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彻一
姜熙柔把碗红果制成的药喂给了丞相。
师父也醒了，书客散人陪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在院中晒太阳。
茗娘进房间看郑蒙的状况，似有苏醒的痕迹。
茗娘不愿意面对郑蒙，便匆匆跑出去，喊了宁斐去看郑蒙的状况。
青林医仙看到了茗娘的异常，私底下悄悄和茗娘道：“你要是不解气，我去废了他的功夫。”
茗娘一下都没拦。
她不可能原谅郑蒙，她也不会替自己死去的父母原谅郑蒙。
她不可能讨回公道，朝廷不会为了两个江湖人去杀郑蒙。
难道任由郑蒙逍遥法外吗？
茗娘也不愿意，同时，她也不能再去杀郑蒙。
上次那一刀刺下去，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如果郑蒙真的死了，一屋子人都要陪葬。
青林医仙可能是逗茗娘玩的，也有可能那就是她的实际想法。
都不重要。
茗娘只是不想要郑蒙好过，无论是哪里不好过都行。
茗娘心里也在唾弃这样的自己，特别小气，特别恶毒。
姜熙柔看着两人鬼鬼祟祟，跑过来一听，道：“这有点难。”
茗娘有些失望。
又听姜熙柔道：“因为他现在武功已经被废了。”
那还真的不是姜熙柔故意的，姜熙柔也努力过，不过真的挽救不回来。
引蛊虫之时，要让宿主处于濒死之中，蛊虫感到危机，此时它会先跑遍宿主的全身经脉。
至于宿主的武功还有没有，全看自己的造化。
有些人被蛊虫爬遍，可以强化经脉，武功再上一层楼。而有些人，就会和郑蒙一样，经脉尽断，武功全废。
姜熙柔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非常谨慎，不敢妄动。
一步多馀的事情都没做，一步必要的事情也没少做。
不过结果很好，郑蒙的蛊虫引出来了。
所以郑蒙的经脉问题，全是自己的造化不行。
要是换了常人，姜熙柔敢和他说，有一个冒险的法子，易经洗髓，不过稍有不甚，可能会死。
面对常人，姜熙柔可以镇定自若，有六成的把握治好。
但是面对郑蒙，姜熙柔就只有四成。她也害怕她会因为茗娘的缘故，一不小心害死郑蒙。
所以她只能告诉郑蒙这个法子，让他自己去找信得过的大夫。
茗娘觉得，那是她父母的意思。
郑蒙是将军，武功全废，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带兵打仗，只能告老归乡。
他正值壮年，此时告老，未来的生活会十分艰难。
青林医仙见到茗娘脸上郁闷清除了一些，便去看了郑蒙。
这是两人进二十年以来第一次见面。
“青林？”郑蒙看到眼前的女人，不确定道。
“是我。”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自从你离开以后，我找了你好久。”
青林当年是真真切切喜欢过郑蒙的，只是因为蛊虫，两人才分开的。
而且因为事发突然，青林但是甚至没有和郑蒙辞行。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见到郑蒙会有一点悸动。
可是没有，她面对郑蒙是非常平静，就像看待每一个病人一样。
她看过郑蒙的伤势以后，简单叙了一下旧，便出去了。
她看到院中的书客散人，心里的郁闷一散而尽。
姜熙柔在丞相病好了以后，又进宫去见了纪无思。
纪无思和平常一样，忧虑深重。
即将要离开西陵国，姜熙柔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的牵挂，唯独放心不下纪无思。
所以她特地来向纪无思辞行。
纪无思听闻了姜熙柔和桓言敬的事情，她说：“永远不要屈居于闺阁之中，你要记住你是谁。”
纪无思知道，姜熙柔可能现在还是一知半解，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她以后就懂了。
好像每一个女人的宿命就是这样的。
姜熙柔带着纪无思的话，懵懵懂懂离开了皇宫，再一次看到了在宫门等着的桓言敬。
姜熙柔扑了上去。
两人很自然地牵起了手。
姜熙柔道：“希望纪无思和李持昭可以好好的。”
“他们怎么了？”
姜熙柔有些感慨，其实她不太懂纪无思的想法。
纪无思说，她很羡慕自己。
但是姜熙柔不知自己哪里值得人羡慕，她母亲早逝，父亲偏心，如果没有师父，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反观纪无思，父母双全，孩子讨喜，夫妻恩爱，地位尊贵。
纪无思摇摇头。
她说，姜熙柔她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并且可以从中获取成就感。
她手里拥有的一切，也是自己争取来的。她有能力获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姜熙柔还是没有办法体会。
纪无思说，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懂。
姜熙柔摇摇头，对桓言敬道：“没什么，只是我希望纪无思也可以幸福。”
桓言敬笑了，换了一个话题，道：“师父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
“所以呢。”
桓言敬说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师父说，他很羡慕我。”
书客散人对青林医仙有异样的感情，众所周知。
“我们要走了，秦云和齐黎怎么处理？”姜熙柔问。
他们两个现在在西陵国也混不下去了。
得罪了晋王，太子也不会收晋王的人。
身为西陵国人，东璞国也不会容他。
桓言敬道：“秦云的伤快好了，他说他愿意收归我的麾下，为我效力。”
有些震惊，秦云曾经就是因为不愿意为晋王卖命，而反水和齐黎逃了出来的。
如今说是为了救命之恩，要在桓言敬手下做事，姜熙柔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全信。
“你怎么想的？”
桓言敬握着姜熙柔的手，捏了捏，柔声道：“他愿意来，我就敢用。”
“你确定？”
桓言敬道：“当然，毕竟他现在有了软肋。”
姜熙柔嗤笑一声，果不其然。
但是在联络处，她和秦云一见如故，那时她就觉得，秦云对齐黎的感情不一样。
姜熙柔笑道：“果然是个色鬼。”
这句话指的是秦云。
秦云和齐黎的缘分，从他见色起意，留了齐黎一命就开始了。
因为秦云最看重他的小命，所以他不能齐黎死。
齐黎也是。
她其实私底下和姜熙柔说过，她以前肚子里面的孩子，其实是皇帝的，她和晋王之间的事情其实是传闻。
但是皇帝依旧给她堕了胎。
从那时起，齐黎便知道，她不能久留宫中。
她一定要出逃。
其实选择皇宫，还是选择秦云，差别不大。
都一样的危险。
特别是秦云是来杀她的杀手。
但是齐黎依旧选择跟着秦云逃出了宫，也足以说明，齐黎对秦云也是不一样的。
“茗娘和邝白最难搞了。”姜熙柔感慨道。
桓言敬也认同。
他们两个的事情，一开始桓言敬意识到的时候，是最震惊的。
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
邝白平时话就少，闷葫芦一个，如果不是汇报任务，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但是他说起茗娘的事情，却可以滔滔不绝。
桓言敬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因为他听到茗娘就烦。
他十五岁回到京城，邝白也肯定要和他一起回京城。
那时候的邝白才十四。
两人肯定不可能那个时候勾搭上的。
桓言敬回了京城以后，回山上的频率就低了很多，不过还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去。
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不一样的。
好像是一次醉酒，两人糊涂了一夜。
不过因为茗娘的父母之仇，她始终不愿意和邝白更进一步。
邝白因为那晚的事情，满是愧疚，也不敢恼。
说来好笑，桓言敬猜测到两人可能有点情况的时候，感到了莫大的背叛。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人和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在暧昧。
还是因为他暗恋了那么多年的姜熙柔，还没有在一起，居然被邝白领先。
不过现在茗娘放下了心结，离两人有好消息应该也不远了。
“现在就差宁斐了。”
“宁斐还小。”桓言敬道。
“还小？”姜熙柔记得，宁斐是从桓言敬回去京城时就跟着他了。
桓言敬解释道：“他跟着我的时候，才十岁。”
现在才十五？
桓言敬道：“宁斐是我父王捡到的孩子，算是父王母妃养大的，我刚回京城，他们两个觉得我会闯祸，就让十岁的宁斐盯着我，有事随时汇报给他们。”
如果找其他人，桓言敬可以会因为不舒服，为难他们。
但是他肯定不会为难孩子。
而且宁斐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还八卦，有时刻打小报告的好习惯。
正适合王爷和王妃的需求。
甚至有时候，桓言敬有应酬，去某些场合喝酒，他都要考虑一下会不会带坏小孩。
也是因此，他拒绝了不少酒局，慢慢的，官场上面传出了他不近人情的标签。
姜熙柔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爷和王妃不放心十五岁的桓言敬，觉得他皮，所以找了一个十岁的孩子，来看着他。
王爷和王妃也是个有趣的人。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和所有寻常的夫妻一样，说着身边人的近况。
残阳照在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拉长。
两人时而笑，时而忧虑。
日子平凡又普通，但是很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