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黑了
“除了头部有撞伤,然后身上有一些挫伤之外,其他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不用太担心。”
医生在许清酒做完一套完整的身体检查后,对一旁一脸严肃的温酌汇报道。
没人不认识温酌,尤其是当这个发生车祸的孩子一到医院,温酌便也紧随其后立刻到达,一下便让医院方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于是做起检查来也重视了许多。
车翻下去的位置不算太高,副驾的教练没什么大事,只有许清酒撞到了头晕了过去。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缝了几针不过也不算太严重,可能带点轻微的脑震荡。
温酌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开会,但一听说此事便立马中止了会议赶往了医院。
虽然电话里就说许清酒情况良好,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温酌还是心惊,想不通怎么又是车祸!
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的许清酒,温酌暗暗觉得以后不能再让他碰除他安排以外的车了。
“好的,醒了之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温酌思考片刻后问道。
“他头部受到撞击,有点轻微脑震荡,醒了可能会头晕什么的是正常的,休息一会就好。然后饮食方面,最近要尽量清淡一些。”医生交代道,不过也只是一些比较常规的医嘱,因为许清酒的情况确实没那么严重。
“好。”温酌点头。
交代完医生跟护士退出了病房,姜千竹也在,许清酒还没醒,温酌便开始交代起他临时更改行程后,之后的工作事项。
本来已经快下班的点,后面倒是已经没太多安排,只是会议只开了一半,还有晚上本来跟老城区改造的合作方有个饭局。
会议能线上的就线上,饭局也只能延后,至少现在,温酌会待在病房等许清酒醒来。
温酌的行程稍一改动,要做的工作就会多出很多,这在之前是温酌最讨厌的事,如果有要会面的合作对象临时改了时间,他很有可能就直接不再继续合作。可现在他竟然会为了许清酒这么做,姜千竹竟觉得虽然意外但又有些合理。
许清酒做完检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大概又昏睡了两三个小时后,八点左右他终于醒了。
温酌刚在线上开完下午后半程的会议,就听见病床上许清酒传来的动静,他合上电脑放一边,过去查看。
人醒了,但睁着眼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了?”温酌出声。
而这时许清酒像是被吓了一跳,微微一抖,一脸震惊的样子问:“有人?”
随即他的脑袋左右转了转,但视线怎么都落不到明明就在他边上的温酌身上,又像是回味过来刚刚说话人的声音,他又不确定地问:“是哥吗?”
温酌顿感不妙,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训练场地出了事故,许清酒感受了一下诚实地说:“还好,就是头有点疼。”
说着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温酌见状伸手帮忙,直接双手托着他的腋下就把人轻松的从病床上拽出来坐好。
刚一坐稳,许清酒又问:“几点了?”
“晚上八点。”温酌心已经沈得可怕,强烈的预感指向非常不妙的结果。
果然许清酒下一句说出来的话老套又吓人:“那怎么没开灯?黑漆漆的……”
说着说着,慢慢清醒的许清酒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没有人会大晚上的不开灯,而且即便不开灯,除非在非常密闭的空间,丝毫不透光的地方才有可能达到他现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答案显而易见。
“我是看不见了吗?”问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抖。
此话一出,温酌刚刚的猜测得到证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擡头摸了摸许清酒的头顶安慰说:“别怕,我去叫医生。”
情况发生的有点突然,明明检查结果没有提到这个情况,这里还是a市医疗条件最好的第一医院,应该不至于弄错才对。温酌很快叫来了医生,包括眼科大夫,乌泱泱的一群人一下子涌入病房。
豪华的私人病房空间很大,进来一群人也不显拥挤,但许清酒这会看不到,他只能通过听到许多不同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来判断。
这让他很是慌张,突然的失明给他的打击也很大,如果不是暂时性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接受,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检查结果。
察觉到他的紧张,温酌一直站在床头,单手搭在他的肩膀让他知道他一直在,医生们围在他身边做了有半小时的检查。
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导致失明的情况,最后医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许清酒的这次失明可能是心理因素所导致的,俗称癔症性失明。
医生解释说,这是一种患者在心理上无法接受车祸带来的创伤,通过潜意识的心理防御机制,出现短时间的视觉丧失,但眼部及神经系统检查无器质性病变,所以先前医生并没有检查出来。不过这种失明通常是短暂的,在心理干预或情绪缓解后,视力可能逐渐恢覆。
“车祸发生的时候,是不是太害怕了?”一位看上去比较年长的医生和蔼地问许清酒,试图放松他紧绷的神经。
即便已经得知自己这次失明大概率是暂时的,但他依然害怕的紧,抓着温酌的手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手心都是汗,手背上更是用力到青筋暴起,旁人看得分明。
一个人突然失明所陷入的黑暗,那种恐惧再强大的人一时半会也放松不下来,更别说是一个孩子了。
他都没太听清医生的问题,呆呆的没有说话,还是温酌替他回的:“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车祸,半年前还有一次,那次……更为严重。”
“哦~”医生恍然大悟,像是找到了源头,说,“那问题大概就出在这了,他对车祸的创伤一直存在,再次遭遇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因此出现了心理性的视觉障碍,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一般多久视力会恢覆?”温酌问,他这么一问,许清酒握着他的手又是一紧。
“这个不好说,有些只是当下一时激动紧张,过后情绪得到缓解后可能明天就能恢覆。有些比较严重的,经过心理疏导可能需要半个月或者更久,这主要看患者心态,自我调节很重要。”医生回说。
“好的,谢谢医生,我们大致了解了。”温酌点头,过后便把众人都请了出去,他也跟出去了一会,担心医生刚刚因为许清酒在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可能有些情况没有实说。不过幸好,即便只有他在,医生也是这个说辞,让他们不用太过担心,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就是心情。
回到病房后,许清酒这会已经稍微冷静了一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看着前方,因为看不见所以视线没有聚焦。
“饿了吗?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虽然问了一嘴,但温酌其实也没给人选择权。
许清酒这会肯定没有心情吃,因为看不见,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吃饭,但是他依然保持着不想让别人替他操心的习惯,所以为了健康着想的饭他还是会吃的。
“医生没有在骗我吧?我这个真的是暂时的?只要心情恢覆过来我就又能看得见对吗?”许清酒担忧地问道,刚刚温酌跟着医生出去的那段时间,他很害怕他们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他。
“没有骗你,等会吃完要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就看得见了。”温酌一边说一边去厕所拧了一条热毛巾,走到许清酒面前,轻柔地用毛巾给他擦洗了一下脸和脖子,小心地避开头上的纱布包着的伤口。
许清酒乖乖的让他摆弄,擦了一遍还不够,温酌又去拧了一条,不过这次没擦哪而是直接盖在了他的脸上。
毛巾温度控制的刚刚好,盖在脸上暖洋洋的。因为毛巾盖着的原因,许清酒不得不把眼睛闭上,这会使他对陷入黑暗这件事产生暂时的错觉,好像是因为他闭了眼睛并且被毛巾遮住了光线所以才看不见,这样确实让他放松了不少。
温酌故意的,这时他便说:“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医生都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你经历了那么多,童年阴影都可以放下,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只是件小事而已,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有吗?”
毛巾下的许清酒楞楞的听着温酌的开导,心里感动不已,其实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很恐慌,哪怕温酌这么说,他也心里很是没底。
医生说他的失明是因为心理原因,他部分认同,但他想得更多,因为他不知道这真的是寻常的人类应激,还是说。
是上天觉得他已经适应了新世界的生活,于是作为重生的代价,收走了他的视力,以及金手指!
看不见的同时,金手指自然也一并消失,那他就在想,会不会他重生之时本来就看不见,只是因为有金手指的存在所以暂时有了视力。
而现在金手指被收走,于是自然视力也一并没了。
许清酒的思维很发散,他认为自己所想的很有可能,逻辑上也合理,所以现在面对温酌的安慰,他心里虽然很感动,但却没办法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为了不让人担心,他努力深吸一口气,然后借着热毛巾的掩护装出被说服的样子:“有,可能我就是一时紧张,其实我没太害怕。”
“嗯,不怕。”毛巾凉了,温酌及时取了下来,很快订的餐也到了。
温酌把餐取出来放在他面前,许清酒看不见,只能呆呆的等着他伺候。
“点的是粥吗?能麻烦把勺子递给我一下吗?喝粥的话我自己能行。”闻出有粥的清香,许清酒还想逞强。
温酌把餐食放在病床桌板上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点的确实是好入口的营养粥,还有一点配菜。既然许清酒要逞强,温酌也没犹豫,真的把勺子递给了他,还好心的带着他的手确定了粥碗的位置。
许清酒没想太多,接过勺子就要开始自己吃,虽然他没什么胃口。
勺子本来就被温酌带着在粥碗里,所以他很顺利地舀起了粥,什么都看不见,他凭感觉把粥往嘴里送。嘴都张好了,可最后温热的粥戳到自己脸颊的时候他才发现,看不见没那么容易自立。
他的心立马又沈了下去,慢慢摸索着把粥放回碗里,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身体差点就差点了,他注意着点就好,可如果真的瞎了该怎么办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做个盲人。
如果是个盲人,他不能让温酌一直照顾一个盲人。
本来就没想让他自己吃,温酌只是想让许清酒别那么逞强,但看他现在这么失落的样子,温酌突然有些后悔。
他在床边坐下,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许清酒脸颊上蹭的粥,然后端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轻声道:“张嘴喝粥,先别想太多。”
这次温热的粥对准了他的嘴唇,许清酒沈默了一会还是张开了嘴,于是温酌就慢慢的一勺一勺地喂,时不时取一点另外的小菜给他添点味道。
从没被人这样伺候过,许清酒的心情很是覆杂。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地把饭吃完了,吃完温酌收拾好桌板收回侧面,扶着许清酒靠在床头消食,没有立即躺下。
“哥你要是忙的话就回公司吧,不用在这陪我。”许清酒突然说。
“现在几点了?晚上九点,你是不想让我休息了吗。”豪华的单人病房边上还有张沙发,许清酒看不见,只能听到温酌好像悉悉索索的在沙发上翻找着什么。
他赶紧摇摇头:“没,就是想让你早点回去休息,不用在这里陪我。”
“我先去洗个澡,你先自己待会,等会我再帮你擦擦身子。”温酌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许清酒这才知道,他连换洗衣服都已经带过来了,看来今晚是要住在这。
可是这里就一张床,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在家也睡一起,可是病床怎么说也比家里的床小好多。
而且温酌刚刚说什么?帮他擦身体吗,哎这……
许清酒突然有些脸热,顿时有些忘记看不见的窘迫。
还是温酌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