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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接过那封信,握着信封的两端折了一下,感觉到里面的纸层层摺得厚硬,这厚度没有五六张信纸是摺不出来的。他这才记起楚暮自小而来便写得一手好字。每当他见到楚暮用那端庄的字体去作幼稚短小的文章——例如《记一次与家人旅行》——仿佛见到一个穿踢死兔正装的男人字正腔圆地讲黄色笑话,那反差常使小时候的秦招捧腹大笑。
秦招没说什么,将信妥贴地放入斜肩袋的暗格,拉上暗格的拉炼,以免信掉出来,弄皱。他拿出一个扁平的方盒,随随便便递给楚暮,好像他只不过是给他递一盒面纸。
「这个给你。」
「哦! 真抱歉……你送我这么大盒东西,我只给你一封……对了,那信摸起来有点湿,那只是我的手汗,没有沾上脏东西。昨晚我一写完信就用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参考书压在案上,今天本来十二点七就出门,行到一半才想起忘了拿信,急急跑回家里拿信,放在后面的裤袋,以免弄皱。」
楚暮见这盒子裹着浅绿色花纸,颜色与秦招身上的背心颇相似。拎上手份量挺重,他将这方盒举高于顶,明知不会看出什么底蕴。又摇了几下,立即被秦招阻止 :「别乱搞。这东西虽然不贵,但很容易弄坏,小心一点。」
「很容易弄坏」楚暮心里有底,这十之八九是食物。他不禁舔了舔乾燥的唇,想像这是一盒巧克力。若是真的就好,这盒子有份量,说不定是一盒双层巧克力,若是软心或酒心就好了,可是弟弟年幼,不能吃酒心巧克力,还是软心的好,全家都能吃。口里生津,想起自己乾啃两个麪包,于是经过下一间便利店时进去买了两枝水,一枝递给秦招。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秦招问。
「不如去母校,我指小学。你还记得怎去吗」楚暮左手挽着秦招给他的礼物,右手拿着水瓶,一饮就饮了一半。
「废话,我也是住这附近的。」当然自他陪客人后,一星期有两三晚不回家睡也是常事。
两人缓缓行至小学,行到去才发现学生都放学了——这小学是近年硕士班的半日制学校,学生十二点八就能放学回家,玩课外活动的最多去到下午两点也能回家。哪像别的全日制学校,不把学生困到三四点都不罢休。
正门聚集大量家长与孩子,一个女人牵着两个丶一个孩子,自孩子手里接过书包,往自己肩上擂。有的沈默寡言,甚至面黑,有的也会面露笑容,压下生活上诸多困苦,听自己的孩子说童言童语。楼高六层的小学侧边外墙扯起几幅横banner,均是宣传几年前的三十五周年校庆。一幅褪色的直banner打印着两张小学生手绘的书签图样,上面歪歪斜斜地各写着一组对联,当然无平仄可言,只是能押韵。
这教秦招想起,以前他和楚暮不时被逼参加标语创作比赛的。学校常常接下许多大小比赛,有绘画有写生有画卡片有填色有书法,也有标语创作。因为写标语简单,故老师常常用渔翁撒网方式,逼令班上每个人交出一组标语,挑选佳作拿去参赛。秦招素来不爱读课外书,一见标语就心烦,楚暮比他好一点,也说不上有书缘。两个孩子便在放学后去小公园,找张长椅坐下,两个人一起想两组标语出来,总是填得荒谬可笑,可老师本来就对他们无大期望,也从未退货。
楚暮爱吃东西,秦招家里有点钱,不时请楚暮吃东西。小食部没一种熟食或糖果或零食是楚暮未食过的,可楚暮也不贪婪,每次只让秦招请他食一种东西,他说 :「零用钱别都花光,要好好储起来,以后用得着的时候就用。」
「废话! 钱就是用来花的! 人不买东西,那还用钱来干什么 拿去铺地板丶或当墙纸用吗」小时候的秦招说起话来就老气横秋,有种铜臭味。
「或许也行。钱之所以可以用来买东西,是因为大家承认它有用。或许有朝一日,大家觉得用石头比用钞票方便,那银纸到时也不过就一堆公仔纸,用来撕丶用来画丶用来糟塌,又有什么不可以」那时的楚暮这样说。
倒是让秦招一呆 :「那可是钱,是银纸。大人做生做死丶做牛做马,都是为了钱,你怎会这样说」
「又是,」楚暮搔搔头皮,自己也一脸不解 :「我怎会这样想 可我真是觉得有些东西,钱是未必能买到。比如我以前养过一只仓鼠,可它后来病死了,秦招你能买它回来吗」
「我能给你买过别的仓鼠,品种也一定比你那只好。」秦招趾高气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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