭和齐妃的故事,她一个字都不信。
李持昭和齐妃到底有没有暗通款曲,纪无思还不至于老糊涂了。
自从他们两个成亲以来,日日都是在一块睡的,从未分过床。
要是这样,李持昭和齐妃两人,都能够私通,那纪无思是真的要佩服李持昭了。
简直天衣无缝。
她从未想过李持昭会背叛。
可能他们之间没有爱,可是李持昭的道德和修养,绝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等腌臜事情。
更何况,他是太子,真要是看上了哪个女子,大不了擡进东宫就是了,谁敢说个不字。
就是纪无思再有不满,也没用!
说的好听,她是太子妃。
等到太子即位以后,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尊贵无比。
可是只有她知道,这表面的一切尊荣,都是假的。
她可以和太子成婚,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丞相,是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
父亲说,她身上背负着的,是纪家荣辱。她要担起的担子,是纪家的未来。
放屁!
她只是投名状,证明父亲支持太子一党的投名状!
她甚至不能作为一个人活着。
而婚后,她能依靠的,只有李持昭不知道有没有,又随时可能消失的,虚无缥缈的宠爱。所以她成日里,都胆颤心惊,她尽力做好一个太子妃应该做好的事情。
她想告诉李持昭:你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是有用。
她的每一天都好累。
当她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点这种生活,好不容易没有那么累的时候,她在李持昭的书房翻到了一个香包!
香包端放在精美的木匣子里面,木匣就放在桌子旁边——一个随时就能拿到的地方。
想来太子殿下,应该很在意香包的主人。
那一瞬间,纪无思如遭雷劈,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情感是什么。
羡慕吗?
其实没有,香包是粉色的,看来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也和她一样,只能依附于李持昭活着。
她们谁也不比谁高贵。
纪无思回过神来,就把香包装进盒子里。
她想当作从没看到过,可是她做不到,越想越气,突然眼前一黑,晕了一下。
曼香命人把纪无思送进房间里面,而自己则火急火燎去找了曾太医。
曾太医说没有大事,静心就好。
她想听了太医的话,可是这个时候,李持昭来了。
李持昭还是那么温柔,他一说话,纪无思就忍不住眼泪。
纪无思发现,她好像并不了解李持昭,明明另有所爱,却对她也那么好。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问心无愧的!
李持昭离开以后,曼香给她擦眼泪时,她看到了曼香手上裹着的帕子!
和太子书房的香囊纹样一样,都是一块姜。
纪无思女工了的,她只一眼就知道,虽然这两块姜的绣工天差地别,可是这就是一个人绣的。
她当即就让曼香去宣人,可是太医院却说没这号人。
于是,她火速命人去找。
她太想知道了,香包的主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终于,下面的人找到了,来报。纪无思知道了那女子叫姜熙柔,一刻也没有耽搁,就来了。
一下车,见到一间医馆。
她先是一惊。
转念一想,可能是太子安排,借助在此地的。
接着,姜熙柔说要给她看诊。
她倒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才学。
姜熙柔道:“夫人的安胎药方可以随身携带?”
纪无思没带,不过曼香带了,她拿出药方给姜熙柔。
姜熙柔接过,只瞟了一眼,就了解了七七八八了。
她道:“夫人郁结于心,肝气郁堵,如今这副药方,完全可以治疗夫人的症状,夫人临盆在即,应当放轻松才是。”
姜熙柔苦口婆心。
她完全不知道纪无思来做什么的。
因为她得罪了太子太傅,如今太子妃来找场子?可是太傅不见得有多值得孕妇大动干戈。
因为师兄和邝白夜探东宫的事情?但是那时不是因为茗娘搅合,敷衍过去了。
她也没有得罪过太子和太子妃,能因为什么来呢?
是因为她偷偷溜进宫的事情被发现了!
可若是真的如此,何至于先配合她看病呢?直接抓起来就好了。
纪无思呵笑一声,姜熙柔和太医所说,别无二致。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她到底有多愚蠢可笑,她的笑是给自己的。
因为姜熙柔无论是真的厉害,还是虚有其表,她都只会赞同那个药方。
首先,她的病情如此,姜熙柔诊脉也诊不出其他的来。
其次,曾太医看病的时候,姜熙柔也在,她定然知道纪无思的病情如何。
纪无思道:“大夫,我临盆在即,需要有人看顾,不知你可愿意在家中小住,直到生产。”
外面的官兵上前一步。
无意识给了姜熙柔一种压迫。
纪无思的语气是请求的,眼神是不容拒绝的。
她以为姜熙柔定然不愿意,或是不敢。
向往自由,不愿意入东宫;或是和太子有染,不敢面对正妻。
但是让纪无思没有想到的是,姜熙柔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可以,待我收拾一下东西。”
姜熙柔是故意在等她开口吗?她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纪无思也不知道了,她总是在姜熙柔面前犯错。
外面,茗娘回来,后面跟着拿菜的小工,邝白。
茗娘想让邝白在医馆休息的,自己去买菜的,他非跟上来去,那跟上来就得干活,茗娘把菜全部扔给邝白拿。
茗娘一回来,见医馆大门敞开,没有都想只以为是姜熙柔从联络处回来了。
进门一看,看到浩浩荡荡的两队官兵,官兵一下把他们二人拦住了。
是时,姜熙柔拿着包袱出来。
屏风后面缓慢走出一个孕妇。
邝白认出了这是纪无思,可是茗娘不认识,她问姜熙柔:“这是怎么回事!”
姜熙柔示意茗娘放宽心,避重就轻道:“这位夫人让我到府上看顾而已。”
姜熙柔迎上去,两人之间隔着官兵的手,两官兵得到纪无思的示意,才放下手,让姜熙柔和茗娘说悄悄话。
“是我决定要去的,不用忧心。”姜熙柔道。
邝白用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问姜熙柔:“你可知她的身份?”
姜熙柔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以后,邝白便不阻拦。
茗娘虽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是茗娘猜到了纪无思可能是太子妃。
虽然觉得危险,却也没有阻拦。
就这样,姜熙柔坐上纪无思的马车,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