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应激
“为什么这么问？”温酌突然顿住了，转而难掩意外地问道。
“嗯……”这让许清酒犯了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我发现您好像，比一般人对食物没什么期待。”
许清酒已经意识到这个解释有多扯了，什么是对食物的期待感？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如果温酌还要继续问，他就说他瞎说的吧。
只是没想到温酌竟然没有再问，只沈默着看了他好一会，神色覆杂，是许清酒先前从未见过的表情。这让他瞬间有点紧张，难不成他说错什么了？
“我瞎说的……”
“你做吧，我突然又想吃了。”哪知温酌同时开口，说完直接转身回了书房。
怎么突然又想吃了？是为了证明他没有厌食症吗？搞不懂，许清酒也懒得再想，先去把饭做了。
温酌回到书房，有些难以置信，不怪别人没有看出来，实在是他隐藏的太好，可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发现他患有厌食症的人，竟然会是突然冒出来的许清酒？
哪怕是天天跟他待在一起工作的姜千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不管是商务宴会还是工作餐，即使味同嚼蜡，但温酌照样可以控制自己吃下该吃的食物。
所以许清酒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他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可是他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破绽。
他竟然被一个小毛孩看穿了。
温酌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对许清酒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清酒晚饭准备就做点简单的，虾仁香菇拌面。
这个简单速度也快，不出二十分钟他就做好了，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喊温酌出来吃饭。
温酌出来的很快，看到桌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拌面，虾仁是虾仁，香菇是香菇，面条是面条，顿时觉得食欲好像上来了。
一个厌食症患者，在还没尝到味道之前，竟然就已经想要夸一夸面前的食物，他大概需要再去看一下自己的心理医生了。
“晚上吃拌面，您先吃吧，我再切点水果。”许清酒看到温酌头顶闪亮的标识，就知道今晚的晚饭也入了他的眼，放下心来，准备再切点哈密瓜。
看他在切水果，温酌没有先吃，去厨房提前拿了两个叉子出来，等会吃水果的时候用。
许清酒意外他竟然开始帮忙，虽然也只是一个很小的忙，明明刚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心情还很不好的样子连晚饭都不想吃了，现在却又能破天荒地帮忙，果然上班的人情绪变化还挺大的。
就差一点点就切好了，温酌索性没走开，等着他切完。
许清酒简单摆了个盘，清洗完刀具就准备出去，正回头的同时馀光瞥见身旁温酌的动作，突然他整个人浑身一僵，手上的水果盘子掉落在地上。
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响起，面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温酌也有些楞神，再一看，许清酒已经整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一副明显应激的模样。
温酌赶紧放下手上的叉子，蹲下身查看许清酒的情况。
他掰开许清酒微微颤抖但又牢牢抱住自己脑袋的手，看清他的脸时，只见他一脸的惊恐与茫然，像是一下子陷进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时会有的反应。
“你怎么了？”这种时候温酌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缓。
许清酒的眼神没有焦点，久久没有回神和反应。
在没确定许清酒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反应之前，温酌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让他看着自己然后不断轻拍他的脸，轻声喊他。
过了好一会许清酒才慢慢回神，眼神开始聚焦。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惊恐的状态下使他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流出，眼尾红红的，整个人看上去可怜至极。
温酌的眼神暗了暗。
“对不起，我把水果打翻了。”许清酒清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声音还闷闷的。
温酌没回，将人扶到餐桌旁坐下，又面对面坐下把他的两只手都拎起来看了看，柔声问：“有没有伤到？”
声音温柔的不像温酌，只是许清酒现在还沈浸在刚刚突然的惊恐中，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又感受了一下，身上并没有觉得哪里疼，便说：“没有。”
温酌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伤口，才把人手放下，又问：“刚刚怎么了？”
事发突然，许清酒自己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回事，尤其经历过那一段的失神后，他现在脑子还有点糊糊的。
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经历过，就好像心底的什么开关突然被打开，整个人开始紧张恐慌，而且浑身泛起阵阵的疼痛，尤其是背部，火辣辣的疼使得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处于火焰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绝望与无助，害怕焦虑的情绪整个淹没了他，迫使他不得不蹲下，双手抱头保护自己寻求安全感，但效果微乎其微。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重生前即使过的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如此绝望过，难道是重生带来的副作用？
“我也不知道。”许清酒呆呆地回。
他这副明显应激的反应，一定有一个导火索。
温酌回忆了一下，许清酒是扭头看他之后突然这样的，而他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手上拿着两个叉子，于是他也不太确定地问：“是因为叉子吗？”
“叉子？”许清酒楞楞的，想了一下又摇头：“会吗？我为什么会怕叉子，我做饭的时候还经常用呢。”
想想也是，平时许清酒偶尔做西餐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个反应。
难道是巧合？
许清酒怀疑这是他重生的副作用，是找不到原因的，于是不想再让温酌继续推理下去，便赶紧岔开话题：“可能就是我刚刚抽风了一下，吃面吧，等会坨了就不好吃了，今天的虾仁香菇拌面，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慌慌张张的把面推到温酌的面前，催促他赶紧吃吧。
见他不想再多说的样子，温酌便也不问了，开始吃面。
卖相依然很好，味道也很合他口味，比起中午云山雅舍的高端菜品，吃这个给他的感觉舒服很多。
温酌的吃相很优雅，慢条斯理的样子一看就很有教养，但是会感觉他吃的不够香，即使是再顶尖的厨师用最顶尖的食材做出来的顶尖料理，在他嘴里，就好像跟吃最没味道的健身餐一样。
许清酒的吃相就随意多了，喜欢一口把脸颊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样慢慢嚼，不邋遢，很可爱。
其实一个人的时候他更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刷手机，这样一口多塞一点，就可以减少需要扭头夹面的次数。而需要跟温酌或者其他人一起吃的时候，他会克制一下不要一边吃饭一边干别的，毕竟这习惯确实不太好。
看着他这样的吃相，温酌感觉自己吃的也更有味道了。
“我是有轻微的厌食症。”吃完面，温酌擦了擦嘴后突然说道。
没他吃得快的许清酒鼓着腮帮子，听到这话时猛地擡头看向他，眼睛睁的圆圆的，惊讶于果然真是。
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他才出声：“真是这样子啊，是很轻微吗？那有在治疗吗？”许清酒看了看被他吃完的一整碗面，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厌食症的人进食应该是很困难的，然后便会因此暴瘦。
可是看温酌完美的身材，以及除他的金手指在他身上不太一样外，三餐好像是正常进行的，许清酒也只是怀疑他得了厌食症的可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算特别严重，可以自我控制，不需要治疗，但依然对食物没有太大的兴趣。”这是温酌首次跟除了医生以外的人承认，并讨论他得厌食症这件事。
许清酒不知道现在他在温酌这的特殊性，继续问：“所以不算特别严重的话，即使对食物提不起兴趣，但也还是能吃下是吗？”
“是。”温酌点点头，“为了健康，我也会让自己吃下去。”
这就是温酌的厉害之处，换做其他患者，厌食症往往容易恶化，难以进食体重下降。但温酌不仅可以依然让自己稳定进食，维持体重，并且还让厌食情况多年没有恶化。
“哦~”许清酒点点头，一副想明白了的样子。所以就是因为有厌食症，所以温酌不会对食物有过多的期待感，没有想吃的东西，因此许清酒即使有金手指，也不可能看到一个本来就没有东西想吃的人，心底的投射。
人们心底的投射或淡或浓，许清酒研究过后发现，浓的时候表示人们当下可能自己就知道，他想吃什么，他对什么食物有期待。而淡的时候则除了可能想吃的程度没那么高之外，也代表他们当下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想吃这个东西。这时如果被人一提醒，或者突然将他们心底的食物摆在他们面前，这会让他们在吃到美味的同时，还附加意外的惊喜感。有时这样的效果反而会更好，一旦吃到那淡淡的图标瞬间便会激亮。
但对重度厌食症患者来说，进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所以他们不可能会有主动想吃的东西。
温酌的情况看上去比较轻微，虽然他不会主动想吃东西，但为了健康他还是可以说服自己吃些什么。而最近情况似乎还有好转，许清酒做的食物应该比较合他的胃口，所以即使一开始没有想吃，尝过之后偶尔符合他的要求，头顶还是会亮起图标。但想要温酌吃的开心的话，条件还是很严苛的，除了食物和口味需要符合，像今天中午那样的场地也会有影响，一般来说熟悉私密一点的环境相对来说会更好些，所以中午即使许清酒给他点了虾，温酌头顶也还是什么标识也没有亮起。
这些都是许清酒的猜测。
但没人知道如果不干预的话，温酌厌食的情况会不会恶化，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在许清酒出现之前，他吃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你觉得我做的食物味道如何？”许清酒突然有个想法。
即使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但温酌还是依然冷冷酷酷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病人：“还行，可以吃。”
其实明明好吃到都能让他看到治愈的希望，却还是嘴硬的没有给出高评价。
许清酒也并不在意，微微皱眉看着他，很严肃地说：“我有个建议，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自大，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觉得你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看。”
“什么建议？”
“试试让我帮助治疗你的厌食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清酒还是挺紧张的，生怕温酌觉得他太过狂妄，直接离席。
好在温酌似乎没那么觉得，只是又问：“怎么帮？”
许清酒解释：“你觉得我做饭还可以的话，以后我可以每天做。多吃一点肯定比吃不下好，保持进食或许可以让你的食欲慢慢恢覆呢？如果本身就不是很严重的情况的话。”
他说的小心翼翼的，因为他虽然有金手指，也不敢保证这能帮到温酌。许清酒很少去做没有把握的事，会提这个建议是因为他想报恩，温家给了他很多，虽然对温家来说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钱，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能还一点是一点。
帮温酌治好厌食症，算一件可以当作报恩的事。
温酌沈默了一会没说话，许清酒以为他大概率是不相信，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就听见他说。
“那你试试吧。”
“好……”
两人就这样草率的约定好了，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不过这事对谁也没有坏处，就算许清酒是在吹牛，对温酌来说也就是每天多了一个做饭的厨子而已。对许清酒来说，他找到了可以报恩的方式，不管成不成功，他至少付出了，心理上会好过很多。
就像他现在已经自觉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温酌想要帮忙收拾一下晚上摔碎的盘子他也说不用，让他继续去忙就好。
一边收拾碎瓷片，许清酒也一边在回味，刚刚奇怪的感觉袭来的时候，还伴随着的什么样的反应。
好像……背上很疼。
洗澡的时候许清酒特意扭了身子在镜子前看了看，但角度有限，他能看到的并不多。隐隐可以看到背后有一些伤疤，可是他因为车祸，身上的伤本来就很多，前胸后背腰腹乃至腿上，遍布全身。好在医生说他还年轻，这些疤大部分都会慢慢消退，让他不用太过担心。
所以害怕是因为原主留下的关于车祸的最后记忆？
【作者有话说】
温酌：不说就不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