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吉开门追上来的动静不小,或者说,情绪焦躁的他压根没心思放轻脚步慢慢走。
“站住!我问你话!”
维克多听到甘吉夹杂着怒音的喊声,身子一抖。
甘吉扶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异常不耐烦——
“那个…邮差,莱斯特小姐呢?她说她去找你了,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维克多回答不上,他不会撒谎。就在维克多犹豫的功夫,整个人被追上来的甘吉从背后猛然拽住。
眼见着不说不行,维克多慌张拿出白纸,想写些什么跟甘吉沟通。
可现在的击球手哪有耐心等,见维克多磨磨蹭蹭就是不开口,他暴跳如雷。
维克多还带着灯…灯……
努力想要转移视线的甘吉余光瞟到晃动的红光,控制不住地伸手,一把夺过维克多手里的纸!
“我在跟你说话!你说话!”
“现在就告诉我,一五一十地说!”
信纸被抢走,维克多瞳孔颤动。
他确实也不知道怎么跟甘吉沟通,不好说安妮的情况。
难道要他如实告诉甘吉,说伊索把安妮打晕拖走了?伊索对他托付信任,可甘吉却只是维克多眼中的路人。
不好说,也不便说。
既然连纸笔的渠道也被斩断,那两人之间只余沉默和越来越旺的怒火。
“我真的,我觉得我受够你们这些人……”
甘吉松开手,双手握紧球拍,不断放松又合拢。他用这种方式转移着自己注意力,免得控制不住的冲动把眼前的人暴打一顿。
被放开的维克多瞥眼甘吉手上的武器,趁机转头就跑,无论甘吉怎么喊,怎么叫,他只管闭紧嘴。
“我*!”
甘吉爆了句脏话,再度追上去。
在这种堪称粗鲁的纠缠不休中,维克多心中也泛起些许躁意。
他三步并作一步,步子迈得又快又宽。
两人一前一后追到主卧与次卧的走廊中,维克多一只脚还没有站稳,另一只脚就已经抬起来。
然后,他感觉他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视野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在失去平衡。眼看着手里的油灯被甩飞出去,身子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维克多恍然间想起——
10分钟前,安妮在这里被伊索打晕,她手里的提灯在这里摔碎。
除了那些玻璃碎渣,灯油流了一地。
灯油流了一地……
“油……”
维克多拼尽全力,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叫声,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甘吉看到那不理睬他的邮差摔倒,目光追随着那盏落下的油灯。他不顾一切的飞跃出去,想要接住。
然而那点火苗和他的指尖擦过,转瞬就落地,随后,猛然窜出一片火!
甘吉前额的发瞬间被燎掉,脸颊几乎要被烫伤。
他对此一无所知,呆呆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灵魂似乎已经不在这具躯壳中。
“!”
维克多拽开他,脱下外套快速扑打着窜上来的火舌。
这片火初始不算大,只是得益于那些残油,蔓延的速度很快,而且难以扑灭。
维克多的努力杯水车薪,甘吉眼中倒映的热烈,燃烧得越发疯狂。
而早已听到动静的伊索从次卧里面走出,目光落在耀眼夺目的火焰上。
他当机立断:“救火没用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维克多怔怔看着他,目光流露出无措。
怎么会没用呢?舍弃不必要的犹豫和软弱,大火还会燃起?
伊索言简意赅:“老管家告诉过我这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我们没有那么多水来救火,这里储存的油足以让大火烧到不剩任何东西。”
按照巴尔克的吩咐,老管家向伊索提供了不少帮助。
其中,就包括着甘吉的心病,以及可以利用到的火油与灯。
但伊索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害死所有人,更不愿意让大火烧起来。
入殓师的职责是送亡者最后一程,让那些徘徊迷茫的灵魂能在黄玫瑰的陪伴下,让所有沸腾的思念与悔恨平息。
在所有能体面而舒适的离开中,绝对不包括被火烧死的这个选择。
不仅是被灼烧的痛苦,还是死在火中难以恢复原貌的尸体,都是入殓师所不忍的。
伊索不带感情地看了眼如梦初醒,更加无法沟通的甘吉,声音平静:“维克多,你下去开门。我去扶莱斯特小姐,至于古普塔先生…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愿上帝保佑他。”
维克多回过神,不停比划着:【威克。】
“维克多!”
伊索叫住想去找威克的邮差,只用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选择:“我们先撤出去,你保证自己的安全。送出莱斯特小姐,我立刻回来接威克。”
回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维克多的震惊,伊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在灼灼火光下,他惨白的皮肤和总是垂下的眉眼被镀上一层微亮的暖黄光芒。伊索的态度温和,而不允许别人质疑——
“我说过,我会照顾好威克的。它可以安静的离去,但不能痛苦的挣扎毙命。逝者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是入殓师的失职。”